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漫語言的變形與重構

夏無雙

【內容提要】本文考察了當代動漫語言的基本特征。漫畫是動漫的基礎，繪本和動畫片按照情節的需要將漫畫聯接為故事整體。動漫語言保存了漫畫的變形與夸張兩大特征，更為突出的展現了夸張風格與豐富的想象。文章聯系當代經典動漫作品，具體的分析了動漫語言常見的肖像變形、情節變形以及二者的結合如何形成特殊的喜劇感。

【關鍵詞】動漫語言 夸張 肖像變形 情節變形

動漫具有獨特的表達方式，這種方式一般被稱為動漫語言。再現某個形象或者敘述某種故事情節時，動漫語言可以產生一種特殊的效果，營造出特殊的氛圍，而動漫語言的基礎則是漫畫。

漫畫起源于16世紀的意大利，廣為人知的大畫家達·芬奇就是創造漫畫的一個重要大師。意大利畫家繪制大壁畫之前，一般都需要先在紙張上畫出草稿，這些草稿中的人物往往都具有夸張、滑稽的特征，這即是漫畫產生的萌芽。16世紀漫畫從西方傳人日本，如今它不僅構成一個藝術門類，而且形成一個非常龐大的產業。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漫畫進入中國，也很快就贏得廣大讀者的喜愛和追捧。

變形與夸張無疑是漫畫的最大特征。目前為止，水墨畫和油畫還是人們最為常見的繪畫品種，這兩種繪畫分別帶有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特點。水墨畫講究寫意、意境、留白，表達中國古代傳統文人情趣的時候，水墨畫時常與書法以及古典詩詞相輔相成，古人甚至有“書畫同源”之說；油畫則長期流行于西方，其特點是色彩艷麗多變，畫面厚重壯實，既有現實主義細膩的寫實性再現作品，也有現代主義的抽象派或者立體派的作品。而漫畫則相對年輕，也屬于相對邊緣的輕型繪畫種類，它通常不涉獵精妙的意境、宏大的場面、栩栩如生的人物或者深邃的哲學思考。相比較而言，它更擅長使用夸張的變形重構形象，其美學追求往往是幽默和喜劇，以歡樂而明亮的品質，表達創作者的意趣和想象力。可以這么說，無論是單幅的漫畫還是繪本、動畫影片，幽默和喜劇是動漫語言最受歡迎的品質。這里，我著重分析動漫語言的幾種常見的變形方法，考察漫畫的夸張和重構如何產生幽默和喜劇效果。

很長一段時間，漫畫主要發表在報刊上，受眾面廣泛。相對于單幅的漫畫，最近十幾年開始在中國流行起來的繪本，大都擁有一定長度的故事內容，生動的畫面結合妙趣橫生的故事情節形成了綜合的美學效果。這種藝術樣式不僅吸引了兒童讀者，也愈來愈多地激起成人讀者的好奇，開始對繪本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所有表達一個動態故事情節的繪本，其實都已經隱含了讓畫面動起來的內在需求。單張畫面只能表現靜止和定格的場景，繪本卻可以讓故事有延續性，一個畫面到另一個畫面之間的銜接總是帶有很大的跳躍性，讀者只能動用自己的想象補充畫面之間的間隙，于是動畫影片的出現就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19世紀20年代，一個英國人發現了“視覺暫留”現象：人們目視的對象消失之后，它的影像仍然可以在人們的眼睛里保留0.1到0.4秒。這個發現為動畫影片奠定了重要的基礎。攝影機拍攝的一系列具有一定差異的圖像，然后以每秒24幀的速度播放，影片就會在人們的視覺之中留下連續運動的畫面。如果配上相應的人物對白和背景音樂，人們就可以在動畫影片中遇到完美的動漫語言。我們說動漫語言是一種反映生活的特殊形式，由于沒有拍攝技術、環境、演員等限制，它可以表達某些電影電視無法涉及的內容，更可以無邊無際地展示夸張的風格和豐富的想象力。在電影史上，動漫最初開始時還僅僅是電影的一種輔助手段，但隨著本身技術不斷成熟以及市場的高速發展，動畫片顯然已經成為一個獨立的電影類型。盡管如此，動漫語言之中的喜劇感還是帶有著早期電影的特征。

