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工厚材精雕細刻

2018-05-14 14:22:11董胤

中國藝術時空 2018年2期

董胤

【內容提要】古典家具近年來在藝術市場上屢創價格新高，成為備受追捧的重要收藏門類。清式家具在康熙以前延續了明式家具的風格和特點，此后伴隨著經濟發展與手工技藝的提高，家具在用材、裝飾風格與題材等方面都發生了重大變化，至乾隆時期已形成絢麗多姿的清式風格。本文選取清式家具中的主要種類，從材質、風格、工藝等角度入手，圍繞典型清式家具闡述其藝術魅力。

【關鍵詞】拍賣清式家具紫檀工匠

家具作為社會物質文化生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與人們日常的坐臥起居密不可分，并于漫長的歲月流變中從實用性逐漸邁向藝術與實用高度融合的層面。在社會繁榮安定的今天，人們對家具的重新認知與重視程度也前所未有，古典家具收藏已成為與陶瓷、書畫相比肩的藝術門類，尤以明清黃花梨和紫檀材質家具更為其中翹楚。明式家具開啟了中國古典家具的巔峰，而清式家具則將其推向極致。在藝術市場上清式家具拍賣價格近十年間更是屢創新高。如2009年10月8日香港蘇富比推出的“清乾隆紫檀水波云龍寶座”以8578萬港元成交；2013年6月4日由北京保利拍賣的“清乾隆紫檀高浮雕九龍西番蓮紋頂箱式大四件柜”更是以9315萬元人民幣的高價成交。同樣在國際拍賣市場上，清式家具亦有不俗表現，一些用材厚重，精工細作的佳品依然熱度不減，備受藏家的青睞與追捧，如在剛剛過去的2017年，紐約佳士得拍賣會上一件“清18世紀紫檀獨板圍子羅漢床”就以360.75萬美元成交。這些高價成交背后所凸顯的不僅僅是人們對于其紫檀材質的追捧，更看重其蘊含的歷史、藝術及其文化附加值。

一、清式家具的材與質

清式家具較明式家具在用材上偏好有所不同，紫檀、酸枝木、花梨木為其主要用材，更以在業界有“硬木之王”美譽的紫檀材質最為貴重。乾隆以后更形成了“貴黑不貴黃”的風尚，所以清式宮廷家具還是紫檀家具占了絕大多數①。從目前已有的植物分類學及木材解剖學的研究成果來看，明清家具所用紫檀只有一種，即檀香紫檀，也就是說，盡管世界上紫檀屬的樹種有70個之多，但真正的紫檀只有一種，其余的69種全應劃入花梨類②。而一些明清家具研究專家及收藏家確認為至少應有兩種以上，至今尚未找到任何科學依據③。常言道“物以稀為貴”。首先，檀香紫檀因產地局限于印度南部安得拉邦的蒂魯帕蒂和斯里伽拉哈斯蒂附近山區，還有少量分布于鄰近的泰米爾納德邦和卡納塔克邦（舊名邁索爾邦）交界地區。中國和日本的家具制作又對紫檀需求極其旺盛，《本草綱目>中更將紫檀列為能夠止痛止血的名貴中藥，香氣特殊又有美容養人之功效，大量采伐使得其已成瀕危物種，國際上和印度政府已禁止其貿易。其次，紫檀生長非常緩慢，若非幾百上千年不能成材，而“十檀九空”的說法雖有夸大之處，但從側面上說明其出材率較低，想要制成厚重的大件家具尤為不易。紫檀這種名貴木材從明代一直使用到清中前期，后因大量開采導致來源匱乏，清中期以后很少有紫檀大料供給家具制作，而改為家具內芯為硬雜木，外層表皮貼上一層名貴硬木薄板，這類包鑲家具中紫檀包鑲占到一定比例④。而這些促成了紫檀家具對中國人財產觀念上的欲求與滿足。

