王小妮
說到澳洲人,有些住在墨爾本的華人會透出一絲不屑,說:“澳洲人就是簡單。”這個話題引起的紛爭總是出現在朗誦詩的現場。華人說:“看看,澳洲多么沒文化,這兒的詩歌朗誦從來都這樣,聽眾少得可憐。”澳洲人反問:“在中國,詩歌朗誦的聽眾多嗎?”他們一起望著我,我說:“確實是中國的聽眾多。”澳洲人就說:“中國多少人?澳洲人一共才兩千多萬。”
我確信是這塊土地使人懈怠和松弛,它實在太遼闊、太明朗、太簡潔了。
墨爾本城市中心區不大。有一次,我和一名澳洲詩人搭一輛出租車出去。上車后,詩人和司機兩個人拿著地圖討論了大約十分鐘。我以為我們要去的藝術中心在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所以一路上記下出租車的行車路線。第二天,我完全憑記憶,一個人徒步走,很容易就找到了。我問朋友,他們說:“澳洲的出租車司機不記沿途路線,從小依賴地圖,所以沒有了地圖,除了自己家,其他地方都找不到。”
一名出版了十四本詩集的當地詩人上臺。他的朗誦多次被聽眾的笑聲打斷,他自己也會配合,等聽眾重新安靜下來才繼續朗誦——笑聲是他們之間最好的交流方式。一個沒到朗誦現場的華人事后向我打聽有幾次笑聲,我說很多次,他說這說明朗誦效果好。他告訴我,笑聲就是澳大利亞人追求的詩歌效果,這和中國是不一樣的。
一場本來非常嚴肅的法庭辯論中,一個律師舉例駁斥控方觀點。他說:“現在偏偏有人要說大象是粉紅色的,難道大象真的是那個顏色?”“粉紅色的大象”引起全場大笑,從法官、陪審團到犯罪嫌疑人,庭上庭下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