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怡

1945年2月14日,美國總統羅斯福(右一)在停泊于蘇伊士運河大苦湖的“昆西號”巡洋艦上會見沙特阿拉伯國王伊本·沙特(右二)
我們乘坐的汽車駛近宰赫蘭市中心的那一天,一群沙特阿美公司的工程人員正在準備搭建一座舉辦慶典用的舞臺。2018年恰逢沙特石油工業迎來起步80周年紀念——1938年3月,正是在靠近達曼港的宰赫蘭7號試掘井下方噴出的“黑色黃金”,宣告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陸上傳統油田加瓦爾油田被發現,繼而戲劇性地改變了伊本·沙特建立的這個新國家的命運。如今,7號井原址上已經豎立起了一塊帶有象征意味的紀念碑;它被阿美公司的員工視為幸運女神本人的化身。慶祝加瓦爾油田發現80周年的隆重儀式,就將在這塊紀念碑旁舉行。與此同時,阿美公司耗費巨資修建的沙特石油工業博物館,也將在2018年夏天正式對外開放。
不過,當我親身站在這塊某種意義上改寫了整個人類歷史的沙漠中央時,卻更容易回想起另一個同樣富有戲劇性的場景。1932年初秋時節,沙特王室多年來的親密盟友、科威特埃米爾艾哈邁德·賈比爾·薩巴赫(Ahmad Al-JaberAl-Sabah)乘坐汽車穿過兩國交界處的沙漠,前往利雅得看望他的老大哥伊本·沙特。沙特國王自豪地向艾哈邁德展示了他龐大的私人汽車庫,但也坦言自己身體健康不佳,國家財政已經瀕臨破產。艾哈邁德給了他的朋友兩句忠告:“控制您的開銷,否則國家會馬上垮臺。汽車不必買那么多,有幾輛大馬力的美國車就行。它們可以坐5個人:當車子陷入內志荒漠中的流沙時,得有5個人才能把它推出來。”
第二天,艾哈邁德高高興興地坐著伊本·沙特送給他的新款凱迪拉克牌轎車,穿過沙漠回科威特去了。而沙特國王的煩惱依舊沒有解決:長期以來,構成阿拉伯半島腹地的內志地區一直靠零散的游牧經濟支撐,英國人從1916年開始支付的每月5000英鎊的津貼就是他最重要的收入來源。東部的漢志地區過去可以靠海上貿易和朝覲者的消費獲得一些進賬,但在伊赫萬叛亂和1929年全球性經濟危機的雙重打擊下,朝覲經濟也陷入了萎靡不振的狀態。為了將那些散漫的貝都因牧人變成定居的城市居民,為了在他的新國家里建設公路、廣播網和機場,他需要獲得一筆額度足夠大,還能持久供應的財政“輸血”。而只有歐美人出得起價。
國王的希望來自方興未艾的石油革命:1904年,英國第一海務大臣費舍爾勛爵基于技術理由,開始倡導用重油替代煤炭作為海軍艦艇的推進燃料。這一決定帶動了歐美資本巨頭參與中東地區的石油開發,并使已經發現油田的波斯、巴林等國迅速致富。而汽車時代在發達國家的到來,意味著對石油的渴求依然存在。從“一戰”爆發前起,就有地質學家相信在阿拉伯半島腹地同樣存在可觀的石油儲藏量。然而由于漢志和內志之間的長期戰爭,以及因伊赫萬叛亂導致的政局動蕩,直到1932年為止,依然沒有一支勘探隊進入過沙特。
為沙特國王籌劃石油大發現的智囊是他的親密顧問、傳奇探險家圣約翰·菲爾比(St. John Philby),也就是后來的著名間諜金·菲爾比的父親。老菲爾比這位劍橋畢業生從大戰時期起就服務于英國政府負責中東政策的經濟和諜報部門,后來因為意見分歧選擇了離開,進入伊本·沙特的宮廷。出于對英國中東政策的抵觸心理,他沒有聯絡當時規模最大、技術力量最雄厚的英波石油公司到沙特進行勘探,而是秘密和洛克菲勒家族旗下的加州標準石油(SoCal)進行了接觸。1933年5月29日,加州標準拿下了沙特東部哈薩綠洲地區為期60年的石油開采特許權,涉及一塊總面積93萬平方公里的荒漠。作為交換,標準公司分兩批借給沙特政府總價值5.5萬英鎊的金幣,如果實際發現石油須再付10萬英鎊。這些借款被當作目標地塊的租借使用費。同一年,加州標準公司在哈薩地區建立了全資子企業美國-阿拉伯石油公司,即今天沙特阿美的前身。1936年,另一家美國企業德士古石油(Texaco)買下該公司50%的股權,使阿美成為一家美國股份制企業。

1964年,沙特阿美公司位于達曼地區的煉油廠正在進行精煉作業。這一年,整個沙特的原油開采量超過了6億桶
1938年3月,經過歷時近3年的失敗考驗,宰赫蘭7號井終于噴出了石油。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到“二戰”爆發之后的1940年,沙特的原油日產量已經增加到2萬桶左右。但這還遠遠不是終點:1943年底,著名地質學家、石油商人德戈爾耶(Everette Lee DeGolyer)受美國戰時石油管理部之托,率一個代表團前往中東評估當地的能源開發潛力。他帶回來的是一個聽起來極為樂觀的預測:整個中東的探明石油儲量至少在250億桶左右,其中沙特一國占20%。而按照最瘋狂的估計,沙特石油儲量的上限應該有1000億桶!
