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樹（二章）

凌曉晨

黃金樹

黃金樹生長在天堂寺的中央，天堂寺很遠。

你踏雪而行，在人跡罕有的山谷中行走，白茫茫一片。路很長，一個人十分孤單。這是早春中的一天，這一天是屬于游走的，你一個人獨自上山，去尋找天堂寺里的那棵黃金樹。跨過冬天的積雪，辨認梢林中的路跡，行進中的風，卷曲絲絲陽光，在冰冷中傳遞不可親近的孤單，溫暖只能由內向外，傳遞對遠方的情感。

天上的云越飄越遠。早春，有些東西是掩藏著的，猶如無奈和認命的游走和孤寂。

你看見了。你遠遠地看著那棵樹，你無法徹底地走近它。你看見了。傳說中的黃金樹，是一棵巨大的沙棘，在山頂上獨立，它的周圍，形成了一片灌木林，渾身都是干縮的漿果。雪野中我看見的，是一塊以一塊集中閃耀的金黃色的顆粒。也許你不知道，沙棘的顆粒是細小的，成群成堆，隱藏在許多尖刺中，只有葉子落盡的時候，才能顯現出漿果的顏色。金黃色的，金黃色的漿果，消除了萬千病痛一樣，在等待后的關注中閃爍。

如果你除滅周圍的灌木，在眾神拱衛的山頂，獨留一棵黃金樹，或者重建一座天堂寺……這初春獲得的風景，是不是可以走向永恒……我只要一轉身，就可以返回，重新體驗翻越無數道山梁的千萬次傷心。

走一步，可以到達天堂。黃金樹長大了天堂寺塌了，還是天堂寺塌了黃金樹才長出來？

一朵細小的花，注定無法開在沉默的枝頭上，一粒漿果，在越冬之后的枝頭上綻放光芒。春天來了，黃金樹繁衍的叢林，在四周的山坡上燃燒。

植物的生命力

抓住一株植物的根，向下，向下一直探尋……

給自己一個懸崖，在剖面上看清你的面容，或者說你的性格可以鑲嵌在什么層次？

揭開凍土層，一直向下挖掘，在新鮮的斷面上，繼續尋找植物的尖芽。這個線索十分脆弱，纖細的根須，需要放大內心的尺寸，感知界層上平行的搜尋，以及層間的垂直的扎根。

讓潛藏的千山萬水，濃縮為咫尺天涯，拒絕塵埃覆蓋的喧囂。讓行進的日日夜夜，化解為時時刻刻，接納英雄遲暮的悲涼。

把自己深深低進塵埃之下，等待你的前世今生，在更深的深度里逐漸融化。融化為泉流，融化為巖漿，融化為老淚縱橫的呼喚，久久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出發。

不要相信已經抽出地面的嫩芽，那屬于陽光的部分，那屬于另一種生成和生命綻放的原因。你要明白地下的伸展，你要揭穿黑暗的本質，在溫度的中心地帶，發現潛藏的靈魂。

生命力一直向下延伸，寂寞的理由往往與死亡毗鄰。在生命的斷面上，無奈占據更大更多的區域。芽尖上的孢子比開花更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