從木材天然性質上來說，紫檀自身木性穩定，木質堅硬，適合做巧妙嚴密的榫卯結構與精致繁復的雕刻裝飾，所制家具堅固耐用、雍容華貴兼備的優點更與王侯將相對基業萬代、永葆榮華的期許不謀而合。紫檀的家具做工與一般木材做工不一樣，有“紫檀做工”之說，即根據紫檀木的特性，按照獨特的工藝進行加工的一種做法⑤。紫檀木材紋理自然優雅、色澤純粹深邃，符合中國人的審美需求。因其生長環境、采伐時間、存放條件等不同而紋理變化各異，在工匠中根據不同表征還有牛毛紋紫檀、金星紫檀、雞血紫檀等俗稱，也是品評紫檀質量的直觀判斷標準。其中以紋理不亂，油質感較強，局部肉眼可見金星金絲的金星紫檀為上品。清代中期以后由于紫檀木的緊缺，清政府中形成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即無論哪級官吏，只要見到紫檀木，絕不放過，悉數買下，上交皇宮或各地皇家工廠⑥?？梢哉f“寸檀寸金”的紫檀最能彰顯清式家具所蘊含的文化屬性，亦為當時的特殊審美風尚提供了物質基礎，開創了屬于清式家具的獨特象征性符號。

二、清式家具的風格與特點

首先，清式家具⑦與清代家具概念并非等同，清代家具屬于時間概念，泛指制作于清王朝統治期內的所有家具。清代初年政局未穩，統治者皆忙于處理政治、經濟、軍事上的內憂外患，并無暇顧及享樂之事，家具作為日常生活起居用具并未受到重視，故順治、康熙時期家具從工藝到風格，從造型到裝飾依然延續明中期以來的“明式”。比如這件紫檀透雕花結長桌（圖1）就制作于這一時期，通體為紫檀制作，桌面攢框裝板，側面冰盤沿⑧，桌面與腿牙直接結合，角牙處透雕兩枝花結，此桌的明式家具特點較為明顯，造型簡練，頗為文氣，這種素面朝天不加雕飾的表現手法在后來幾乎不見。隨著清初農業及工商業的逐步恢復與發展，再經過雍正皇帝十余年的勵精圖治與休養生息，到清中期乾隆皇帝即位后，國力空前強盛，內外政局穩定，疆域廣闊，國庫殷實，統治階層喜好，萬國來朝，歐洲巴洛克和洛可可風格影響等諸多因素共振，促使家具風格與特點在此時較明式家具質樸妍美的文人氣質產生劇烈變化。制作中豐富運用雕刻、鑲嵌、彩繪等裝飾手法，以豪華、莊嚴、厚重的裝飾語言示人，審美取向的徹底轉變與明式家具形成個性鮮明的對比，清式家具風格與特點自此完全形成。例如這件紫檀雕回紋長桌（圖2）制作于乾隆年間，此桌通體為紫檀質地，桌腿為明式風格的直腿內翻馬蹄足，桌的牙板下沿雕刻回紋又為典型清式式樣，兩種不同風格的典型局部特征雜糅在一件家具上，向我們鮮明傳達了明式家具過渡到清式家具轉變的信息后。除了選材用料和裝飾手段層面以外清式家具還有重要創新，即家具品類的增多。清式家具，品種繁多，很多是前代沒有的品種和式樣。其中有圓桌、三角桌、鼓凳式，床上有帽架、衣架、瓶托、燈臺、書架。

乾隆時期宮廷家具是清式家具皇冠上的明珠，這一時期家具制作不惜工本，即便極其珍貴的紫檀材質也是精雕細嵌，結合金、銀、琺瑯、玉石、珊瑚、象牙、螺鈿、靈芝、青銅等多種材料，采用奔放夸張的裝飾手段，不厭繁縟華麗，圖案融匯中西，以多和滿的表現手法和視覺感受彰顯盛世氣象與獨特美學風格，裝飾性與觀賞性大于實用性，更注重陳設功能。而繁復的雕刻不僅促使家具體型增大質量加重，更迎合了社會風氣的需求。工匠們利用進口來的珍稀木材，將多種工藝美術成果融會貫通，對外來文化兼收并蓄，縱情于斧鑿之間，制作出了大量的家具精品。綜上所述，清式家具作為古典家具藝術中的珍寶實至名歸。乾隆前后，清式家具按產地及特點又分為廣式家具、蘇作家具、京作家具三大名作，還有晉作家具、魯作家具，而廣式家具為其中翹楚。

