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欣

我的一個同事在做爸爸以前,對育兒有很多理想主義的設想。他本人穿衣打扮很有品位,特別看不慣小嬰兒的衣服總是花里胡哨很弱智的樣子,宣稱他的小孩從嬰兒起就主要穿黑白二色。他也不喜歡不可再生、不可降解的一次性紙尿褲,聲言等他有了孩子,要用更為環保的棉布尿布。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我的孩子會爬了,那個特別有品位特別環保的同事則與妻子一同回了美國,生下他自己的寶寶。大家收到他的喜訊,都迫不及待地打開郵件,頭碰頭地看那個長得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嬰兒。嬰兒果然穿著黑色的連體衣,他守住了品位的底線。已經做了爸爸的同事眼尖,說:“他穿的難道不是幫寶適?”果然,現實的艱巨勞動早把理想碾成了碎渣。嬰兒生下來以后,每天要吃七八次奶,換七八次尿布,足夠讓新爸新媽精疲力竭,哪兒還擔得起額外的洗尿布的工作量?更何況還有那些“黃金萬兩”的尿布,即使是親生孩子,多看一眼都覺惡心,何況動手洗。直接丟洗衣機似也不妥,又不能專門買臺洗衣機洗尿布。于情于理,紙尿布都是最佳選擇。
換尿布可能是帶孩子的配套工作里最討厭的。幫寶適的發明就是因為寶潔公司的研究員維克多米爾斯不喜歡給孫子換洗布制的尿布,因此請求實驗室發明一種可以用后即棄的尿布。最早的尿布十分笨重,吸水力極強的高分子凝膠1986年才發明出來。就像蘋果手機一樣,一旦紙尿布全面進入生兒育女人類的生活,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人們總是喜歡攀比艱苦勞動的質量,以此來賦予苦工更多的意義。我婆婆養大了五個孩子,她生到第四個時,英國和愛爾蘭市面上才有紙尿布。那時候嬰兒的尿布是用紗布做的,不僅要洗得很干凈,還要煮過消毒。撫育孩子的主婦把嬰兒尿布晾出來,如果不是件件雪白,會被人背后說不是個好媽媽。那時候在某些社區,婦女出門工作而不是在家帶孩子是聞所未聞的事情。我婆婆說,那時候她的爐頭上有一口大鍋,總是煮著尿布。我是個連奶瓶都不經常煮沸消毒的懶媽媽,所以聽了以后很慶幸自己不必生活在那個時代。
從布尿布到紙尿布可以說是一次家庭生活的重要革命。尿布的下一次革命,應該是令一次性紙尿布能夠降解甚至發酵,成為有機肥料的穩定可靠供應源。那時候紙尿布不僅不再是環保的對立面,而是對環保和有機農業最有力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