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治理中新鄉賢參與路徑的研究

張廣鋒 劉丹 陳美合

[摘要]從新鄉賢參與治理的角度出發，選取鄉賢文化之鄉北流市進行實地考察，了解和分析當地新鄉賢發展狀況，以新鄉賢參與治理的路徑為主旨展開探討，創新性地構建新鄉賢的功能分類體系，提出“鄉賢+協會”的參與模式，將不同功能、不同意向的鄉賢進行分類，明確分工的同時加強合作，把分散的新鄉賢打造成一個整體，助力鄉村實現“德治、共治、自治”。新鄉賢有效參與鄉村的治理，將給鄉村治理現代化注入強大的活力。

[關鍵詞] 鄉村治理；新鄉賢；參與路徑；村民自治

[中圖分類號]F325 [文獻標識碼]A

1 新鄉賢的內涵及政策背景

有學者指出，新鄉賢指的是退休返鄉有作為的政府官員、耕讀故土的賢人志士、德高望重的基層干部、有口皆碑的模范人物、反哺桑梓的業界精英以及其他所有愿意為家鄉發展建設建言獻策、出錢出力的先進典型。新鄉賢參與治理有望成為促進鄉村治理現代化的一劑良方，據此，黨和國家高度重視新鄉賢文化的發展。在《“十三五”規劃綱要（草案）》中，明確提出要培育“新鄉賢文化”；2017年的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出要培育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契合、與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相適應的優良家風、文明鄉風和新鄉賢文化；2018年的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出要加強農村基層基礎工作，構建鄉村治理新體系，培育文明鄉風，提升農民的精神面貌。曾經在古代鄉村治理發揮了重要作用的“鄉賢”如今被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在國家政策的支持下和各界人士的積極探索下，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將成為解決農村問題的一劑良方。

2 北流市新鄉賢文化的發展狀況

近年來，北流市利用鄉賢力量參與社會治理與建設，并作為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新途徑，鄉賢文化的繁榮，凝聚起巨大的道德能量，將有力促進社會的和諧與發展。

在2011年開始的“天網工程”建設中，北流鄉賢精英共捐款700多萬元，建立了覆蓋城鄉的監控網絡，大大提高了公安機關預防犯罪、打擊犯罪和社會管理的能力。2012年6月，北流商人發起成立了見義勇為慈善基金會，共捐款達5000多萬元，目的是通過獎勵弘揚見義勇為之舉。2015年，當地鄉賢捐資3300萬元重建北流市第二中學，目標是打造廣西“最美農村高中”；剛投入使用的清灣鎮初中，由當地鄉賢捐資1500多萬元打造，被譽為廣西“最美農村初中”；北流市六靖鎮西山村運榮小學，由村里鄉賢李運榮個人捐資2380萬元所建，被譽為廣西“最美農村小學”……據統計，近年來北流籌集民間捐資助學資金達2.6億元，成為“廣西捐資助學第一縣（市）”。2015年6月11日，北流市被中國倫理學會評為“中國慈孝文化之鄉”，為廣西首個。2016年2月28日，中國倫理學會授予北流市“中國鄉賢文化之鄉”稱號，這也是全國繼浙江上虞之后的第二個鄉賢文化之鄉，為廣西首個獲此殊榮的縣級行政區域。該市還成立鄉賢文化研究會，挖掘歷代、當代鄉賢人物的先進事跡，建立鄉賢名錄，目前整理完成3000多名鄉賢資料。此外，在市、鎮、村各級層面上每年推薦評選一批“道德模范”“十佳好媳婦”“十大孝子”“十大鄉賢”等先進人物，弘揚新鄉賢的精神力量。

3 當前北流市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方式

3.1 傳承、保護優秀傳統文化

一方面，政府積極組織當地鄉賢人士，對一些歷史悠久、文化氣息濃厚的傳統村落和古代書院進行修繕，并且在保護的基礎上融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去除糟粕，弘揚積極向上的優秀傳統文化，增強人們對家鄉歷史認同和鄉土情懷。例如白馬鎮的扶陽書院在修繕和宣傳后，已經成為當地的一個景點和文化符號，在調研過程中發現當地人們對扶陽書院的歷史有深刻的了解和強烈的自豪感。另一方面，傳統宗祠得到修繕，去其糟粕，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弘揚敬老愛幼、團結友愛、勤奮、節儉等優良家族風氣，煥發文明鄉風。此外，當地政府和鄉賢人士還依托鄉賢故居建設教育基地。例如黃恒榮女士在家鄉新圩鎮梧村興建廣西首家個人投資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潁川山莊文化園，還有王力故居、李明瑞烈士紀念館等。