后來的事實證明,恰恰是德戈爾耶最后做出的那個“瘋狂”估計,最接近加瓦爾油田的實際探明儲量。但無論是50億桶還是1000億桶,都值得美國政府繼續在阿拉伯半島押寶。恰好在此時,伊本·沙特的國家再度陷入財政緊張:大戰切斷了朝覲信眾前往麥加的航線,標準公司在當地的開發也沒有繼續擴大。為了阻止英國企業趁此機會插手沙特,標準和德士古向美國國務院做出了呼吁,要求政府直接參與沙特的開發項目。1943年,戰時石油管理部下屬的石油儲備公司以4000萬美元的價格暫時買下阿美公司1/3的股權,這筆開支將被用來建造沙特第一個煉油廠。另外,美國政府還有權購買阿美公司戰時100%、平時51%的原油產出。
接踵而至的還有公開的政治支持。1945年2月14日,情人節當天,剛剛結束雅爾塔之行的美國總統羅斯福乘坐“昆西號”巡洋艦抵達蘇伊士運河大苦湖,和剛剛乘另一艘軍艦抵達的伊本·沙特進行了5個多小時的會談。雙方都清楚這次見面的重要性,煙癮很大的羅斯福為了照顧沙特國王的宗教禁忌,甚至在整個談話過程中都沒有吸煙。而腿關節有傷、長期以輪椅代步的沙特很快在他和脊髓灰質炎患者羅斯福身上發現了共同點。兩人的會談涉及巴勒斯坦問題、未來中東的前途以及英國勢力從當地的撤出,但最重要的是在石油安全問題上達成一致。這次“情人節談話”的內容從未全部公開,但根據歷史學者的研究,雙方達成了一項意義重大的默契:在阿美公司對東部板塊的60年開采權到期之前,沙特政府承諾盡最大努力保證對美石油供應的暢通。作為交換,美國將在紅海東岸和波斯灣西部建立兩個空軍基地,保護沙特的油田設施和國土安全免遭伊朗或蘇聯的破壞,并為規劃中的橫貫阿拉伯半島的石油管線提供空中掩護。從那時起至今,確保沙特能源市場的穩定一直是美國中東政策的重要支柱之一,兩國之間也因此形成了極為親密的特殊關系。
在那次見面結束之際,羅斯福贈送給伊本·沙特一件特殊的禮物:一架和他本人乘用的型號完全相同的美國制輪椅。這不僅是兩位行動不便者私人友誼的象征,也埋下了美國政商精英和沙特王室成員之間密切往來的種子。體形高大的伊本·沙特對這件禮物極為珍視,但一次也沒有使用過:它的尺寸實在是太小了。
沙特石油工業創始之初,國際能源市場的定價權掌握在私人跨國公司手中。上世紀30年代,??松?、殼牌、英國石油、美孚、雪佛龍、德士古、海灣石油這七家全世界最大的原油生產和銷售企業通過分配定額的方式結成了卡特爾,壟斷了當時全球60%的油田開采權和85%的產量。在阿美公司的經營方針上,沙特政府能起到的唯一作用是敦促美國股東加大開采和出口的力度,因為利雅得收取的是和出口量掛鉤的租金。
但在“二戰”剛結束的年代里,加速開發并不容易。到1946年,加州標準在加瓦爾油田的投資總額已經上升到8000萬美元,但還存在數千萬美元的缺口;另外,修建橫貫半島輸油管線還需要另外籌措1億美元的資金,而沙特石油的出口銷售直到這一年年初才正式開始盈利??紤]到自身的體量有限,1946年底,加州標準與另外兩家跨國石油巨頭新澤西標準(今天埃克森石油的前身)和索科尼(Socony)達成股權讓渡協議,在阿美公司的股份中,加州標準、新澤西標準和德士古各占30%,索科尼占10%。伊本·沙特對這樁買賣只有一項要求:他憎惡英國政府剛剛拋出的巴以分治計劃,因此要求絕不允許任何一家英國企業插手沙特阿美。
1950年9月,橫貫阿拉伯半島石油管線最終建成。它使東部省開采出的原油可以直接快速運送至紅海沿岸,在黎巴嫩的西頓港裝船,直接經地中海航線運往歐洲。和過去采用的波斯灣—紅海—蘇伊士運河海運線路相比,它節省了將近一萬公里的里程,并且一次最大負荷輸油就相當于60艘普通油輪的運力。但隨著出口量大增,新的矛盾也開始浮現:根據沙特政府和四大股東達成的協議,1949年全年阿美公司共創造利潤1.15億美元,為此需要向美國財政部納稅4300萬美元。而身為租借地物主的沙特政府雖然也獲得了水漲船高的收入,但只有區區3900萬美元,還不及阿美向美國政府繳納的稅金。伊本·沙特對此公開表示了不滿。

1955年,吉達地區一座由沙特阿美公司供應成品汽油的私營加油站剛剛投入使用