三、清式家具種類與風格述要

中國是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家具藝術亦有悠久歷史。伴隨著不同民族的人們在生活習慣、起居形式、文化背景、審美趣味的差異，家具藝術至明清時期已發展為實用與藝術兼備的科學生活用具，家具形制、種類豐富多彩，式樣繁簡與裝飾圖案各異。清式家具式樣繁多，雖然在種類上基本繼承明式家具，但是根據審美變化和實際需求，雖已有很多創新品類為前代所未見，亦有部分式樣消失不見。論其功能可分為臥具、坐具、起居用具、屏蔽用具、存貯用具、懸掛及承托用具?；蛑苯臃譃榇菜⒁蔚?、桌、案、幾、屏聯、箱柜、臺架等類①。

床榻

明清之際人們在居室活動中仍以床榻為中心，此類家具與人們生活最為緊密。明清時期的床榻大致分為架子床、拔步床、羅漢床三種形式，床是專供睡眠的臥具，而榻則是專門的坐具。羅漢床是漢代的榻歷經五代和宋元時期逐漸演變而來，在榻的三面加裝了圍子，起到避風與裝飾的作用。因羅漢床屬日常坐臥起居兩用家具，故置于寢室稱床供臥，置于廳堂稱榻供坐。文震亨在《長物志》卷六《幾榻》中寫道：“古人制幾榻，雖長短廣狹不齊，置之齋室，必古雅可愛，又坐臥依憑，無不便適。燕衍之暇，以之展經史，閱書畫，陳鼎彝，羅肴核，施枕簟，何施不可。”②從此段記敘可知羅漢床用途廣泛，不僅可以坐臥休息，當中放上炕幾更增添了閱覽古籍、陳列古物、擺設菜肴的功能，在我國南北方皆有使用。這張紫檀鏤雕荷花羅漢床（圖3）為紫檀木制，席心座面，面下束腰，鼓腿彭牙，內翻馬蹄。床面上裝九屏風式床圍，中間最高，向兩邊依次降低，呈屏風狀。此床雕刻以荷花為題不計工本，腿、足處繁縟雕刻密不露地的荷花紋，床圍透雕荷花蓮蓬紋，雕刻以穿枝過梗的手法讓家具各處紋飾相互接續合為一體，姿態曼妙的荷花紋與沉穩堅硬紫檀互相襯托頗具巧思。難得的是此床正中配相同做工及紋飾紫檀鏤雕蓮荷紋炕桌（圖4）一件，可以說是相得益彰，錦上添花。

椅凳

明清時期椅凳類型較多名稱各異，座椅有：寶座、交椅、圈椅、官帽椅、玫瑰椅、靠背椅等。寶座是其中體型最大坐具，為皇宮中所特制，也稱“寶椅”或“御座”。寶座只能坐而不能臥，但其在造型與結構上相比羅漢床并無二致，只是形體略小，也可稱為床式椅，所以寶座也可列于床榻類①。寶座大多擺放在顯要的中心位置供皇帝和后妃們專用，如陳設在皇宮、行宮、皇家園林各宮殿正殿明間?；蕶嘀贫茸悦鞔_始加強，寶座逐漸成為帝王御用坐具的代名詞，即皇權象征的一種直觀物化表現，正所謂：“一殿龍椅天下逐，一朝江山皆臣服。”古代文獻把帝王在寶座之上就坐稱為“升寶座”②，皇帝居高臨下接受眾臣朝拜，頒布詔書，這是對皇權威嚴的最直接昭明。紫檀雕云龍紋寶座（圖5）通體為紫檀木材質，三屏式圍子，鑲板心，當中透雕一正龍，兩側有二龍相對。此寶座除座面光素外，其余邊框、扶手板心、搭腦、三彎腿等各處皆有纏枝蓮紋、祥云紋、八寶紋等繁瑣雕刻，細觀雕工刀法洗練細膩入微，皇家威儀之勢撲面而來。

