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娘娘

一葦

古時候有一戶人家，兒子生了重病，求醫吃藥總不見好，最后，只得聽從神婆的建議，從鄰村說了個女子柳春英，娶回家做兒媳婦，希望以沖喜的方法，使兒子痊愈。可是呢，事與愿違，媳婦娶回來不久，兒子還是去世了。

婆婆認為那小媳婦春英害死了她的兒子，便把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變著法子折磨她。春英做飯、縫衣裳、飼豬、喂狗，整日像陀螺一樣轉，可是仍然不能得到婆婆的歡心。

那日天還沒有亮，婆婆把春英叫醒，對她說：“你的小姑即將出嫁，不能再去挑水了。以后家里的水，都由你來挑。”春英只得挑起水桶，去遠處的山泉汲水。好不容易把兩桶水挑回家中，婆婆走上前，“嘩啦”一聲，倒掉了后面的一桶。春英淚汪汪地問：“那桶水也同樣清澈，為什么不要呢？”婆婆惡狠狠地說：“哼！你這個人晦氣，你身后的水呀，不干凈！”春英不能出聲，只好擦干眼淚，繼續去山泉挑水。一天這樣，兩天這樣……轉眼過了三年。

這天風和日暖，春英挑水走到半路，遇見一位騎馬的老人。老人走了遠路，人和馬都十分干渴。那匹馬看見春英桶里的水，就停下馬蹄，不往前走了。老人于是跳下馬，招呼她：“這位娘子，能給我一瓢水嗎？”

春英心地很好，就放下水桶，在前一桶水里舀了一瓢遞給老人。老人喝了水，又再請求：“能讓我的馬也喝一點嗎？”春英于是把前一桶水挪出來，給馬喝了。可是，馬實在太渴了，喝光了前一桶水，還想喝后面的一桶。春英說：“那桶水不吉祥，喝不得的。”老人覺得奇怪，就問她：“水是一樣的水，怎么說它不吉祥呢？”

春英不由地涌起了淚水，就從婆婆家娶媳婦沖喜，一直說到挑水只要前一桶。她一邊說，一邊哭，淚水滴滴答答落在路邊的泥塵上。老人聽她說完，不由得十分憤怒：“水是一樣的水，哪有吉祥不吉祥的分別，你婆婆胡說八道罷了。”

馬喝完水，老人翻身騎上馬背，看那春英又掉頭去山泉挑水，就回過頭，喚住她，把手中的馬鞭遞給她，囑咐說：“來，這根馬鞭送給你，你回家放入水甕，用水時只需稍稍提起，水就滿了。但是，千萬不能把鞭子提出甕外，切記，切記！”

春英接過鞭子，說了聲“謝謝”，再抬頭，老人和馬已經不見了。 那幾天婆婆回了娘家，春英走入廚房，把那馬鞭放入水甕。啊呀，只見清水一波一波地從甕底漫涌上來，她把鞭子輕輕一提，清水隨鞭而漲，不一會兒，就有了滿滿的一甕清水。“這真是太好了！”她樂得跳起舞來，舀起半瓢水，嘗了一口，那水清冽甘甜，比山泉水還可口些。

她馬上走出門去，把這事兒告訴了隔壁的小媳婦：“我家水甕能自動注滿水哩，你來我家挑水，可以少走七八里地哩！”隔壁小媳婦挑了水，又告訴屋前屋后的阿婆：“春英家水甕能自動注滿水哩，春英讓大伙兒都去挑水，可以少走七八里地哩！”如此一傳三，三傳十，一村的老婆婆小媳婦都到她家水甕挑水，再不用起早摸黑走到七八里路外的山泉去了。

婆婆從娘家回來，看見這情景，很不高興。不過呢，她不愿意得罪全村人，就裝出喜洋洋的樣子，笑吟吟地對春英說：“咱家水甕能生水自滿，這真是神仙菩薩的眷顧。這幾年你辛苦了，可憐還沒有回過娘家呢！明天殺兩只鴨子，回去孝敬孝敬爹娘吧。”春英歡喜得一夜睡不著，第二日天麻麻亮就起身，帶了兩只鴨子，回娘家去了。

那日太陽升得老高，婆婆才起身，她走近水甕，只見甕里插著一根黑烏烏的馬鞭。“裝什么神，弄什么鬼，這是什么骯臟東西？！”她氣鼓鼓地一伸手，把那馬鞭從水甕拔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一股水甕粗的水流從水甕奔涌而出，嘩啦，嘩啦，嘩啦啦……大水沖倒了婆婆，裹著婆婆，轉瞬間沖出廚房，沖入巷子，匯入了溝渠。

大水漫起來，婆婆被淹死了。

那會兒，春英已回到娘家，她回到自己還是姑娘時住的小閨房，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子，打散頭發，正在梳妝。正梳得好看呢，聽見門外有人叫喚：“春英，你婆婆家發大水了！”

春英一聽，馬上猜到婆婆把馬鞭拉出了水甕。情急之下，她趕不及把頭梳好，一手握著頭發稍兒，一手執著木梳，拔腿跑回婆家去。她逆著水，入了廚房，只見甕里大水嘩啦啦地噴涌而出。她急中生智，掀起鍋蓋子，往甕口處一蓋，然后奮身一躍，坐了上去。說來奇怪，春英坐到甕上后，水勢頓時緩下來，洶涌的大水變成了涓涓的細流，從鍋蓋子底下不息地往外流。村里的大水退了下去，人們順著那股細流，走進春英家廚房，只見她端莊地坐在水甕上，一手拿木梳，一手挽住打散的頭發，正安詳地梳頭。

“春英。”鄰家小媳婦喚她。

可是，她一動也不動，也不答話。走近一看，原來春英已經坐化，變成了一尊石頭人。

春英永遠不會再變老了，她身下的水甕成了一個泉眼，清泉年復一年不息地流淌，滋養著附近的土地與村莊。于是，人們把這眼泉喚作“難老泉”；又給春英蓋了廟，尊她為“水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