3.2 建設好人社會，傳遞慈善公益情懷

北流市政府深入建設好人社會，積極號召鄉賢人士捐資參與家鄉建設，提倡全民公益，鄉賢人士在助學、扶貧、基礎設施建設等公益慈善活動上慷慨捐資，極大激發了人們的社會責任感和歸屬感，形成了向善的社會氛圍和良好的公益慈善傳統。鄉賢田振華先生是北流市鄉賢文化研究會會長、北流市見義勇為慈善基金會會長、廣西老田集團董事長，他是一位企業家，又是一位慈善家，捐款捐物總值超1000萬元；顧家龍、陳澤堅這兩位則分別以1810萬元和2380萬元捐贈額榮登胡潤慈善榜第82名和61名；愛心企業家李運榮，捐資2380萬元建設家鄉學校，所捐建的學校被譽為“廣西最美農村小學”。今年10月份再次捐資500萬元用于教育事業。李運榮登上2015年胡潤慈善榜，以個人捐贈2380萬元位列第53名。這些成績既離不開政府的努力溝通和引導，也離不開鄉賢人士回饋鄉里的鄉土情懷和社會責任感。

3.3 打造返鄉創業平臺，引導鄉賢投身家鄉建設

改革開放后，大量的農村勞動力涌向城市，農村勞動力的流失導致了鄉土文化的斷層以及農村的發展缺乏內生動力。北流市以“鄉情、親情、友情”為紐帶，以優惠政策和榮譽表彰等方式積極引導在外地成功創業的企業家回鄉創業，為北流市的發展帶來資金、技術和人才。據統計，回鄉投資創業的玉商、鄉賢共有300多人，投資總額超30億元，有力推動了當地群眾脫貧致富，為當地的發展注入了新的動力。

3.4 通過鄉賢理事會調解糾紛，組織活動凝聚鄉里

北流市充分利用本地豐富的鄉賢資源和優秀傳統文化習俗，在許多鄉鎮設有由鄉賢組成的平安協會和文化協會。鄉賢在當地擁有較高的聲望和威信，往往能夠在調解村民之間的糾紛時作出使人信服的決定，充當和事佬的角色，據統計，北流市共有287個這樣的平安協會。此外，在鄉賢的組織下，每年定期開展一些體育活動、文化活動和慈善活動，例如籃球賽、歌舞比賽等，在豐富村民生活、鍛煉身體的同時，還能夠增強村民之間的凝聚力，創造和諧、文明的鄉風。反之，一些村落由于缺乏一定的文娛活動，村民在閑暇時多是進行打麻將、打牌等不利于身心健康的活動，容易養成好逸惡勞的壞習慣，不利于鄉風文明。

4 北流市新鄉賢群體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

4.1 對“新鄉賢治村”的理解存在偏見

“德治、共治、自治”是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內容，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是以自身道德品質和聲望弘揚“德治”，以新知識新理念引領村民學會“自治”，最終實現鄉村社會和諧共治。因此新鄉賢不是“鄉村治理”的主體，而是起到輔助和補充的作用，鄉村治理的主體應是鄉民。在調研中發現，村民普遍認為鄉賢、村干部是活動的動員者和組織者，認為“他們來做就好了”。一方面，村民普遍對鄉村的公共事務缺少主動性和主人翁意識，被動地參與活動，其自立、自助、自治的意識并沒有真正覺醒；另一方面，鄉賢在引導和組織的過程中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對村民自我意識的激發，在一些事務上“大包大攬”，村民缺少參與決策的機會。

4.2 忽視新鄉賢形成的“先賦性”

培育新鄉賢是目前被提及得比較多的一種方法，但新鄉賢是具有“先賦型”的特殊群體，新鄉賢的道德素養、威望都是長時間積累起來，經過長時間考驗的，而非一朝一夕可以“培育”出來的。但是我們可以通過營造良好的社會環境和制度環境來催生“新鄉賢”，例如北流市政府積極保護當地的傳統村落和傳統文化，發揮道德模范的價值引領作用，逐漸形成了良性的循環，為新鄉賢的產生和發展創造了良好的環境，北流市在吸引“鄉賢”回鄉時采用較多的是給予投資優惠或政策便利的方法，雖然在政府的號召下，北流涌現出一大批鄉賢人士反哺家鄉，但是在政策和制度不完善的情況下，“這種做法有可能會變成另一種形式的‘招商引資與‘資本下鄉，而‘反哺家鄉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政府與‘能人之間的籌碼”，這有悖“鄉賢”的本質。也可以看出，當地政府對何為“鄉賢”還沒有清晰的界定，選舉和考核標準也有待完善。鄉賢的評定，除了考察其對鄉里的貢獻，應該重點考察其品德操行。

