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晰瑩

毫無預兆的巧合是一種妙不可擋的緣分,就像孤零零面對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時無意撞見街角預設的一把傘,就像眼巴巴想珍藏枝頭最后一枚枯葉的旅人幸遇小巷刮過的一陣穿堂風,像想親近詩歌的人碰巧拾到一把萬能的銅鑰匙,像我翻開王學東先生的詩集《現代詩歌機器》時猛然憶起《在北大課堂讀詩》一書中所寫到的周瓚老師在北大課堂解讀翟永明詩歌《潛水艇的悲傷》時所說的一席話。“過去我們說,詩是詩人的心靈造物,現在我們理解,詩是一種寫作行為的產物。這二者之間有何區別呢?我覺得,后者提示了某種技術成分。寫作既是名詞又是動詞,寫作行為中包含有鮮明的技術性質。它是對語言的重新發明,是對詞語的鍛造。”[1]思維的交鋒與碰撞同樣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巧合,為此,我想援引這番話作為通向詩歌評論的一條“快捷通道”,對王學東先生詩集的題目進行試探性的個人初解。作為一種寫作行為的產物,詩歌創作又何嘗不可以被比作一臺有著自己專屬運作頻率的機器?以詩人獨特的個性與寫作偏好作為模板進而設計出不同的“子程序”,使詩歌創作在某種程度上逃脫出“心靈造物”乏善可陳的感性包圍圈,以一種可供習得的新技術助推創作轉投至理性的行列之中,雖難逃“機械化”與“程式化”、甚至是千篇一律的質疑,雖鍍上了生硬冰冷的金屬氣息,但相信一份“再創造”的喜悅還是能讓讀者體驗前所未有的新奇,在如高難度拼圖般的相似色塊中發現千姿百態的神秘紋路。從此,走向詩人心路的天塹變為通途,高朋滿座的熱鬧非凡將力排那曾虛位以待的幽靜清冷。
在周瓚老師對翟永明詩歌的分析過程中,她慧眼獨具地提供了一個入思角度、一種解讀方式,即從詞語的組合順序著手對短語“潛水艇的悲傷”進行細致入微的分析,“所以我們讀到這個短語‘潛水艇的悲傷,而不是‘悲傷的潛水艇。這二者有所不同。因為這個短語,含有希尼式的‘進入詞的情感。”[12]寫作是一個需要高強度腦力勞動的“技術工種”,讓人們充分享受到“產品”所帶來的愉悅是其最大的宗旨。相比于“悲傷的潛水艇”中主語潛水艇的一人獨大,顯然,“潛水艇的悲傷”具有層次上的豐富性與語義上的多樣性,具有更多可供深入分析的質素也有更深層的情感內核。當想通了這一點之后,再回看王學東先生的《現代詩歌機器》一題,同樣適用的詞語游戲在二者身上竟體現出驚人的相似性,“現代詩歌機器”而非“現代機器詩歌”,截然不同的觀感。“機器詩歌”作為“被生產者”的不由自主的呆板僵硬與“詩歌機器”作為生產者自行其是的自主自由,情感在詞語中得到了應有的釋放,也在詞語中找到了自身的棲息之所。“用抒情詩般的美和倫理深度將生活中的奇跡和活生生的往事得以升華”是詩人希尼給詩歌創作者指出的一條明路,同時也是身處多元化詩歌浪潮中的詩人們孜孜不倦的不改追求。