凳子是不帶靠背的坐具，清代凳子在明代方形、長方形、長條形、圓形幾種式樣基礎上又增加了六角形、八角形、海棠型、梅花形等，形式上分為有束腰和無束腰兩種，有束腰的以牙板和束腰承托凳面，無束腰的則是在腿的頂部做榫直接承托凳面。凳面板心用材和制作也多有講究，有硬木、癭木、琺瑯、瓷、大理石等。這對紫檀有束腰六腿管腳棖如意足方凳（圖6）凳面為六角攢邊，中間嵌木板面心，邊抹混面③壓邊線，座下束腰六面均裝飾卷草紋牙板，六足均刻如意紋，裝羅鍋式管腳棖。這對方凳用材考究，造型小巧精致，雕刻細膩，紋飾典雅。

桌、案、兒

清式桌案類家具在種類上基本繼承明式家具，此類家具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包括方桌、圓桌、半圓桌、長方桌、長條桌、炕桌、炕幾、炕案、平頭案、翹頭案、架幾案、文具桌、琴桌、棋牌桌等。桌子大致分為有束腰和無束腰兩種形式，有束腰又分低束腰和高束腰兩種做法。案與桌的不同之處在于，案的腿足不在四角而在案頭兩端縮進一些的位置，兩側腿足一般都鑲有各種圖案的板心，有的案足直接落地，有的則落在托泥上。案的托泥做法不同于桌子是四框攢成，而是兩腿共用一個托泥。紫檀有束腰透雕龍紋御書桌（圖7）由通體由紫檀制成，桌面攢邊裝板，邊抹浮雕云紋，高束腰，絳環板透雕雙龍吐珠，牙板和腿子滿浮雕云龍紋，牙板正中雕刻一條五爪正龍。倒垂如意腿式，外翻馬蹄足。此桌龍紋皆為五爪龍，用料碩大，雕刻精湛，原為國子監辟雍內乾隆講學時所用，符合乾隆時期繁工厚材的特點。

炕幾作為在床榻上使用的矮形家具，無論是桌型或案形皆稱幾①?；◣?、香幾、茶幾等為室內陳設器，可用于陳設花卉盆景，擺放香爐、甪端，擺放杯盤茶具等物，大多成對使用，香幾、花幾的幾面有圓、方、四角、八角、梅花、葵花、海棠等形制，面心可嵌大理石、瑪瑙石等材質。紫檀透雕西洋花紋香幾（圖8）為檀木質，方形，幾面攢框裝板心，變形束腰呈方瓶立柱式，透雕若千方瓶。透雕西蕃蓮紋花牙，花牙下之橫棖上雕卷葉紋，棖子中心透雕西蕃蓮紋并由雕花柱與花牙相連。腿上部圓雕西洋花紋，中部雕成方瓶狀，下部方材直腿上雕方瓶紋。幾足雕卷云紋，方形托泥四面做壺門形。此幾應當是放置于寶座之前擺放物品所用，雖有一定實用價值但是裝飾感與形式感極強，隨著西方傳教士到來及對西方貿易的擴大，歐洲文藝復興后的巴洛克與洛可可風格明顯影響了清式家具的裝飾風格，中式家具上雕飾西洋花紋是典型的清式家具的做法。