4.3 新鄉賢參與治村的路徑受阻

4.3.1 鄉村文化根基受到沖擊。新鄉賢作為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者和發揚者，卻很無奈地發現家鄉在城鎮化的浪潮中已改變了模樣：大量的勞動人口外出，鄉鎮平時少了人氣；分田到戶后，村民以家庭為單位各自奮斗，鄉鎮的“熟人社會”慢慢瓦解，少了人情味；傳統的習俗、節日慢慢被流行的節日替代，生活中少了鄉土味......鄉村文化的淡化無疑給鄉賢的工作增加了難度，打擊了鄉賢人士的積極性。

4.3.2 缺乏規范化的管理。近幾年，諸如鄉賢研究會、鄉賢理事會、鄉賢聯誼會之類的民間組織如雨后春筍般涌現，但其制度化、規范化的管理水平參差不齊，相關的法律法規也沒有得到完善。鄉賢組織的管理失范則容易導致組織內部運行效率低下或者鄉賢“變質”的問題。

4.3.3 參與鄉村治理的方式較為單一。目前，北流市新鄉賢對家鄉治理的參與較單一，主要集中在捐資建設家鄉的基礎設施和助學扶貧，媒體報道最多的也是集中在鄉賢“慷慨解囊”回饋鄉里和帶領村民脫貧致富的經濟方面，其他方面相對較少。但是鄉村治理現代化的內涵不僅是經濟層面的，還是政治、文化、生態等層面的現代化，而且新鄉賢的作用也不止于此。還應該以個人魅力和道德素養感染他人，樹立榜樣，以新知識新理念激發村民“自立、自助、自治”的意識，增強農村發展的內生動力。

4.3.4 缺少發展平臺。在調查過程中發現，許多鄉賢組織都是松散的機構，每年定期舉行會議和一些活動，工作內容少且效率較低，工作人員較少，更多的是掛名的“名譽鄉賢”，具有一定的隨意性。此外，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比例不高，許多有能力、品行好、有志向的鄉賢處于“賦閑在家”的狀態，沒有好的平臺一展抱負，回饋鄉里。

5 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路徑的研究對策

社會分層的功能論認為，任何社會的各種工作的重要性是不一樣的，并且每個人的知識能力是不同的，合理的分工將有利于社會效率的提高，社會成員能夠更好地發揮社會功能。本文嘗試根據社會分層的功能論對具有相同或相似特長、興趣的鄉賢認識進行歸類，構建新鄉賢功能分類體系，形成“鄉賢理事會+鄉賢+協會+村民”新鄉賢參與路徑。當前農村面臨著人才流失、鄉土文化斷裂、經濟落后、治理體系滯后等問題，通過將鄉賢人士進行系統地歸類，整合新鄉賢的力量，讓新鄉賢不再是一盤散沙，能更有針對性地解決農村問題，有效發揮新鄉賢“軟治理”作用。

5.1 基于社會分層的功能論構建新鄉賢的分類體系

5.1.1 新鄉賢分類的基本情況。根據統計，新鄉賢在鄉村治理中的作用主要分為五大類：一是帶動村民脫貧致富或返鄉創業的經濟能人；二是德高望重型，為村民調解糾紛的“和事佬”；三是熱衷于慈善公益，為家鄉出錢出力的慈善鄉賢；四是組織村鎮歌舞活動、體育活動的文娛鄉賢；五是鄉村傳統工藝、傳統文化的傳承者。

5.1.2 “鄉賢+協會”模式的實際意義。新鄉賢群體作為基層政權的補充、村民的代言人、優秀傳統文化的守護者，能夠發揮出“粘合劑”般的作用，各種形式的協會則是這種“粘合劑”的載體，為鄉賢一展抱負提供平臺。