哈茲里特在《論天才與常人之識》中說,“人們是憑著感覺而不是理智去判斷事物的,即通過若干事物付以頭腦的印象去判斷……盡管可能無法對這種印象做出細致的分析或解釋。”[3]由此,也就不難解釋巧合存在的真實合理性以及類比分析存在的必然性及二者在思維與實踐雙重層面上的可行性,同時也正是由于人們在判斷事物的過程中存在的這種思維特性,才讓詩歌的個性化解讀更顯包容與開放。從詩集《現代詩歌機器》所框定的時間范圍來看,詩人將自己1997——2017這20年間的原創詩作公諸于眾,用自己20年來的心路歷程回應瞬息萬變的外在生存環境,以期借此機會接受詩歌讀者的審閱與檢驗,正是極大限度地看到了詩歌及詩歌評論多元化的特質,將其投影在現代化的大“背景墻”上,詩心一片的用心良苦由此可見一斑。在題記里,詩人開宗明義地點出自己的初衷,隱藏在“詩”與“思”之間的最大奧秘在“不”與“無”,不處往往有是,無中才能生有,因有了可供發揮的空間和余地才有了“一生萬物”。在從無到有的過程中,作為程式化詩歌機器的操縱者,無門檻的準入制度為讀者們提供了一條可供習得的新出路,如何在這條道路上走得風生水起,也許更多需要的是讀者一次次重蹈覆轍的熟能生巧與千磨萬擊還堅勁的百轉千回,在這反復的過程中,“將對‘人的思考推向縱深,從對‘群的關注推進到對‘個的優先,從對‘外的感受進駐到對‘內的追問”,在縱深而非橫拓中完成對“個人”的發現與追問,在詩歌中持續尋找著自己的躋身之所。
想來無論是對于詩集還是其他作品,目錄作為不可或缺的存在無疑是為了給讀者提供一條提綱挈領的快速通道以及一件直取作者文思的“趁手的工具”,可正是這一看似便捷的特性卻也在某種程度上埋下了隱患的種子。當面對王學東先生的《現代詩歌機器》這本詩集之時,那看似“鐵一般的定律”與妄圖窺一斑而知全豹的小聰明全然失效,當早已習慣快餐速率的現代人遭遇西餐的慢條斯理與禮節繁縟,那業已發芽的隱患無疑是阻擋他們真正介入作品的“遮眼布”,也許,只有潛下心來才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嘗鼎一臠的想入非非
想借這難得的解讀機會在頭腦中排演一場以“假想”為名的大戲,戲里是誤讀的假象,而我,身處一眾詩歌讀者中的我,無疑將義務承擔起畫外音的角色,一旦大幕拉開,所有的一切都將是虛幻的假想,正如我接下來的敘述都是以反語作為試驗形式的預告。當目光甫一觸及詩集目錄之時,映入眼簾的千篇一律的詩集題目滿帶著換湯不換藥的嫌疑,由此,心中不免升騰起一種索然無味的生澀之感,對于組詩的拒斥同樣像是有心站在海邊細賞風景的人被無意拍了一記猛浪,咸腥苦辣興沖沖直奔心上而來。毫不夸張地說,面對形制整飭的詩集目錄,曾不止一次有過投機取巧的沖動,不止一次動過在詩歌中試用“抽樣調查法”的念頭,也不止一次有過嘗鼎一臠的想入非非,可當抽絲剝繭般細究每一章節的內在“紋路”,會發現終歸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一種沙里淘金的驚喜在不經意間向詩歌讀者發起猛攻。有時候,故意賣一個破綻也不失為一種聰明,畢竟,激起另辟蹊徑的勇氣與興趣,是一件值得下大氣力去思考與實踐的事情。
運行“現代詩歌機器”,陌生化是操作的第一道“工序”,陌生帶來可供探究的新奇,吸引著想要一探究竟的詩歌讀者上前去。將組詩《商籟體機器》設置為第一章節,一個別開生面的“下馬威”,面對著9臺奇形怪狀的機器,曾妄想“抽樣調查法”的大膽假設當即失靈,一無所知的惶惑瞬間在腦海中盤踞,小心求證才是閱讀的應有之義。在“調試”機器的過程中,有兩雙手一直在左右著讀者的視線,也在適時地對機器與“手”(及與其相關的動作)兩種意象之間的親密關系進行著加固。無形的“手”是詩人隱藏在詩行中的思緒,不時引領著讀者對詩句存在的合理性進行著外在確認。