屏風

屏風最早的使用可以追溯至西周時期②。漢代壁畫和畫像石中也可見屏風擺放在床榻后的圖像表現，長沙馬王堆、南昌?；韬畹葷h墓亦有屏風實物出土。魏晉至隋唐五代時期，屏風的使用較前代更加普遍③。屏風這種具備遮蔽及裝飾功能的家具跨越千年時間，不僅沒有像某些家具種類那樣消亡，反而借明清之際社會經濟穩定繁榮之風直達制造頂峰時期，主要種類有座屏、圍屏、插屏、掛屏、還有放在桌子上的桌屏，又有燈屏、硯屏等分別。清代屏風在清初仍受明代屏風設計和工藝的影響，或是繼續保持明式屏風特點，或是在明式風格基礎上適當修改。清代屏風發展到乾隆時期走向富麗堂皇的審美趣味，用以彰顯統治者的威嚴與地位，裝飾功能大于使用功能。清代木雕屏風以座屏風為主，形制為中間高兩邊次序降低暗喻三山五岳的“三山屏”“五岳屏”，宮廷所用屏風體形較大，結合多種工藝及材質，放置于寶座之后，與仙鶴蠟釬、香簡、神獸甪端組合呈現。紫檀雕嬰戲圖座屏（圖9）通體由紫檀木制成，共三扇。屏心雕刻內容為正月鬧花燈，放爆竹、舞燈籠寓意竹報平安、五谷豐登。屏帽上有五火珠，內雕五岳真形圖，兩側邊角各雕有一只鷂鷹俯視下方。此屏風制作精良、用材厚重、寓意吉祥，為清代屏風之精品。

箱柜

清式存儲類家具較明代種類與式樣上變化不大，所謂存儲類家具就是指帶有抽屜和悶倉用于存放器物、細軟、衣服等物品的多功能家具。包括有櫥、櫥柜、圓角柜、方角柜、頂豎柜、亮格柜、面條柜等，還有書柜、書架、博古格、箱子、匣子、官皮箱等也包括其中。頂豎柜為立柜中最常見的種類，是在兩開門立柜上再疊放兩門頂柜，兩者之間有子口相合，故又名“頂箱立柜”，這種柜大多成對，亦稱“四件柜”或“四門柜”。頂豎柜既能并排陳設又可左右相對擺設，為了擺放的時候整齊美觀，柜與柜之間沒有縫隙，都采用方材柜架，四面平式，無側腳和收分。傳世的清代頂豎柜多數以紫檀為材，大都在柜門上做浮雕或鑲嵌等華麗裝飾。這對紫檀嵌犀角高浮雕海水云龍紋四件柜（圖10）為紫檀木制，上下左右均方正平直，柜身滿嵌犀角高浮雕云龍紋（圖11），頂柜柜門心板為龍紋戲珠紋，柜門面心、柜幫面心為二龍戲珠紋，絳環板為海浪紋（圖12），紋飾邊緣嵌紫檀打洼邊框，外圍四周環繞大漆“卍”字花卉紋錦地。柜內中部裝有抽屜架，并列兩個抽屜，下有悶倉。犀角材質本色、染色交錯，龍首略顯老態，龍身較前朝纖細，龍爪非風車狀而是四指并攏狀，為典型乾隆朝龍紋樣（圖13）。此柜大面積使用珍貴犀角裝飾，銅活也非光素而是鎏金鏨花，細節處理一絲不茍，即便在家具制作不惜工本的乾隆本朝亦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臺架

臺架類是將前五類器物無法歸納者歸于其中，屬于綜合類①。包括了衣架、盆架、巾架、燈架、帽架、鼓架、梳妝臺、鏡臺等，這些都是古代所用的懸掛和承托用具，不僅種類繁多，其中更不乏匠心獨運之作，雖與大件家具不能相較，但可與室內其它主要陳設融為一體，使屆室環境和諧統一。落日之后人們以燈取光驅逐黑暗，燈具依用途不同有各種類型，清代的燈具款式比明代多。燈架的作用是承放蠟燭和油燈，也稱“燈桿”或“燈臺”。這對紫檀四足雕花燈架（圖14）為紫檀木材質，分為臺座、燈桿、底座三部分。臺座為方形，裝有八柱透雕圍欄，下接光素燈桿，連接處有四個角牙輔助立柱承托臺座。底座為圓形，與燈桿連接處用四個站牙抵夾固定，下有四足落地。這對燈架具備典型清代中晚期特點，應是受到了西洋風格的影響。

