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舞者

楊爽，譚慧

【摘 要】作為“新丹麥電影”的代表人物之一，丹麥知名編劇兼導演安德森·托馬斯·延森（Anders Thomas Jensen）因其與生俱來的編劇天賦，以及在“道格瑪95”運動中的表現，揚名全球影壇。本文將從延森的電影創作歷程出發，并結合電影作品內容，分析其以矛盾人生與自我救贖為主題，以男性特色與道德困境為視角，以黑色幽默與荒誕離奇為風格的創作特質。

【關鍵詞】丹麥電影；Anders Thomas Jensen；Susanne Bier

中圖分類號：J811.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8-0024-02

2015年，一部《男人與雞》勇奪當年丹麥國產電影票房第二名。這部作品正是丹麥知名導演兼編劇安德森·托馬斯·延森（Anders Thomas Jensen）的最新力作。

延森憑借與生俱來的編劇天賦，從短片拍攝起步，穩扎穩打。1999年，其短片作品《瘋狂選舉夜》榮獲第71屆奧斯卡最佳短片獎。自此，延森便身兼導演和編劇二職，為其作品鑄就了主題多樣、黑色幽默、荒誕離奇的鮮明藝術特色。

作為丹麥電影人，延森的創作雖萌芽于“道格瑪95”運動，卻因其作品主題的多元化以及對影像質量的高追求，顛覆了刻板的“道格瑪”宣言，成為了“新丹麥電影”的代表人物。①他不僅開創了“喜劇+動作”這一丹麥電影的新類型，被丹麥電影圈戲稱“丹麥一半的劇本是出于延森之手”②，還與丹麥著名導演蘇珊娜·比爾合作，使丹麥電影邁出國門走向世界。

一、身份：非學院派與跨界雙棲

1972年4月6日，延森誕生于丹麥北部的弗瑞德米克斯維克。由于家中很早就有了影像播放機，延森從小便開始接觸電影，美國的科恩兄弟與馬丁·斯科塞斯帶給他極大的影響。③高中期間，延森認識了如今同為丹麥電影人的托馬斯·維爾姆·詹森，受益于校長的鼓勵與學校豐富的電影器材，兩人由此開啟了電影創作之路。

起初，延森選擇小成本短片作為自己事業的開端。通過三部自編自導、提名奧斯卡最佳短片獎的作品——1996年的《守望燈塔》、1997年的《沃爾夫岡》與1998年的《瘋狂選舉夜》，展現了自己在電影制作方面的天賦。《瘋狂選舉夜》更是為他摘得了1999年第7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短片獎。

在經歷了成功之后，延森又將自己在電影短片上的專注延伸到了電影長篇上。憑借其天才的編劇能力，延森在他職業生涯早期創作了兩部“道格瑪”電影劇本，即《敏郎悲歌》（1999）與《國王不死》（2000）。在此之后，延森通過不斷探索，找到了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喜劇電影創作。

在延森的眾多作品中，絕大部分為喜劇電影。其中主要代表作有《在中國他們吃狗》《閃爍惡人心》《男人與雞》以及《你需要的就是愛》等。自1999年創作《在中國他們吃狗》起，延森便持續專攻“男人喜劇”，混合了昆汀·塔倫蒂諾式的暴力與趣味，就此建立了一種將喜劇片與動作片相結合的新丹麥電影類型。

雖然延森在喜劇電影領域的創作并未獲得世界的矚目，但其作為編劇與其他導演合作的嚴肅現實題材電影得到了全球影壇的青睞。與延森合作最多的莫過于丹麥著名導演蘇珊娜·比爾（Susanne Bier），他們共合作過6部作品，分別是《窗外有情天》（2002）、《血海兄弟》（2004）、《婚禮之后》（2006）、《更好的世界》（2010）、《你需要的就是愛》（2012）以及《第二次機會》（2014）。這些電影的題材相較于延森的喜劇更具有普適性。加上這些作品中深刻的主題以及獨特的藝術特色，延森與蘇珊娜·比爾的合作使丹麥電影成功進入國際視野。其中，《更好的世界》更是榮獲了2011年第83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