而有形的“手”則是蟄伏詩行中隨處可見的意象——一雙不受束縛的“萬能之手”:它可以是拿著剛完成作業的一群小朋友的手,可以是將真理刻錄在五塊石碑上的手,可以是從書柜上取下綠色《利維坦》的手,可以是摸出手機進行自我聲音確認時的手……它可以行云流水般完成一系列高難度動作(涂抹、摘、燒山、殺人、閱讀、敲打、指、發放、購買、摸、摔、扔、撕……),更可以展現出輕輕盈盈的溫柔:“最終我還是想去摘下一朵花,/握握手,就像蹲下去撫摸一只小狗。”有形之手一直閃轉騰挪在讀者的視線之中,多變的靈動粉碎著曾經那千篇一律的假象,也因為有了“手”的出現,讓閱讀中看似虛無的觸感有了可感可托的視覺實體,也讓在機器密布的夾縫中棲身的人們獲得了操縱權、滿足了控制欲,主體地位不斷得到指認,也在某種程度上規避了被機器同化的風險。
萬能之手在詩集中進行著藏匿隱身,它悄然翻開《如是我聞》的一組神秘經文,把最精深微妙的道理直直捧到讀者面前,以并非無意義的重復敬告讀者,只有保持良好的修行姿態,才能真正有所習得,常讀常新才是經文的魅力。它能教會你在紛繁的大千世界里如何面對黑夜:“在黑夜中別慌/我與世界是很有緣分的”;它能引導你如何迅速委身愛情:“做一個傻瓜/偷吃西紅柿”;它能啟示你如何奉勸子女規避繁蕪進而回歸原初:“此后/你們應該去尋找山谷中的黃金//躲避戰爭大發橫財//或者釋放毒氣/去環游世界”。它教會你:對惱人的咳嗽溫柔以待,對愛情要永遠忠誠且購買欲十足,有的是時間無聊空想,“但別讓稻田荒蕪,長蝴蝶,然后建別墅”。在你迷茫無助之時,它傳授你在夢里求得解脫的“秘笈”:“還是把自己退回/徹底地歸還給發件人//歸還給自己/只有神秘最完美//迷人。”從此擺脫“世界寄居者”的身份,雖面臨著“看不見自己”的恐慌與風險,但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失傳”。“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別無所求,唯此而已。
潛心誦讀后將經文合閉,一雙眼睛隨著萬能之手的指引來到另一個陌生的領域,翻開《王氏家譜》,聆聽投石至歷史的碧波水潭之中所傳來的回聲。“凡是不可以言說的,對之必須緘默。以緘默之心,走向接近,而詩,也將從這里開始。”當一幕幕故事以默片的形式呈現在眼前的時候,遠離卷帙浩繁名頭的個人家族敘事史詩就此鋪展開來。家譜何為?不過記錄下一大串名字罷了,曾經的字輩到了如今成為了“最無用的一首詩”,每個人的出生場景大同小異,所有的母親都沒有吃過一只怪蛋或踩到一個大腳印的奇遇,普普通通的人生開始,到最后無一例外地準備迎接死亡,以及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度過中間幾十年的或愉悅或孤獨的時光,無非是換湯不換藥的“人生三部曲”。世殊事異,為造就更好的現代生活所付出的努力也釀下了不少的苦果,建設與破壞之間的難以權衡,讓現代人對先人心懷敬意與感恩的同時也難免多了幾絲理性的愧疚:“你曾擁有過的山川河流和星月/也已布滿了汞、鉛、鎘等化學元素”,也曾嘆息無奈,但終歸于事無補。在無力的后輩面前,家譜何為?“走向王氏家譜就是走向空洞/翻開王氏家譜就是打開一張一張的虛無/閱讀王氏家譜就是見證死亡的勝利”。也許這才是家譜留存的真正意義所在。“他們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我的命運也終將只是他們的一種重復/再重復。”難道家族的運命真的會是一種代代相傳的機械性重復嗎?年深日久,遺留一樁懸而未決的疑案。