目前為止，亞洲、美洲、歐洲的動漫發展形成了各自不同的路徑和風格，分別擁有各自名聲顯赫的代表作。亞洲的動漫影片以商業動漫為主，例如《高達》系列、吉卜力工作室出品的《幽靈公主》《千與千尋》《風之谷》《龍貓》《哈爾的移動城堡》《slam dunk》《美少女戰士》《多啦A夢》《圣斗土星矢》《龍珠》《鐵臂阿童木》等等，這些作品在90年代初期開始被引進中國，并在國內多家電視臺廣泛播放，許多“80后”的童年經驗和記憶總是和這些影片聯系在一起，只要說起這些動漫中的臺詞、情節甚至音樂旋律，都能激發回憶；而美洲動漫風格比較獨特，他們商業動漫與實驗動漫并存，例如：迪士尼出品的《米老鼠》系列、《唐老鴨》系列、《白雪公主》《花木蘭》《獅子王》等，還有夢工廠出品的《怪物史萊克》《功夫熊貓》系列，華納兄弟出品的《兔巴哥》《貓和老鼠》《是誰陷害了兔子羅杰》，皮克斯出品的《玩具總動員》三部曲、《飛屋環游記》《機器人總動員》等，此外還有《海綿寶寶》《歡樂樹伙伴》等。迪士尼公司在動畫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功是舉世矚目的，他們不僅創作了許多經典形象，比如“米奇”和“唐老鴨”，直到現在仍然在年幼的孩子們中流行，而且他們還在世界各地建造了受到各個年齡層歡迎的迪士尼樂園，在我國上海、香港的迪士尼樂園就吸引了很多人。上個世紀40年代，華納兄弟公司創作了首席卡通明星“兔巴哥”，它是一只愛耍無賴卻又非常清新可愛的萌兔子，這個風靡全球的卡通形象是第一個獲得奧斯卡小金人的動畫角色，華納兄弟因此聲名大噪。緊接著他們又創作了和米奇相媲美的經典形象——“湯姆”貓和“杰瑞”老鼠，而且也一炮而紅，這個經典的動畫成為后來很多動畫劇本的模板；歐洲動漫則是以藝術、實驗動漫為核心，風格帶有明顯的民族元素，例如：《嘰哩咕與女巫》《小羊肖恩》《小雞快跑》《國王與小鳥》《瘋狂約會美麗都》《史努比》等等。在表現方式上，歐洲動漫并不拘泥于手繪或者電腦，他們甚至用黏土和定格來制作動畫。在中國，歐洲的動畫并不普及，大部分僅傳播于專業從業人員之間，而觀眾的觀看和了解渠道則少之又少，知名度和影響度因此也受到了局限，但它們獨具一格的存在卻不應該被忽視。

綜觀以上這些動漫作品，雖風格千差萬別，運用的動漫手法也各不相同，所制造出的效果也各不相同，它們或者是手工繪畫，或者以3D建模技術，或者2D動漫渲染，或者使用電腦特效等，但無論哪種風格，無不體現了創作者的藝術追求與獨特理念，從而成為經典，受到全球觀眾的喜愛。

動漫作品之中，肖像變形幾乎是所有的人物或者動物都會遇到的重構。這是動漫形象塑造最為基本也最為有效的方法。肖像變形是在原型人物、動物或者物品的基礎上進一步夸張其外部特征，使之產生一種滑稽的喜劇感，突出“萌”和可愛，從而讓觀眾在最短時間內對角色產生好感。例如：《家有穆珂》中的穆珂，原型是柴犬，作者把柴犬的整體輪廓改成棱角分明，使得柴犬的造型更加突出有辨識度；《功夫熊貓》中的熊貓阿寶是最近幾年最成功的動物角色，它的形象相比于原型大熊貓更加肥胖笨拙，下半身拉長了，使得角色動起來甚至動作場面沒有違和感又帶有可愛的元素；《多啦A夢》中的哆啦A夢原型是貍貓，作者改變了原型的比例，把頭部放大了、身體比例縮小了，于是圓柱形的身材加上大嘴大眼睛使得哆啦A夢在做出夸張表情的同時，卻并不會讓觀眾感到很突兀，反而被它的可愛可親所征服，連周邊產品哆啦A夢布偶都隨之全球走俏，成了很多小朋友的最愛。

