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兒女學中文

孔哲

現在國內的孩子有學英語的煩惱，每次回國，朋友們都羨慕我的孩子可以說一口流利的英文，殊不知，在國外的家長們也常常為孩子的中文學習煩惱呢。

兒子3歲多來新西蘭，初上小學時英文還不好，記得在他的第一次家長會上，我問老師他能否聽懂英文，老師笑笑說，感覺他有些聽不懂，但他會看別的小朋友怎么做，就跟著學。好在國外的學習壓力不大，又有語言環境，他慢慢地也就跟上了。因為沒有中文的語言環境，很多中國家長會送孩子去周末的中文學校學習。那時我想，中文學校一周一次，太少，又自認為自己的中文功底還算扎實，就決定自己在家里教他。開始時，字比較簡單，課文也短，兒子還能跟上，但隨著他英文水平的提高，他變得越來越愛讀英文書，每次叫他學中文都拖拖拉拉的。

女兒是在新西蘭出生的，讀中文時常常讀幾句就轉移話題，開始我還耐著性子和她聊，不知不覺發現半個小時過去了，課文還沒有讀幾句，只好安慰自己，親子關系也很重要。之后每次讀書前，我都告訴她先讀完課文再聊天。有一次讀書時，她哈欠連天，還振振有詞地說她對中文過敏，一看中文就想睡覺，我發狠地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幾天后她又故技重演，我問她是否還記得媽媽上次說的話，她點點頭，可憐兮兮地望著我說：“跑不了和尚，跑不了廟。”弄得我哭笑不得。唉，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自認為是慈母，怎么在孩子眼里就變成了“虎媽”？

這時兒子已經上高中了，更常常以功課繁重為由推脫，我只好苦口婆心地給他們講學中文的重要性，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倆都聽得很認真，頻頻點頭，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最后我說：“孩子們，現在很多老外讀中文都比你們好，你們不覺得慚愧嗎？”“不慚愧！”兒子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的許多洋人同學的英文都不如我，他們也不慚愧。”女兒早已在一旁笑成了一團。

當然，這不只是我家的煩惱。朋友們在一起時，如何讓孩子學好中文也是永不過時的熱門話題。曾經有一個朋友建議讓孩子先讀英文版的中國歷史，來了解中國，還說他兒子就是如此，如今對清朝歷史特別有興趣，清朝每個皇帝的事跡如數家珍。我望著書櫥里的古典名著，心里又燃起了希望，連忙去圖書館借來清史，結果一個月后，書到期了，兒子也沒有讀幾頁。又有一個朋友建議讓孩子們通過看中國的電視劇來提高中文水平。我找來一部古裝劇，女兒看到劇中人物容妝精致、服飾華麗，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當然也少不了我在一旁的講解。比如，劇中的一個老仆人叫他的主人“老爺”，女兒好奇地問我：“媽咪，他怎么叫那個人姥爺？那個人是他的姥爺嗎？”一段時間后，女兒講話時偶爾會冒出“惹人注目”“攀登”等詞，看來有效果，我心中竊喜。一次吃完晚飯，她突然對她的哥哥說：“你退下吧。”地地道道的一句劇中臺詞惹得全家哄堂大笑。

我還堅持給他們講睡前故事，什么中國民間故事、成語故事之類的。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對中文終于有了興趣，有時沒有時間給他們講故事，女兒還會善解人意地說：“沒關系，記得明天要補上哦。”

女兒班里有個北京小姑娘在華文競賽中獲獎，文章還入選了獲獎作品集，這個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通過和她聊天，我發現她不僅中文寫得很好，對中國歷史、古典名著也都了如指掌，我很驚訝，當我和丈夫向她爸爸請教時，才知道她女兒天天寫中文，貴在堅持。朋友毫無保留地侃侃而談，從中國古文之美聊到中國的高鐵發展之迅速，從老外學漢語的熱情聊到中國文化對孩子將來交友婚姻的影響，老公和我聽得頻頻點頭，最后朋友竟然主動提出教我女兒中文，我喜出望外。

從那時起，女兒每天堅持寫中文作業，因為她愛畫畫，每次寫字我都鼓勵她：“中文是書畫同源，你畫畫好，寫字也一定好。”幾次下來，女兒的中文字竟然也寫得有模有樣，每次去上課前，還主動讓我幫她復習一下。因為是別人教，她那套撒嬌耍賴的本事自然就收了起來。記得以前有一次我讓她寫中文，她指著一個字說：“太難了，這個字像個大鱷魚。”我只好作罷。我突然明白“易子而教”這句話是多么有道理。

如今，兒子能讀簡單的文章，女兒也在不斷進步。眼看著孩子們一天天長大，希望他們長大后能理解父母的苦心，至少下次回國去飯店時，不再只是看著菜單發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