“二戰”后世界秩序的劇烈變化,不僅表現在國界的變動和勢力范圍的讓渡上。過去被大公司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產油國政府現在急于恢復自主性,爆發了一場接著一場的毀約運動:在伊朗發生了由摩薩臺內閣領導的第一次石油工業國有化革命,委內瑞拉新政權則提出了“五五分成”的口號。年事已高的沙特國王在他病重去世之前,也決心為子孫留下一筆足夠豐厚的遺產。時機對他有利:朝鮮戰爭爆發之后,美國國務院高度重視蘇聯在亞洲、中東等非傳統利益區的戰略攻勢,為此呼吁在中東的各美資能源企業寧可犧牲掉利潤份額,也要確保所在國不被蘇聯勢力所滲透。1950年12月30日,經過為期一年的談判,沙特政府與阿美公司的四大股東達成了一份新協議:自1951年起,阿美公司須將每年出口利潤的50%移交給沙特當局;為減輕企業負擔,美國財政部同意按照海外企業條款給予阿美以稅收減免。1951年全年,沙特政府從阿美獲得的利潤分成一舉增加到1.1億美元,伊本·沙特終于有足夠的資金來修筑他的公路網和建立現代化軍隊了。
不經意間,1950年的“五五分成”協議開啟了一個全新的時代。私人企業的博弈空間越發狹窄,能源產業的國有化開始成為普遍現象。1973年,沙特政府將阿美公司25%的資產國有化,1974年又收回15%;1980年,外國股東徹底退出阿美的經營,利雅得當局完全控制了本國石油工業的產能。到21世紀初,五家最大的跨國私營石油企業僅僅擁有全球原油開采量的14%和已探明儲量的5%,超過80%的儲量則由各國國有石油企業掌控,這顯然意味著能源產業的政治性在不斷強化。沙特作為第一個吃螃蟹者,也最早享受到了它的紅利。
不僅如此,1956年蘇伊士運河戰爭之后,中東世界掀起了以追隨埃及總統納賽爾、接受蘇聯軍事和經濟援助、抵制以色列和美國為特征的阿拉伯社會主義,對美國希望維持的區域均勢構成了威脅。因此,美國政府在1957年公布“艾森豪威爾主義”,宣稱愿為一切意圖抵制“共產主義威脅”的中東國家提供軍事和經濟援助,沙特亦在其列。1957年2月,沙特王儲費薩爾在訪美期間要求艾森豪威爾政府提供價值200萬美元的18架飛機,并訂購了50萬美元的防空炮械,以防范埃及的空中入侵:這成為兩國軍事合作的起點。到60年代中期,美國對沙特每年例行軍事援助的額度增加到了1600萬美元。不過與此同時,為踐行其一貫的宗教和民族主義立場,沙特王室始終否定以色列國的獨立,并拒絕加入美國發起的、針對阿拉伯國家聯盟的中央條約組織(CENTO)。利雅得也長期為從事對以色列戰爭的敘利亞、埃及等阿拉伯國家提供財政援助。
在巨頭企業與國家的這場漫長博弈中,“五五分成”協議僅僅是一個起點。進入50年代后期,沙特第一位石油工程和地質學碩士、對能源事務擁有極大發言權的阿卜杜拉·塔里克(Abdullah Tariki)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產油國從能源出口中獲得更多收益的關鍵并不是提高分成比例,而是控制全球市場的供給總量以及定價權。綽號“紅色謝赫”的塔里克是納賽爾的支持者,在得克薩斯大學接受專業培養,順便還帶回了美式自由主義風氣和一位美國妻子。他的政策針對的是英美石油企業的新伎倆——為了和當時剛剛開始大規模出口的蘇聯石油爭奪第三世界市場,英美石油公司開始人為調低原油售價,對正在大舉進行城市化建設和軍備擴充的中東各產油國的利益構成了赤裸裸的侵害。在跨國石油巨頭和產油國之間,已經形成了一場零和博弈。
1960年9月10日,以沙特阿拉伯和委內瑞拉為發起國,包括科威特、伊拉克、伊朗共5個主要產油國的代表(卡塔爾作為觀察員)集結于巴格達,宣布組建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以確保全球油價的穩定。這五個國家的年產量占到當時全球原油出口量的80%以上。塔里克還和委內瑞拉代表一起提出了最早的“生產調節”概念,建議根據歷年實際出口數字的變化趨勢,提前預估下一年全球市場的能源需求,并根據這一下限進行生產。若有突發事件導致需求增加,則各國皆擴大產能;若需求減少,則減少生產以作為調節。這樣一來,全球原油市場的需求和供給將永遠處于大致平衡的狀態,各產油國政府則可確保其利益不受侵害。而沙特憑借最大規模的已探明儲量和最大彈性可達單日200萬桶的富余產能,將充當整個組織的安全閥。
