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吃完一條魚

孫曼

兒子的好友小周是個個子很高的男生，平時總是面帶微笑，盡管考上了名牌大學，但身上幾乎沒有什么驕嬌二氣，所有接觸過他的人都很喜歡他。

有次我們聊到“叛逆期”的話題，問他叛逆過嗎？他靦腆地回答道：“還好，前不久有過一次，不知算不算。”他說，初中階段忙著中考，來不及叛逆，等到高三下半學期，成績優異的他通過了大學的保送考試后，整個人就放松下來了，忽然覺得自己也應該天不怕地不怕地“叛逆”一次。于是某晚破天荒地沒有和家里人打招呼，就跑去小區附近的網吧打了一夜游戲。到了第二天早上，在晨曦中，當看到父母疲憊的身影出現在網吧門口時，他還是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父母臉上混合著傷感和惱火，他卻在辯解自己已經成人，“我的富余時間怎么度過，你們管不著。”

父親當場就去了廚房，做了一條他最喜歡的紅燒鳊魚，放在他面前，說：“如果你今天能一個人把這條魚吃得干干凈凈的，我們就承認你可以獨立了！”

原來，小周從小就愛吃魚。家里經常變著花樣給他做魚吃。不過他的父母也像天下所有愛子心切的長輩一樣，宣稱自己愛吃魚頭和魚尾巴，每次都會把魚肚子上兩塊肥而少刺的肉專門留給他。所以，他長到18歲，從未單獨吃過一條完整的魚。面對那瞪著眼睛的魚頭和全是小刺的魚尾巴，小周愣住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苦戰了20多分鐘后，他還是失敗了，除了魚肚子上的那塊肉吃得很干凈之外，剩下一堆微微嚼了一下的魚肉渣，里面還都是刺……

“爸，媽，我錯了……”小周從此就沒再提過“叛逆”兩個字。我后來問了周圍不少人，包括我自己，發現凡是父母健在并與父母在一起生活的人，哪怕歲數已經不小了，幾乎都沒有獨自吃過一條整魚。

（孤山夜雨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