獨立成章的先入為主
見識了巧合存在的真實,但當假想的繩套一次次找到目標物并讓我感到窒息無力的時候,一種誘人的虛假還是再一次蒙蔽了我的眼睛,讓我再一次質疑眼見為實的傳統,也讓我再一次相信詩歌是一種心靈造物,只有將心比心,才能達到詩歌閱讀中渴望另有所圖的目的。詩人的聰明在于他精心設置了多處驚喜卻有意給了讀者錯誤的地圖,當詩歌讀者憑借著不撞南墻不回頭的韌勁在詩歌中“跋山涉水”,這時那些預設在路上的甜頭無異于“柳暗花明又一村”,在百折九回的艱辛中收獲的閱讀體驗定能讓人印象深刻。
沿著詩集目錄頁的“錯誤地圖”進行循規蹈矩式的按章節排列順序的傳統閱讀,想當然地固執以為,獨立成章是大部分詩集的“形式模板”,以為《現代詩歌機器》也逃不出這一包圍圈。可當我第二遍乃至第三遍回看之時,竟發現形式距離并不近的《后現代啟示錄》與《苦海》兩章,在內容上竟有著如出一轍的驚人相似。可不可以這樣認為,后現代在某種程度上給人們帶來的就是一片“苦海”,被困其中的現代人帶著悲愴的神情和前赴后繼的英勇在進行著掙扎與突圍?或者反過來說,后現代啟示錄是在深諳了苦海給人們帶來的磨難之后,痛定思痛中給在后現代之中求生存的人們制定的一次“逃跑計劃”?是對苦海的補充解讀與成因分析。在能指相似的大背景下呈現了多種多樣的所指,為詞語及詩句的組合構設了一個多元化空間,讓一種情緒兼具雙重姿態,為詩歌開了兩扇門,門外掛了兩盞“燈”。
一盞是照徹現實境遇的“啟明燈”,大方揭示人們深受后現代資本侵蝕的無法逃脫的運命,直白的表述像一把“短柄尖刀”直刺人身,秉承著長痛不如短痛的宗旨,擁有著快刀斬亂麻的決絕。滿篇的陰性詞語,晦暗的表面色彩之下涌動的是洶涌的暗流。淪為后現代附庸的資本標示物像一面面不倒的降旗:銀行、超市、樓群、小汽車、旅館、監視器、疾病、整齊排列的陶瓷地磚、步調一致的歌聲、無處安放的包裹和身體、被占領的睡眠……無一例外地染上機械麻木、生硬冰冷的“現代病”。詞語被迫把溫度降至冰點:絕望、沉重、疲倦、冷漠、失落、麻木、哀號、憤怒……凍住流產的激情與眼睛中的一潭死水,讓它們不再繼續惡化。面對長存的苦海,現代人要做的不是鼓起“山海皆可平”的勇氣,這份曾經百試百靈的勇氣在根本摸不著命脈的復雜現實面前無濟于事,他們能做的只是一遍遍重復著竭力游動的掙扎姿勢以使自己不致僵硬,盡力避免深沉海底的悲劇盡早發生,雖然終歸會被“城市漩渦”吸入并吞沒,但起碼生命中曾經點亮過另一盞以“逃離苦海”為名的嘗試之燈,“打開一盞燈就展開一只欲望的眼睛”,足矣。
如出一轍,《一個人的成都》與《十首哀歌》兩章同樣是經精巧設計的異質同構,詩歌中充盈著隨處可見的機巧。無論是《十首哀歌》間相互承接的遞進關系,還是《一個人的成都》中移步換景的寫法,抑或是城市對自然性壓榨主題的呈現及體察到自然性的失落從而應和而作的哀歌,都使得詩歌如同工藝品般充滿著設計的精巧與新鮮的靈動。現代人在自然面前偽裝出驕傲與富有,在面對現代化人為產物時則登時顯現出囊中羞澀與無限的挫敗,兩相對比之下,無比辛辣的嘲諷。茂盛的商品社會將底層人擠壓成微小的草芥,迫于無自信與無能力,“眼睛中的鐮刀,只能奄奄一息”,無法實現的渴望與欲望在強大的現實面前只能偃旗息鼓,“最后我的眼睛全部惡化”,再不想看、不能看,吞進心里的只有無盡的悲哀與無奈,何處去尋自救之法?畢竟窮困之身,難得“人間游樂園”的門票。
無中生有的肆意妄為