二、主題：矛盾人生與自我救贖

盡管多元的主題是延森作品的特色之一，但在諸多主題之下，角色的矛盾人生以及自我救贖之路仍是延森作品主要表現的內核。

2010年，延森作為編劇與蘇珊娜·比爾合作了電影《更好的世界》。影片中的男主角安東是一名在非洲進行人道主義救援的醫生，主張和平，為人友善。但他的日常生活中充斥著暴力。非洲當地人的互相殘殺，與丹麥校園中孩子們之間的暴力行為，讓安東的婚姻走向盡頭，也讓他感到疲憊無力。但安東仍堅持著自己的處世之道，為殘殺同胞的部落酋長治療疾病，勸導自己的孩子學會友善，被施以暴力也絕不還手。他的行為與思想深刻影響了周圍的人，但這個世界，暴力與競爭仍源源不絕。

電影《第二次機會》是延森與蘇珊娜·比爾合作的一部劇情電影。男主角安德烈亞斯是一名干練的警察，在一次出警中偶遇罪犯崔斯坦和他缺少照看的孩子桑尼。在自己的孩子不幸夭折后，安德烈亞斯將自己孩子的尸體與桑尼調包。偷走孩子的安德烈亞斯表面上心安理得養育著桑尼，內心卻經受著極大的道德譴責。妻子安娜的自殺為安德烈亞斯帶來了深深的絕望。為了贖罪，他調查崔斯坦并找到自己孩子的尸體，發現孩子竟是被有著精神疾病的妻子搖晃致死的。安德烈亞斯后悔不已，最終在朋友的幫助下把桑尼還給了其母親，他也被警察局開除。數年后，偶遇茁壯成長的桑尼，安德烈亞斯得到釋懷。

三、視角：男性特色與道德困境

縱觀延森的眾多電影作品，幾乎全都是以男性為主角，女性角色在影片中并不出彩。麥德斯·米克爾森（Mads Mikkelsen）是與延森合作次數最多的男演員，兩人一共合作過7次，并在此過程中給予了對方極大的創作啟發。一方面，作為演員的米克爾森因為延森的喜劇角色發現了自己擅長的領域。米克爾森曾這樣評價延森的喜劇電影：“我個人認為黑色喜劇更加有趣，自己在這個領域也做得更好。我愛這種巨蟒劇團④似的病態喜劇。”⑤另一方面，延森也因與米克爾森建立的默契，在電影創作中更加大膽。

延森與其他導演合作的作品大多聚焦于普通人身陷道德困境。故事一般圍繞著某個具有普遍性的中產階級白人男性展開，以其在現實生活中遇到的某個道德困境為主要情境，詳細描述該角色在其中的痛苦掙扎與成長過程。

由蘇珊娜·比爾與延森共同創作的“道格瑪95”電影《窗外有情天》就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年輕情侶希莉與喬西姆的幸福生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徹底打破，肇事者瑪麗與女兒為此后悔不已。為了安慰因男友重傷悲傷不已的希莉，瑪麗的丈夫奈爾斯與希莉接觸，并與其產生了感情。中年危機的奈爾斯找到了自己的真愛，拋棄了妻子與孩子，毅然與希莉走到了一起。影片中，四個主要角色都是身陷道德困境而糾結不已。瑪麗糾結于對希莉的愧疚與丈夫的不忠；希莉糾結于對喬西姆的責任與對奈爾斯的感情；奈爾斯糾結于對家人的珍愛與對希莉的感情；喬西姆也糾結于與希莉的過去和現在。幾個人物在困境中痛苦掙扎，互相傷害，又不斷安慰對方。這樣的設置從敘事上豐富了整個故事的戲劇層次與感染力。

