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鋼琴前奏曲《帆》的音樂語言探究

【摘要】印象主義代表作曲家德彪西所創作的鋼琴作品，在創作手法和音樂風格上開拓出了新的領域。德彪西創作于巔峰時期的鋼琴《前奏曲》是他鋼琴作品中的精品之作。本文以德彪西鋼琴《前奏曲》第一集第二首《帆》為例，探究作品的音樂語言特點。

【關鍵詞】德彪西；鋼琴前奏曲；《帆》；創作風格

【中圖分類號】J657 【文獻標識碼】A

19世紀末葉至20世紀初法國出現了一個新的音樂流派——印象主義。它是連接浪漫主義與現代主義之間的橋梁，受法國象征主義文學及印象主義繪畫雙重影響下形成的新音樂風格。它擯棄了古典主義所熱衷的哲學性思考和社會題材，也忽略了浪漫主義所追求的人性的情感宣泄表達和主觀冥思苦想，崇尚大自然給大家帶來的朦朧感覺和模糊印象。以德彪西和拉威爾為代表的印象派作曲家，運用獨特的創作手法營造了一種虛無縹緲、迷離恍惚的音響效果，并且通過奇妙無比、色彩繽紛的和聲來表現印象主義音樂風格。

其中作為印象主義創始人的德彪西，他的創作拒絕接受前輩們對鋼琴創作的各種限制和規矩，主張借用姊妹藝術中的新概念，挖掘出新的音響效果。他不僅熱衷于印象主義的創作理念，而且崇尚古典主義的音樂精神，使其凝練了印象主義的音樂風格和表現特征。`

一、德彪西生平及創作

克洛德·德彪西（Claude Debussy）（1862-1918），法國作曲家。代表作：例如管弦樂《大海》《牧神的午后》，鋼琴作品《貝加莫組曲》《為鋼琴而作》《版畫集》《意象集》《兒童樂園》《前奏曲》《練習曲》等。德彪西的音樂作品與印象派繪畫有異曲同工之處，這種與繪畫詩歌結合后表現出來的音樂，能讓我們隨時感受到光和色的瞬間印象、音樂語言和聲音概念的變化、三維空間感、繽紛色塊的組合、粗細線條的交錯、明暗光線的轉換。他在音樂創作上十分重視音樂的色彩性，追求音樂本身所帶有的韻味。

德彪西音樂創作題材類型涉獵廣泛，尤其在鋼琴作品的創作上種類以及數量都非常豐富，其中有前奏曲、練習曲、組曲、套曲等等，大部分鋼琴曲都屬于標題性小品的合集。主題大多描寫自然景觀、生活風俗以及神話傳說等，音樂旋律帶有朦朧、神秘、飄逸的氛圍。他運用平行和弦、調性的自由轉換、特殊的踏板技術、無解決的和聲等手段把鋼琴這門樂器的音響效果推向極致。

德彪西鋼琴《前奏曲》共有兩部24首，創作于他的藝術成熟時期，是他鋼琴創作特征的縮影和精華，也是他風格和技法的集中體現。兩套前奏曲中光線、色彩、詩情、畫意結合得極致完美。第一集12首L.117，作于1909-1910年，出版于1910年；第二集12首L.123，作于1010年-1912年，出版于1913年。兩集前奏曲雖說沒有像諸如肖邦等人創作的《24首前奏曲》有內在的聯系，但是都有相同的設計和意圖，每首小曲都配有標題，其中既有舞曲性質的前奏曲（例如《德爾斐的舞女》），也有描寫自然景色的前奏曲（例如《平原上的風》），自然的描寫體現了德彪西對于自然界景象極其敏銳的感受，作品準確展示了風、暴風雪、雨、雪、天空、太陽、海洋等自然元素，同時還有取材于非現實的神話傳說的前奏曲（例如《沉沒的教堂》）等。

二、前奏曲《帆》的音樂語言分析

《帆》是德彪西前奏曲中第2首，這是一首短小精悍、細膩入微的鋼琴小品，匯集了印象主義音樂的突出特點，在他的作品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眾多樂評家和演奏家對前奏曲《帆》有兩種比較貼切的比喻，第一種是根據A·科爾托的說法“航行中的風帆”，是水的詩篇。第二種是根據科爾托的表兄，德彪西的朋友艾爾佳·瓦雷澤的說法“面紗”，是風的舞蹈。顧名思義，“帆”特指飄蕩在平靜海洋上的帆船，此種想象說明此曲音樂與歐仁·布丹和克勞德·莫奈的海洋風景畫相吻合。而“紗”則是形容音樂帶給聽眾如面紗一般的神秘與飄逸之感，讓人聯想到當時紅遍巴黎的美國舞蹈家露伊·富勒身披著的透明面紗。無論哪種比喻都無礙于音樂的表達。

《帆》速度88，2/4拍。具有回旋曲特征的縮減三部性結構（A+B+A′）。劃分此曲結構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主要是根據音樂材料和調式特征劃分。樂曲首尾兩端使用全音階，中段使用五聲音階，因此根據此特點把樂曲劃分為三部分。三個部分相互滲透關聯，呈流體式運行貫穿發展，使得整首樂曲在三部性結構的框架下趨于統一。