“紅色謝赫”在沙特石油和礦業大臣的職位上只待了不到兩年。1962年,“隨機應變先生”艾哈邁德·亞馬尼(Ahmed ZakiYamani)登臺亮相,繼而掌管沙特石油工業長達24年之久。亞馬尼出生于平民家庭,畢業于紐約大學法學院和哈佛大學法學院,對石油開采了解甚少。但他精于談判,并深得費薩爾國王的信任,因此很快崛起為OPEC的實際總指揮。在1967年六月戰爭(第三次中東戰爭)期間,OPEC中的阿拉伯國家決心團結一致、對支持以色列的歐美大國實施石油禁運,但很快以失敗告終。原因有二:埃及軍隊在戰爭中僅僅支撐了一個星期就宣告失敗。由于開羅瀕臨財政崩潰,納賽爾不得不懇求他的阿拉伯盟友們恢復對美國和歐洲的出口,以獲得外匯來為埃及提供“輸血”。另外,恰好是在1967年,載重量相當于過去5倍的超大型油輪(VLCC)開始投入使用。有了這種油輪,歐美消費國完全可以從南美洲或者非洲的其他產油區快速調運石油來彌補短期缺口。由此看來,阿拉伯國家必須堅定決心、將全面禁運維持相當長的時段,方能有效果。

1960年9月10日,“紅色謝赫”塔里克在巴格達參加石油輸出國組織籌備會議
與前任塔里克不同,亞馬尼本質上并非政治激進分子,也無意將石油當作政治武器。對他而言,禁運行動更像是一種測試:由于控制中東大部分原油產地的跨國企業背后都有政府作為支持,倘若他們不愿意接受OPEC關于調整產量和價格的動議,阿拉伯國家便可以用禁運向其背后的政府施壓,直至實現最初的目標。
這便是利雅得當局一反常態,在1973年十月戰爭(第四次中東戰爭)中帶頭發起全面禁運的真實動機。這次行動名義上是為了懲戒在開戰后為以色列提供軍事援助的歐美國家,實質則是產油國在謀求一次性抬高油價未果的情況下,對消費國實施的大規模報復。戰爭爆發前夕,OPEC方面曾在維也納與美國、日本以及西歐六國政府的代表展開談判,要求一次性將油價上浮100%,遭到美國政府的拒絕。以亞馬尼為首的OPEC代表隨即單方面宣布提價70%,并開始以每個月5%的速度減少產量。1973年10月20日,在美國尼克松政府宣布給予以色列22億美元軍事援助的第二天,OPEC中的阿拉伯國家全面切斷了對美國、日本和西歐的原油出口,并加大了減產力度。費薩爾國王親自做出了單日減產200萬桶的決定,而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單日減產量一度高達500萬桶的水平。這意味著全球石油貿易額的14%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西方世界的能源供給出現了整整9%的缺口。到當年12月禁運結束時,美國的GNP因缺油下滑了整整6%,影響之大可見一斑。
1973年12月,阿拉伯國家與八國集團達成的新協議,將實時油價由當年6月的每桶2.9美元直接提升到了11.65美元,上漲300%,這對OPEC成員國是一場輝煌的勝利。1972年時海灣各國出口原油的總收入不過230億美元,到5年后已經劇增至1400億美元。這次禁運也是1945年“情人節協議”達成以來,利雅得與華盛頓之間影響最大的一次分裂,直到1974年才獲得緩和。但費薩爾國王和亞馬尼達成了他們的目標:整個1973年,沙特GDP相較上一年劇增150%,由405億里亞爾增加至993億里亞爾。無可奈何的美國政府被迫授意沙特阿美的四大國外股東在1974年6月與亞馬尼簽訂新協議,將沙特政府在阿美公司所占股權的比例增加到60%。同一年,《時代》周刊將沙特國王費薩爾選為“年度人物”。至此,一個石油大國已經真正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