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三首）

楊雪

月亮是個魔術師

用風變幻著云的模樣

一團浮云被捏成建筑架

架上的人和丈夫非常相像

風無情地搖著架子

她害怕丈夫一腳踏入天堂

一團浮云被捏成包工頭

手上的提包不夠鼓脹

她擔心工錢被克扣

兒子的學費和家中的漏房

一團浮云被捏成妖艷的少婦

在燈紅酒綠的大街上閑逛

她害怕丈夫按捺不住

一夜之間把血汗錢花光

一團白云被捏成英俊的男子

寂寞的心火燃燒她無窮的欲望

她含羞地低頭

掐掉這不符合實際的幻想

隔壁二痞子的燈亮了

她趕緊關上害怕流言蜚語的窗

一塊新奇的豬肉

一塊長方形的豬肉

像一條上學的漫長路

每天追趕早起晚落的太陽

像一條水流湍急的河流

手拉繩索逾越十分彷徨

像一架攀巖的梯子

一只腳踏著死亡的橋梁

像一座無欄桿的橋

洪水的季節隔斷陰陽

一條艱辛的豬肉路

靠兩只弱小的腳來丈量

一塊長方形的豬肉

長著天使般的翅膀

告別熙熙攘攘的菜市

飛進書聲瑯瑯的學堂

老校長緊鎖的皺紋終于舒開

給期末考試優秀的學生頒獎

豬肉成了最佳獎品

沉甸甸地掛在顫抖的手上

靈氣的眼睛仔細端詳著豬肉

笑臉像鮮花一樣綻放

豬肉歡快地飛回家

在柱子上迎著風兒不斷搖晃

涌動的口水被無數次壓下

等待千里之外打工父母回來分享

給孫子畫像

偏僻的山村耳聾

寂寞的老樹搖搖晃晃

老屋吞吐著夜風

燈豆憔悴昏黃

疲倦的舊報紙

張開身體躺在低矮的床

帶繭的右手寥寥幾筆

孫子的臉笑在紙上

她不知道是否真實

張嘴親著孫子的腮幫

每天雷打不動

畫好了慢慢端詳

孫子的腿每天都畫長

三個三百六十多個夜晚

孫子的腳長成了巨人的模樣

看著不和諧的身材

掉牙的老嘴舔著淚光

多情的年關將近

孫子雙手被畫成飛翔的翅膀

家門口很著急

瞇著老眼望著遙遠的山崗

插秧

一塊養生的水田

泛著千年歷史的波光

泥土滑軟柔潤

透著腳底酥了心房

腰彎得像一張弓

蓄勢于田的上方

靈活的雙手變著戲法

點綴橫豎整齊的詩行

青翠的秧苗邀來清風

在眼前調皮地悠晃

乾坤的腳步不斷后移

眼前的綠浪漸漸寬廣

翹起的屁股像座小山

忍耐著炙熱的太陽

火辣的后背對著蒼穹

汗水曬成白色的海洋

勞累的腰腿發著牢騷

還要提防偷襲的螞蟥

一塊飽含汗水的藝術田

心中插滿豐收的希望

我聽見耳邊習習的晚風

拉著粒粒皆辛苦的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