除了有意帶領讀者“誤入歧途”以使其體驗更深層的閱讀快感之外,詩人運用在詩集中的“小心機”還體現在別具一格的寫作手法之上。實不相瞞,見到章節題目的第一印象并不能激起我十足的閱讀興趣,曾不止一次對多個詩歌章節產生過不小的誤解與疑問:曾以為《沒有個性的詩》體現了詩人強烈的自我認知,既然特色不鮮明,又何必來浪費筆墨?曾以為《已經被毀損的青春》是一堆不成文的雜念,既然細碎到無法黏合,又何必賦它們以意義?曾以為《來自靈山的短詩》是神來之筆的生存啟示錄,既然是救命的箴言,為何不能讓人大徹大悟,僅寥寥數語點到為止?可當我真真正正閱讀過各章節的詩歌之后,我不禁為我曾經的淺薄草率深感自責與羞愧,教訓如同一記火辣辣的耳光,痛到日后無論何時想起都會條件反射般地隱隱作痛,可卻再不敢妄下斷言。“反彈琵琶”的深厚功力絕不是一朝一夕的形同兒戲,它讓我看到了對“無中生有”的新闡釋,沒有個性恰恰是最有個性,它意味著共有與絕對的普適性,用于描繪與形容現代人的生活場景可以說是恰到好處,千篇一律的離別、眉眼相似的美人、空洞無物的雙眼、萬般趨同的世界,機械化的復制粘貼很難不讓現代人迷了心智。于是在《被毀損的青春》里注入童真視角,用孩子般清純的眼神望向這混沌世界,用活潑清新的想象讓它如夢一般虛幻且完整,春天、陽光、熱情、愛、夢、美、自由和你有著難舍難分的藕斷絲連,青春是一只完整透明的“水晶球”,沒有絲毫斷裂與破碎之感。透過棱鏡的折射索取來自靈山的箴言,“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摩擦、撞擊、奔騰、碰撞、撕掉、打碎等一系列高頻詞在詩句中頻頻宣告著人們的“罪詔”,面對世界的冷漠殘酷,現代人的擔憂與焦慮也許只有回歸自身才能找到應有的答案,蕪雜世界中的“自我流放”不失為一條生存的法則與逃離的出路。
萬物肅殺的現代機械化背景之下,詩人匠心獨運地預留了一個“活口”,在悲情的世界里唱響了《十支情歌》,寫給大自然,寫給山川河流,用愛與美的溫暖力量與后現代的嚴酷冷漠進行著交鋒與對抗,瑰麗的想象與自然息息相關,找尋失落的曾經,幻想未來的生機。碧綠的樹葉、精致的森林、盛開的陽光、太平洋般夢幻的流水,鮮明的色彩卷土重來、復歸詩行,點染著灰黑的后現代背景墻,勾兌著讓現代人心有所屬的秘方。
當真實的巧合遭遇誤讀的假象,粗讀中一次次偏離主旨的險象環生讓細讀成為化險為夷的輔助,精讀后又體悟到詩歌內質多樣性的異彩紛呈。打開一個個緊扣的“連環鎖”,一次次誤讀被自我修正后的內心澄明,從陰云密布到晴空萬里,完完整整閱讀后一句會心的值得。
當滿心歡喜地翻開《現代詩歌機器》這本詩集之時,從未想過有一天竟會帶著無解的憂思與疑慮將它遺憾地合閉,現代化所具備的潛在威力如同一個日行萬里的漩渦,不知何時就會讓你陷入“夢里不知身是客”的被拋境地,讓你在渾然不覺中就淪為這美麗世界的“棄兒”。詩歌的魅力在于用想象預見未來并以幻象的形態完美呈現,想象一個充滿光明卻暫時鎖閉的出口,它讓你看到身后兇猛“追兵”的迫近(把現代化發展進程中的“亂象”毫不避諱地形容給你看)的同時,也用“望梅止渴”的謀術讓你看到前方的光明坦途。如何打開緊閉的“大門”讓夢想照進現實?也許,當你一次次復歸百轉千回的詩行,就會與鑰匙有一場擦肩而過的邂逅。
【注釋】
[1][2]洪子誠:《在北大課堂讀詩》,長江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第94頁。
[3]柏樺:《今天的激情——柏樺十年文選》,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