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
1
在輟學之后入伍之前,我一直想跳出那條流動著自卑與苦悶的河流——決絕的泥瓦刀落下,帶血的臍帶在故鄉廣為流傳;那些土地上的莊稼用葉片指著我的背影用瘦弱和困苦的嘆息,眺望一粒種子的春天。
我用力收縮那些農田深處的根須,渴望挺起胸膛在文字與汗水中淘洗迷茫的尊嚴。生存的壓力從此慢慢升高,在池塘、小河和水渠里潛游的詩歌,浸入種子、樹木、草地和田園。我以為這就是天堂里的故鄉,父親母親沉默于我辛勤勞作的另外一面,我看著自己奮斗、學習、無奈、妥協、放棄和失戀……詩歌什么時候又成了黑夜與夢幻的容器,多大的重壓才能讓它噴發如水燃燒的火焰,焦灼的夢想開始升華到命運,一個時代的流轉穿越了少數人的掌上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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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精忠之盾的鏤花部分:一個普通軍人的微笑,一段使命之上的快慰與艱辛,在中原腹地,千軍萬馬凝神諦聽的一瞬——虎嘯龍吟的大國之靜,席卷每一位戰士的熱血與雄心;這是一個國度安謐的一刻,無限激越的鼓點,擁抱無限赤誠的鑼音,在一簾宏大的帷幕拉開之前,以一顆滾燙的星辰,染紅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旗幟,鍛出農民之鐵,鑄就大國之盾……
歷史的長河,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抵達青春,一支勁旅的刀鋒,越過新世紀鏗鏘的足音,在大中華復興的路途上,標識一種大愛無我的犧牲精神。這是一支重復到平淡的生命贊歌,這是一支隊伍昂首天下的筋骨與神韻,這是一位母親搖籃之外的希冀和祝愿,這是出自泥土的堅定、鋒利、威猛和沉穩。
3
北國的麥芒,南國的稻穗,西藏的青稞,東海的潮水——華夏古國的青銅騎士,兵馬成俑的歷史樊籬,長江黃河的血脈不斷,親歷泱泱大國的和平崛起;從一棵揚起頭顱的樹木開始,從一棵低下腰身的禾苗開始,必須感謝,哺育我們的母親和她腳下的土地。
“我們是人民的子弟”,一支嘹亮的心曲,如同眼睛中那清澈晶瑩的淚滴。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都來自人民群眾不可磨滅的記憶,像愛惜眼睛一樣,愛惜從億萬種同根同源的信任吧,一代又一代看見烈火的人,用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燃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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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70后”關于歷史的記憶,幾乎停留于鐵馬冰河,狼煙四起,冷兵器已經冷下來的十九世紀初期。一叢叢從泥土里憋出來的大刀長矛,鼓舞了千百萬從秋收開始就饑餓不堪的長工、流民和苦力,一場天翻地覆的滄桑巨變,在大中國的歷史上,孕育出鐮刀和鐵錘引導之下的民族勁旅,一條巨龍的蘇醒,源自一支工農武裝熱血和使命的回歸。鋼筋鐵骨的仁人志士,風雨如磬的神州大地,一幅從地獄到天堂,從暗夜到朝霞的驚世畫卷,把舊世界的殘暴、猙獰和虛偽,從頭到腳一舉遮蔽。一個大國兆民的無限愛護和精心哺育,澆鑄了一面堵槍迎彈,拒敵千里的銅墻鐵壁。從此,大中國的自信油然而生;從此,中華民族的自強自立有了堅如磐石的精神根基。
賦予長槍利劍鋼鐵的理性,如同一個家庭,擁有一群步調一致、一心向著父母的英雄兒女;遮風避雨的屋檐之下,溫暖如春的床榻之前,有一個綠色的牽掛,連接每一個家庭的親朋鄰里。在遙遠的邊關,無數赤誠的青春正面向和諧發展的時代,完成一個莊嚴而神圣的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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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在漫漫軍旅路途,悉心傾聽一箱箱彈藥的呼吸,“那些神態各異的漢子,用一生的鐵,在憋一聲驚雷”,漫山的鳥語花香生在霹靂的間隙,生在和平的間隙。涅的記憶里還有誰?煉獄過后我渴望乘風而來的暴雨,在雷電中再現硝煙彌漫的往昔。此時,我看到了自己一生的金黃,鍍上命運之火凝成的雨滴;此時,隱藏在我靈魂深處的戰爭開始滲入花與草的根系……
這是滋養寧靜的水,這是哺育春天的水。我感受到了詩意的綠色為彈殼涂上的那層暖意,細語的鳥兒開始以我為巢,每一聲問候,都在宣布我已成為和睦的鄰居。和愛融為一體,我找到了盎然的生機;與和平結下友誼,我找回了爆發時渴望溫暖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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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鋒利的槍刺四處飄溢,面對叢林山地,毫不猶豫地詮釋著石洞所透露出的寂寞,蘊涵著無窮深意——那是鋼鐵凝聚的和平的思維,把塵世的驚夢化做月朗星稀的期冀。然后,在我軍旅生涯的深處,槍刺的意象悚然起立,檢閱許多生于荒山野嶺的豪氣——那飛沙走石的氣旋,成為武器:生于和平年代的槍刺依然無堅不摧。
從此,我是輕裝上陣的“70后”;從此,我是一節飛馳于共和國脊梁上的“和諧號”動車組。其實,和平年代的戰爭同樣在迅疾提速,人民群眾需要的地方就是戰場,每一個軍人都會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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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不會忘記,汶川和玉樹,瓦礫中的臂膀和指頭。飽蘸鮮血書寫的一部震古爍今的史書,那是整個大中國撕心裂肺的一塊,永遠筑進了我們骨肉同胞的墳頭。讓那風雨和迷霧中的睡眠,那八萬個打斷的夢,延續成我的筋骨和血肉——我目睹每一個平凡的人,都伸出了一雙溫暖的手,撫摩整個地球最沉重最破碎的一塊、撫平這個世界上最為鋒利最為暴虐的石頭。
大地震的慘烈,讓我第一次意識到了什么是戰斗——這場戰爭在我的生命里一直沒有停止。此時,我努力仰望遠天的彩虹和云隙的光輝;此時,我伏于電子郵件向山外的世界費力地傳遞消息——留下了我生命中最為特別的記錄:我用一支詩人的筆,把一場曠世災難中的魚水深情,做了通訊報道式的快速描摹,這是一次文字與文字的激烈肉搏;這是一次靈魂與靈魂的突然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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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冷忽熱的歷史,像一頭不知疲倦的耕牛。一個網絡時代的軍人,已經跨越了軍人的領地;一個社會突然噴發的愛,溫暖每一個次級的痛苦領域。而脆弱和等待,應該是人類最有希望的主題——對立于苦難,還有一個個鮮亮的記憶,沒有恐懼、厭食、心理疾病的傷害和活生生的羞愧,大量的精神姿態,被表達得如此豪邁而新奇。
我其實只是一個細胞,漂泊在江河咆哮的血管里。我只能與億萬個我相互結合,交換年齡的標簽,以“N零后”的陣勢,組成我們自己,飄揚血色旗幟的方隊——在這個和平和美的家園、在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終生相守,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