5.1.3 鄉賢的功能分類體系如圖1。

5.2 “鄉賢+協會”模式的運行流程及制度建設

鄉賢理事會為該民間組織最高權力機構，由全體鄉賢組成，下屬的各類協會由相同功能或相同志向的鄉賢組成。鄉賢理事會將定期召集鄉賢舉行會議，商討各項活動的開展，通過會議制定活動計劃并且由下屬各類鄉賢協會執行。協會將負責組織村民開展活動，組織的過程中注重對村民引導和啟發，通過形式各樣的活動激發村民的自立、自助、自治意識，提高村民自治水平和自治能力、增強鄉村的凝聚力。理事會、協會的經費由社會各界人士捐獻，而理事會需要在鄉鎮政權的監督下公示捐款名單及數額以及開支明細，接受村民群眾的監督。鄉賢理事會的制度建設可由鄉鎮基層政權、鄉賢、村民代表三方共同商討制定，在國家法律法規的基礎，可以充分結合當地的鄉規民約特色和其他地區鄉賢協會的經驗，提高效率，保證公平、公正、公開和堅持接受監督。

5.3 選賢舉能，整合新鄉賢群體力量

從目前全國各地鄉村治理的實踐來看，鄉鎮政權在新鄉賢組織成立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可見，在當地鄉賢協會的組建過程中，政府需要積極承擔“主辦方”和“裁判”的角色。首先，政府需要對當地的鄉賢及鄉賢文化進行普查，了解當地的鄉賢狀況，并進行輿論宣傳，以“鄉情、鄉村發展、個人理想信念”為主題號召村民和鄉賢人士參與，弘揚鄉賢文化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其次由村民、村干部、政府工作人員提名推薦鄉賢（包括在鄉鄉賢和在外鄉賢），要充分考慮提名鄉賢對家鄉的貢獻（包括物質貢獻和精神模范）以及其品德聲望，對提名的“新鄉賢”嚴格考察和篩選。接著，由全體村民投票選舉選出一定數量的新鄉賢，建立鄉賢理事會，并根據鄉賢知識能力的專長和興趣愛好進行分類，按現實需求組建各種類型的協會。此外，應對所有的鄉賢進行精神上的嘉獎，公示鄉賢名單，營造“見賢思齊”的良好鄉風，而落選的提名鄉賢可以作為候補，繼續接受組織和群眾的檢驗。

5.4 協會各司其職，組織村民開展自我服務的公益性文化

活動

與免除農業稅前鄉村的治理危機不同，當下鄉村治理危機已從“積極行政”轉變為“治理缺位”。一方面，村兩委作為基層的自治組織，工作人員較少，一般只有六到十人，但是農村工作復雜且工作量大，既需要對接村民，也需要對接政府，因此很難兼顧并且有足夠的精力去組織村民開展活動，即使可以，也很難保證活動的數量和質量；另一方面，村兩委和基層政府現有的活動經費有限。由于沒有穩定可靠的財政經費， 鄉鎮政府的治理能力和治理手段受到嚴格限制， 難以自主性地開展基層社會治理工作。

在以鄉賢為主的協會中，有鄉賢人士的募集的慈善捐款作為活動經費，有鄉賢作為工作人員組織村民參與，并且由于鄉賢、村民的參與是出于回饋鄉里、奉獻社會的志愿性、無償性活動，可以節省一筆活動經費。同時，每個協會都有自己負責的領域，各司其職，例如，慈善基金會專門負責組織村鎮公益慈善活動的開展，每年舉行數次即可（視情況而定），意味著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做好活動準備，而鄉賢專業的知識和能力可以更有針對性地對活動形式、活動內容、活動規模等進行拓展和深化。

5.5 加強協會與協會之間、協會與鄉鎮政權之間的交流合作

首先需要明確鄉賢組織與鄉鎮政權之間的關系。新鄉賢以各種組織形式協同參與基層治理，與村支部、村委會之間是“輔”和“主”的關系、“謀”與“斷”的關系。因此，鄉賢理事會開展的活動需要與村兩委、政府進行溝通，在合情合理合法的范圍內開展自治活動，自覺接受黨和國家的領導，堅決執行和貫徹國家的大政方針。同時，鄉賢理事會開展的活動內容與村兩委、政府的工作有部分相同或相似的地方，應該加強交流與合作，更好地提高當地的治理水平。此外，鄉賢理事會作為村民開展自我服務的民間組織，既需要接受政府和群眾的監督，也需要保持自身的獨立性，堅持“反哺家鄉”的初衷，一心一意為家鄉謀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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