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比利半島的青花瓷

陶詩秀

伊比利半島的天空特別藍，藍天上總是有幾朵白云。那里的云格外純凈，像不染一點塵埃的棉花。那白云有時是一點點地散布在天空；有時如朵朵初綻放的花，突然間越開越大，白色的花瓣不斷地向外開展，仿佛天空開出朵碩大的白牡丹。或許是因為這樣的藍天白云，當青花瓷從中國傳進來后，伊比利半島的居民便愛上了。不到伊比利半島不會知道，青花瓷在那里無所不在。

60萬平方公里的伊比利半島，人口只有5300萬。人口不多，污染少，天空自然干凈。從葡萄牙的里斯本登上半島，到巴塞隆納搭機離開，一路上贊嘆的是他們美麗的天空，驚訝的是他們將青花瓷利用到了極致。

青花瓷在辛特拉皇宮

到里斯本，辛特拉皇宮是一定要走訪的。這座十五世紀初由約翰一世興建的皇宮，直到1910年葡萄牙王室被推翻前，一直是皇家成員的避暑夏宮。據說辛特拉宮是葡萄牙保存最完好的中世紀皇家宮殿，紅瓦白墻的建筑，龐大中不失素雅。在建筑上融合了哥德晚期風與摩爾式的建筑特色，形成了所謂葡萄牙式的曼努埃爾式的特殊建筑風格。在欣賞建筑時，最讓我眼睛一亮的是宮殿墻壁上的藍白系列瓷磚裝飾。從進入皇宮開始，就見到各式各樣的瓷磚貼在窗墻上，貼在壁爐上，貼在噴水池旁。從天鵝廳、喜鵲廳到帆船廳，廳墻上有花紋各異的瓷磚，圖案有著十足的東方味，酷似中國古老窗格的雕花圖案。究其原因，伊比利半島曾被穆斯林占領長達七百年，在圖案設計上自然而然用了許多阿拉伯的圖案藝術。然而經由絲路，阿拉伯藝術與中國藝術早就互相影響。

及至進入雙魚廳，厚重的歐洲壁毯旁放了幾只青花瓷瓶，上面是典型的中國圖案與古裝人物。我才恍悟，原來青花瓷早已傳入了葡萄牙。接著進入中國廳，皇宮中的中國古董真不少，有中國屏風還有刻有汾陽王的中國宮殿及象牙塔。汾陽王郭子儀是唐代名將，平定安史之亂，功勛卓顯有再造唐室的美名，沒想到他的聲名遠播到了葡萄牙。青花瓷始于唐代，成熟于元代的景德鎮，長期以來，一直是中國瓷器工藝中的翹楚，也是中國美學的優雅表現。看來青花瓷傳入伊比利半島，應該已有很長的歷史。

進入豪華的徽章廳，首先躍入眼簾的是大廳四面墻上飾滿的青花瓷壁畫。雖然畫的都是西方人物風景，有騎馬狩獵圖，也有男女群眾手拉手圍成圓圈跳舞的鄉村歌舞圖。但白底藍花的色調，不就是青花瓷嗎？徽章廳是在曼努埃爾一世時增建的，那時已是十六世紀初。這座大廳亦是整座皇宮中最精致最豪華的廳堂，天花板上刻有皇室七十二家族的徽章，彩繪鑲金極其華美。但四壁上的青花瓷畫，清淡中更令人玩味。

皇宮中有一間皇家浴室，里里外外的墻上全貼滿青花瓷畫，真把青花瓷運用到了極致。那浴室頂上裝飾有藍底白花的浮雕，亦是藍白系列。墻上有小孔，可以噴出水來，原來西方在中世紀時就發明了古老的淋浴裝置。

原以為皇宮都該金碧輝煌，而辛特拉宮卻用大量的青花瓷畫，使精雕細琢的皇宮建筑，另有素雅高貴的味道。

離開皇宮，游覽車沿著海邊開回里斯本。一路上，我看到許多民居亦用青花瓷磚裝飾他們的圍墻、大門或屋檐，這才了解，葡萄牙人喜歡青花瓷的普遍性。

埃武拉古城的青花瓷

埃武拉在里斯本東面一百一十三公里處，是葡萄牙的歷史名城。從城外的水道橋、古老的城墻，到進入城里，見到的都是中世紀的古建筑，這座古城保存完好的程度令人欣慰。

城中最有名的景點是圣弗朗西斯大教堂里的人骨教堂，五千具人骨裝飾的四面墻壁，看得人毛骨悚然。我看到那些人骨、骷髏，嚇得退出教堂，在教堂外等團友，順便四處逛逛。又見到禮品店的大廳里，多以青花瓷畫裝飾墻壁。盡管那些青花瓷壁畫，多是圣經里的悲慘故事，但那天青色的色調，遠遠看去能給人一種清靜平和的感覺。

