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突然病危

史記美

一個月前，我先生病危。誰能想到，二十多年沒有去過醫院的人突然病危？我們瞬間挨了一記悶棍。在手足無措之際，是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陪伴我們走過死蔭的幽谷。

一個月前，我先生因為持續的嘔吐，去掛了消化內科門診。醫生一聽已經持續嘔吐了一個月，就說：“你們趕緊去急診吧。”急診醫生詳細詢問了病史之后，為我先生安排了輸液和留院觀察。當時我們還沒有意識到病情的嚴重性，以為只是吊點鹽水就好了。

輸完一瓶藥水后，急診室的醫生走過來叫：“某某家屬，你過來一下。”我心里一咯噔，進了辦公室，醫生調出化驗報告說：“你先生已經腎衰竭了，需要馬上搶救。”

肌酐過高、腎衰竭、尿毒癥……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詞朝我撲了過來。我茫然地望著那些化驗單，聽著醫生的解釋，只懂得機械地點頭。之后一位陳醫生走到我先生身邊，說：“老于，你腎功能不全，情況非常危急。我們暫時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導致的，但是我們會先搶救你，然后爭取時間，慢慢查明原因。”

我先生似乎很迷惑，問：“我只是嘔吐，怎么就腎衰竭了？”

陳醫生說：“嘔吐是腎功能出了問題導致的。”

我先生只是木然地點頭說：“謝謝醫生。”又搖頭：“我不做。”

急診室的醫生和陳醫生一直勸說他接受治療，我先生反復說：“謝謝！我要回家。”

醫生說：“今晚你不能離開醫院，不是嚇唬你，你隨時可能猝死。”

那天晚上我們坐在急診室里，他一躺下就憋氣，還嘆氣說：“我不想讓你人財兩空。”我說：“別傻了。你要是失去意識了，我還是會竭盡全力地救你的。”到了晚上12點，我先生突然說：“那我們試一試？”我趕緊跑去找值夜班的醫生。

第二天，我簽字同意后，我先生突然又說不搶救了。急診室的醫生看著我先生，溫和地說了句：“去吧。”我先生沉默了一分鐘，緩緩地說：“好吧。”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我守在急診室外面，一張張醫藥單遞出來，我小跑著去交錢、領藥。探視的時候，我看見先生脖子上插著管子，血液從大動脈里流出來，過濾，再回流。我摸摸先生冰涼的手背，他用微弱的聲音說：“醫生和護士都很好。”

到了第三天，搶救室的醫生說：“情況穩定了，他要盡快轉到住院部去。我很少見到肌酐這么高才來就醫的病人，所有的并發癥都出現了，嘔吐、心衰、高血壓、缺鈣……他的忍耐力實在是太強了。”

住進病房之后，我先生一邊做血液透析，一邊逐步排查。第一次做血液透析（在急診室做的是血液濾過），我先生出現了心衰，血液透析中心的醫生馬上急救，再次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之后的血液透析都平穩度過了。

有一天，醫生告訴我們診斷結果是慢性腎病，需要長期做血液透析。我先生一聽就急了：“我以為是可以治好的，才答應治療。”醫生耐心地解釋了兩個小時：“這是在治病啊！”

我先生有時候很焦躁，情緒不穩定，醫生就會像哄孩子一樣哄他。去做血液透析的路上會經過一個長長的玻璃廊橋，有一次路過那兒，我先生說：“我以前非常害怕醫院，這次的經歷改變了我對醫院的刻板印象。”我們感嘆醫生和患者之間是這么奇妙的關系，病人必須全然相信醫生。治療并不是一個純理性的科學問題，還包含了人和人之間的交流和溫度。

每天早晚查房的時候，所有的醫生都過來和病人交流，花大量的時間和病人溝通，不只是為了讓病人了解自己的治療方案和病情的變化，也是一種情感交流和精神安慰。

這次就醫讓我想起那位富有經驗的醫生的話：“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摘自《北京晚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