帽架，清代也稱冠架，一種擺在桌案上置放冠帽的支架，是貴族化的生活用品，某些形制還為宮廷專屬，有玉、漆、木、瓷等多種質地。此紫檀嵌銀回紋帽架（圖15）是紫檀木制成，由冠承、梃手、底座三部分構成。上部為傘狀冠承，雕刻有五層蓮瓣紋，并用鑲嵌銀絲工藝裝飾如意紋。中部梃手中間連接處為棗形，鑲有象牙裝飾，以鑲嵌銀絲工藝做仿古回紋和西番蓮紋。下部底座分為三層，以鑲嵌銀絲工藝裝飾如意紋、回紋、仿古云紋，并鑲以象牙圖樣裝飾。此冠架的制作很注重細節，應出自清宮造辦處。

四、大國工匠

清式家具的材質多為紫檀木，并且大部分為乾隆朝家具。這些宮廷紫檀家具的制作都有皇帝的直接參與，養心殿宮廷造辦處畫樣后呈皇帝御覽修改，制出小樣后再欽定制作，很多地方都透露出皇帝的思想②。而將皇帝的心思與喜好物化為實實在在的一件家具，靠的還是工匠們的慧眼與巧手，因材施藝方能大美成器。工匠們用雕、嵌、描等多種工藝結合各類材質對家具進行修飾，這不僅要對木材性質了然于胸，更要對輔助材質特點心中有數，僅此中一藝豈是一日之功能成，而哪件家具又不是結合數藝而成。

今天，我們仍然可以在許多中國古代家具的構件上看到工匠們板料畫線與打號選材的筆記，此時他們的呼吸與心跳仿佛猶在耳畔，選料、下料、鋸型、刨光、雕刻、鑲嵌等制作場景又恍然浮現，但是我們并不知道這些人的姓名。正是這些無名氏以師徒相授的傳承，甘于清貧與寂寞，付出智慧與汗水，我們才得以看到這些鬼斧神工，雖為“無名大匠”卻在古典家具凝結的物質文化與工匠精神中得到永恒。擇一業，終一生，可以為匠。

①程艷萍、吳智慧：《中國明清家具現代價值考》，《家具與室內裝飾》，2010年第5期，第28頁。

②張世科編著，路曉輝攝影：《明清家具材質辨》，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94頁。

③周默：《木鑒——中國古典家具用材鑒賞》，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5頁。

④參見周京南：《明清家具鑒余淺說（二）明清家具的用材》，《中國文物報》，2001年12月，第8版。

⑤周默：《明清家具的材質研究與鑒定——紫檀》，《收藏家》，2004年第4期，第52頁。

⑥胡德生：《傳統硬木家具的木材（下）》，《團結報》，2010年10月，第8版。

⑦參見胡德生：《怎樣區分清代家具與清式家具》，《中國文物報》，2001年11月，第8版。另見周京南：《淺議明清家具的差異（一）》，《藝術市場》，2008年第1期，第64 65頁。

⑧所謂“冰盤沿”是因邊抹線腳形似古時“冰盤”而名，各種“冰盤沿”用線腳造型變化來豐富家具外在層次，彰顯不同家具的獨特個性。

①中華工商業全國聯合會古玩業商會編，宋建文主編，《中國古典家具收藏與投資全鑒（上卷）《中國明清家具收藏與投資》，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232頁。

②胡德生：《明清家具的種類及風格》，《收藏家》，1997年第8期，第50頁。

①“混面”是明清家具邊線裝飾的術語，即高起的凸面線腳，特點為表面略呈弧形，多用在桌案牙板、柜門邊抹、腿足等部位。無其它線條和光素無紋的稱為素混面，腿面→邊雕出→道陽線的為混面單邊線，腿面兩側各起→道陽線中問夾混面的為混面雙邊線。因為這些線條在邊上，所以也稱為壓邊線。

②胡德生主編《故宮經典：故宮紫檀家具圖典》，北京：故宮出版社，2010年版，第8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