普通人的道德困境是延森作品關注的一個重要維度，它為影片增添了普適性，從而帶動觀眾跟著劇情前進，并在觀影后給觀眾留下豐富的思考空間。

四、風格：黑色幽默與荒誕離奇

延森的喜劇作品通常又包含了動作、犯罪、奇幻等元素，沉悶扭曲的黑色幽默加上荒誕有趣的故事情節，使得其電影風格獨樹一幟。

1999年的《在中國他們吃狗》是延森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喜劇作品。故事講述銀行職員阿維德在制服一名銀行劫匪后，被劫匪的“妻子”找上門訴苦。此時的阿維德也遭遇了生活的巨大變故，他找到自己的罪犯哥哥哈羅德，希望他幫助自己搶劫銀行并協助這名銀行劫匪逃獄。出于兄弟之情，哈羅德帶著兩個助手一而再地幫助阿維德。但當劫匪成功逃獄后，阿維德才得知劫匪的“妻子”和她的借口都是假的。受到刺激的阿維德從此改頭換面，由懦弱無為變得魯莽暴力，最后在一場幫派亂斗中身亡。

按照以往電影的傳統劇情設置，像主角阿維德這樣作惡多端的角色基本都是以悲劇結尾。然而在延森荒誕有趣的故事中，阿維德死后卻是唯一一個上了天堂的人。延森的每個電影角色背后都有著自己的故事，超現實元素的加入也是因為延森相信真實不總是合邏輯的，觀眾將會接受最奇怪的事情。

延森的黑色幽默還體現在影片對于社會化過程的嘲諷。他所有這些病態的、讓人厭惡的邊緣角色，在影片結尾時全部奇跡般重新融入了社會。《閃爍惡人心》中作惡多端的罪犯四人組一起開了家成功的餐廳，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綠色屠夫》中飽受心理問題的斯文德和伯尼，在殺人后逃脫了法律制裁，并繼續肉鋪的生意。《男人與雞》中的五個身世離奇、與世俗格格不入的兄弟，打破了無法繁殖后代的詛咒，與家人快樂生活在一起。

黑色幽默與荒誕離奇作為延森作品的兩大藝術特色，是相互聯系無法分離的。延森作品的荒誕離奇一般體現在以下幾點。

第一，人物都是病態的、神經質的；第二，故事的發生地十分模糊，且基本集中在某一封閉空間內；第三，經常出現夢境、超現實元素；第四，人物的命運走向以及做事方法都是不合正常邏輯的。

延森認為，任何人都不是一座孤島，只有當角色與一些不好的、怪異的、丑陋的東西對立起來時，才形成幽默。《在中國他們吃狗》中角色體現出的暴力、憤世嫉俗、厭惡女性等種種特質，全部都是為了搞笑。

在延森的作品中，所謂世俗的正常、人物的心理健全等，都不在劇本所建構的社會范圍里。所有的一切只是作為制造幽默與批判政治正確的工具。延森保留了黑色幽默的傳統形態，即依靠一個后期可以逆轉的角色，在最后對前邊鋪墊的所有笑點進行真實揭露。皆大歡喜的結局，也迎合了觀眾潛意識里的觀影需求，讓人們在跟著角色經歷了一番新奇的冒險之后，得到本能的喜悅。

五、結語

作為“新丹麥電影”的代表人物之一，安德森·托馬斯·延森憑借其天才般的編劇能力，創作出了一批批兼具丹麥本土特色與全球化視角的優秀作品。這些作品在風格上獨樹一幟，但其內核都具有普世價值。正因如此，延森的作品才吸引了丹麥本土、北歐，乃至世界的注意。

筆者認為，延森的作品對我國的影視創作與傳播也有著深刻的啟示。中國的影視創作者也應多關注世界性的問題，從風格或元素上保持自身特色，如此才能讓中國電影真正“走出去”。

注釋：

①Meryl Shriver-Rice. Inclusion in New Danish Cinema， 2011，4.

②Christian Monggaard. Playing With the Medium. Film， 2003，（29）：16.

③Kim Foss. Danish Delicatessen. Film，2003，（27）：29.

④巨蟒劇團（Monty Python）：20世紀70年代起在英國走紅的喜劇團體。英式喜劇很有尖誚的意味，往往用極正經的態度來表現荒唐。

⑤Morten Pill. To Perfection. Film，2005，（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