第一部分A段（1-41小節Modéré，中庸的，中等速度，相當于意大利語 Moderato）。A段完全建筑在由？G音向下構成的（C D E ？F ？G ？B ？A）全音音階之上。樂曲開頭只是幾個碎片，第一個碎片出現一點馬上結束。而后又出現一個新的完整碎片，這是一個水的波紋，從頭到尾不間斷，而且高音區好像不斷有光線射出來。德彪西把揚帆、水流、歌聲三副畫面用鋼琴音樂語言呈現于聽眾，讓聽眾不由自主地想起李白詩句：“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音樂的開端1-4小節，德彪西以三度音程下行“獨白式”動機開頭作為和聲背景，使聽眾感受到這像是遠方傳來的呼喚。全曲大量運用了三度音程，在音響的效果上形成一種飄揚不定的聽覺感受，使得每一個聽《帆》的人都有一個帆船飄在海面上，來回蕩漾的感覺。三度音程的張力營造出了神秘色彩，可以使得樂曲更加穩定。低音區？B出現在第5小節，且從頭到尾保持穩定與不間斷持續，直到最后樂曲結束。第7小節八度緩緩奏出了歌唱性的旋律主題。第10小節三度音程動機第二次重現。第15至三度音程再次重復出現發展，同時主題旋律也隨之以平行增三和弦方式在中高音區加強響起，然而這次只是點綴式重現旋律開始時的三個音符。第18小節出現了上行的大三度。這一次主題的重現與開頭相比較，音響要柔弱靜謐，使得聽眾感覺到音樂的飄逸。從第23節開始有強烈搖曳感的插部加入，首先以搖籃式音型的連續附點節奏為陪襯，旋律開始變得略微輕松活躍，與此同時不間斷的低音DC？FC又在烘托著整個旋律。第23小節中聲部附點節奏令人想起停泊帆船的搖晃。第28小節開始全音階的伴奏，第32小節是后面的模進預示。從第33小節開始，在低音區與高音區多重持續音互相“護航”配合下，再一次出現歌唱性旋律，下方？B持續音和上方裝飾了的D音的持續。38-40小節在作品A段的段落盡頭節奏逐漸活躍，短暫出現多重化的四層節奏，由上至下旋律、四分音符持續節奏層、流動的伴奏層和二分音符的長時值低音持續音層。

第二部分B段（42-47小節En animat活躍起來，相當于意大利語Animato。與40小節Serrez相比，這里是一個真正的漸快過程）。

B段由全音音階發展而來的五聲音階？E ？G ？A ？B？D，降E羽調式，一連串帶有裝飾性色彩的降E羽調式上行五聲音階營造出刮奏的效果，暗示浪花飛濺和作曲家心潮澎湃的心境，雖然暫時擺脫了全音階的約束，可是仍然在？ B低音持續烘托控制中，和聲織體逐漸加密為32分音符，力度從p發展到mf、f，音樂進行推出一個熱烈激動的高點。緊接著又用緩慢的音型渲染出對人生的感嘆，B段在三小節全曲唯一p至pp音量的多重化四層節奏慢慢安靜結束。

第三部分A′段（48-64小節）最后一部分又回到全音音階和聲，并延續了中段帶有裝飾性色彩的刮奏旋律型。與中段不同的是，這里運用全音階來演繹。整個再現部A′綜合了全曲節奏材料，各個部分都有再現，統一全曲。從第48小節開始主要材料縮小，全音階在中聲部連貫不斷出現，第50小節，主旋律響起在了高音部，一直到第57小節，全音階又再次出現。58-64小節三度音程主題分裂在結尾處穿插反復，并且和結尾的旋律相結合，最后帆船駛向了廣闊無際的大海中。

《帆》的核心材料是全音階，這首作品也是德彪西唯一用全音階寫作到底的精品，也是全音階寫作的范例作品。《帆》兩端建立在全音音階之上，中間部分以五聲旋律為基礎，在風格上與兩端形成對比，但不失去樂曲整體的連貫性，有一種意外的新鮮感。一開始的全音階旋律有著難以回避的寂靜感。德彪西在創作中對于全音階的運用更多的體現在音樂的模糊感，全音階并沒有小二度的突破感，各個音符之間互相平等，取消了各個音之間的傾向性和附著關系，在同一調式中六個音位置相同，聽眾在欣賞時甚至感覺不到調性，在音響效果上使人感覺音樂的飄逸，所以全音階也被德彪西大量運用到其他音樂作品的創作中。德彪西在這首作品中充分展示了他對視覺形象進行音響處理的能力。同時可視性強是這部作品的主要特點之一，作曲家用較少音符便描繪了幾只小帆船停泊在陽光照耀下的海港中，微風柔和吹動著風帆，船被海浪輕輕地搖蕩著的一副迷蒙美麗的海景圖。

三、結語

印象主義音樂的偉大作曲家德彪西在古典音樂以及浪漫主義音樂的影響中，運用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獨樹一幟的創作手法，開拓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創作先河，在其創作中擺脫了傳統音樂思維的束縛，尋求新的音樂語言，通過和聲、旋律、結構、配器等方面的嘗試突破，最終形成了屬于德彪西自己獨一無二的印象主義風格，并成就了他在20世紀法國音樂文化中重要的地位。

參考文獻：

[1][法]馬賽爾？比奇.龔曉婷，譯.德彪西24首前奏曲分析[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2007.

[2]鄭艷.印象主義音樂的先聲——李斯特晚期鋼琴代表作品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2012.

作者簡介：楊帆（1985-），男，拉祜族，云南瀾滄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鋼琴演奏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