動漫語言之中，“人設”是一個關鍵的環節，肖像變形的基本目的是創造一個更具辨識度的形象。我于2014年也曾創作了一套共三冊的繪本《卡普與卡普》，其主角是只名字叫做卡普的拉布拉多犬，而另一個主角則是同樣取名叫“卡普”的來自外星球的布偶小精靈。我把小狗卡普定位成逗角，它的形象看起來有點憨厚，又有喜劇感。我改變了狗的身材比例，使之頭重腳輕，同時，我將狗的臉龐設計為圓形，并改變了拉布拉多犬的眼睛形狀，縮小黑眼球，增大眼白面積，并夸大了他的嘴巴面積。如此一來，一只呆萌憨厚的小狗出現了。另一個主角布偶卡普的定位是捧角，我按照小女孩的樣子來設計：大大的眼睛，雙馬尾發型和小短裙，讓她看起來又聰明又精靈古怪。故事圍繞著兩個同樣取名為“卡普”主角展開，表現它們邂逅一起后的相愛相殺又相互促進與成長。

情節變形是動漫語言的另一種重構方式。這種重構方式與電影或者電視的故事組織相似，但是，根據動漫的表現特點，情節變形的重構往往更加夸張，許多場面、細節乃至故事的橋段十分離奇可笑，達到了電影或者電視難以企及的層面。例如，《貓和老鼠》之中，倒霉的湯姆經常被凌空而降的重物砸成一張薄薄的紙片。影片之中曾經出現一個有趣的場面設計：湯姆躡手躡腳地穿過一座獨木橋上。它并未察覺到橋梁已經中斷，仍然按照慣性行走于虛空之中，直至意識到腳下沒有橋板之后才一頭栽下深淵——除了動漫語言，電影或者電視的表演和攝像都無法滿足與體現這種精彩的構思。

當今的動漫作品中，肖像變形時常與夸張的情節設計相互結合，二者相輔相成，從而制造更高層次的喜劇感。

比如《獅子王》中的丁滿與彭彭，在推動情節發展的同時，它們又如同傳統喜劇中的捧角與逗角，一直互相耍寶，制造出超強超萌的喜劇效果，讓人捧腹而笑。丁滿的原型是狐猴，作者把狐猴原本過于長條的臉型變成圓潤的，并改變固有的灰黑配色，大膽采用了鮮艷明亮的橘色，并讓丁滿直立行走的同時，又能靈活自如地穿梭于樹木之間，表現出丁滿機靈又跳脫的性格。彭彭的原型是野豬，作者夸張了野豬的下頷以及獠牙，也改變了野豬原來的灰色皮膚，采用了悅目的暗紅色，表現出彭彭熱情如火的性格。而野豬的外形也被精簡，變成倒三角，頭重腳輕，暗示彭彭是容易惹麻煩的角色定位。在故事的安排中，丁滿與彭彭是在主角辛巴最失落的時候幫助他、指引他前進的角色，這兩個角色需要迅速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并取得廣泛好感。因此從動作設計到情節上都精心安排，給他們專門設計了一個有意思的臺詞：“HAKUNA MATATA！”他們的喜劇特征都被最大限度地放大，以至于電影上映后，這兩個角色因為實在太火，太受歡迎了，迪士尼于是又專門做了一個系列動畫《丁滿與彭彭歷險記》來滿足觀眾的期望，當然在票房收入上也掙得缽滿盆盈，可以稱得上一個極好的雙贏案例。

當代以喜劇風格為主的電影和電視作品越來越多，同時，電影和電視作品特技效果的水平也越來越離，這一切無不對動漫語言提出新的挑戰。如何創造性地開拓動漫語言的表現潛力，使之具有其他藝術門類所不可代替的效果，這是許多動漫創作者的追求目標。從這個意義上，動漫語言的變形和形象重構無疑具有極其獨特、難以替代的魅力。尤其在我們中國，這個空間急需拓展上升，并且還有很漫長的路需要廣大從業者發奮努力，加緊追趕，以期盡快與國際發展潮流與水平齊頭并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