大教堂里另有座大殿，中間的神壇與兩旁墻壁的上半部都鑲滿了金箔，金光寶華，極盡奢靡。而墻壁下半部居然亦是青花瓷畫，但這里的瓷畫卻都是富貴題材。同在一個教堂里，兩座神殿卻有天堂地獄之別，相同的是那清雅的天青色。

古城以希拉爾多廣場為中心，街道如蜘蛛網般向外放射開去。建筑物都是紅瓦白墻，表現出葡萄牙大方素雅的建筑特色。廣場附近是商業區，商品居然多以青花瓷為主，青花瓷杯、瓷盤、茶壺、花瓶、小茶墊到大鍋墊，還有青花瓷畫，應有盡有。為了方便攜帶，我只買了些青花瓷墊。

青花瓷在西班牙

從里斯本經埃武拉是條進入西班牙的直線，出了埃武拉不到一個鐘頭就到了邊界。兩國原是同根生，邊界不設防，游覽車直接地開入了西班牙。

兩國自十二世紀末分家以后，語言變異，連風土民情都有顯著不同。葡萄牙人優雅，西班牙人曠達。葡萄牙的導游都講得一口標準英語，工作態度認真，細心有禮。西班牙導游沒幾個能把英文說好，態度輕松隨興，好像聽不懂是我們的問題。就連路上行人，商店中的店員，言談舉止都有顯著的不同。

葡萄牙古稱盧西塔尼亞，西班牙南部叫安達魯西亞，聽起來很容易混淆。到了西班牙，當日住宿在古城梅里達，次日來到西班牙第四大城塞維利亞，亦是安達魯西亞的首府，西班牙南部第一大城。

塞維利亞繁華熱鬧，游人如織摩肩接踵。這里的建筑物龐大豪華，色彩豐富，明顯地，西班牙人的建筑風格比葡萄牙夸張霸氣。看了當年運送黃金的黃金塔，參觀了全世界第三大的塞維利亞大教堂，恢宏的氣勢無不令人驚嘆。

城中有座名聞遐邇的西班牙廣場，原是為了1929年舉辦的南美洲博覽會而建。往廣場的途中，導游極力推薦，他一提到廣場，便是一臉沉醉驕傲的表情。

進去之后，果然大為驚艷。這里的建筑融合了哥德式、摩爾式、文藝復興式，展現出西班牙特有的精工雕琢銀匠式風格。廣場之大固然讓人眼界大開，設計之美更讓人看了心境大好。連續不斷的大樓圍著半圓形的廣場，樓外廣大的陽臺邊緣上有美麗的石造扶手欄桿。陽臺下一條護城河守護著半圓形的廣場，廣場中心還有座大噴水池，古香古色的觀光馬車在廣場上穿梭。藍得透亮的河水上，竟不乏人在泛舟。走過河上的美麗拱橋，環顧四周，越發覺得這環境美不可言。我忽然發現，橋上的扶手欄桿，全是青花瓷，欄桿上還有美麗的青花瓷瓶。無怪這座大廣場的建筑雖然雄偉高大，卻透出一股靈秀，而那股秀麗仍是來自青花瓷。

在塞維利亞盤桓兩日后，我們南下直布羅陀，沿著地中海的太陽海岸經馬拉加，到格拉那達，再經哥多華往馬德里走。

不到西班牙，不知她曾經的輝煌，建筑物一座比一座大，花園一座比一座美，風格一座比一座復雜。在歐洲不是看皇宮就是看教堂，再則是看城堡。在西班牙走了幾天，皇宮教堂看得我眼花繚亂。在驚嘆大教堂里的純金法器、純金塑像時，青花瓷已在我眼前消失。

從哥多華到托雷多古城的途中，我們在鄉間小鎮上的唐吉訶德餐廳吃午餐，這餐廳的格局很像中國古老的四合院，我們坐在中庭的屋檐下用餐。唐吉訶德的塑像仰面朝天立在入口。這位夢幻騎士，可能至今還在無語問蒼天。餐罷，我四處閑逛，見側院中有一禮品店，店門上又是用青花瓷做裝飾，對面墻上亦是整片的青花瓷畫。暌別數日的青花瓷，再度出現，更確定青花瓷在伊比利半島不只是皇宮與教堂的專利。

到了馬德里一定要看皇宮。導游說以建筑面積來說，它是歐洲最大的皇宮，其奢華的程度，令人咋舌。皇宮中陳列許多巨大的中國瓷器花瓶，最名貴的一套印著國徽的茶具，是到中國訂做的。除了絲綢、茶葉，中國傳入歐洲影響最大的當是瓷器，而這里的人偏愛青花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