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映辰
【摘 要】2017年中國大陸橫空出世的電影《繡春刀2》,以其中國武術題材、外國電影的拍攝技巧,以及情節的精心安排,給影迷帶來了一部充滿邏輯與美感的作品,更為中國電影帶來一縷清風。本文以電影劇情發展為線索,從人物設置、視覺符號等方面,揭示該影片所表達的豐富的人性所指。可以說,這部電影給予觀眾的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一個一個人物,是人物所體現的人性符號決定了劇情的走向。
【關鍵詞】繡春刀;人物符號;視覺符號;人性所指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3-0081-02
一、符號學及其源起
(一)符號學與結構主義
1.符號學。符號是被認為攜帶意義的感知,符號學則是研究人類社會與非人類社會使用符號和各種規律,或從使用符號的方式入手,研究這個社會的文化、文學藝術或其他方面的學說[1]。
西方現代符號學的創始人是索緒爾和皮爾斯,兩人于二十世紀初分別提出了自己的符號學基礎系統。因為種種原因,兩人的研究內容一直處在學術邊緣。到1964年羅蘭·巴特的著作——《符號學原理》問世,符號學正式作為一門新的學科得以被人們重視。從此符號學理論開始與多種現代理論思潮融合,影響了語言學、心理學、文學、藝術學等諸多學科。許多其他領域的研究人員,開始運用符號學的工具,研究本學科的理論問題。
2.結構主義。結構主義起源于瑞典索緒爾和俄國雅各布森的語言學著作,經過列維-斯特勞斯與科爾伯格等一代代大師的批判與發展,最終成為一種用來分析語言、文化與社會的方法[2]。結構主義作為一種文化思潮,不僅開始波及到語言學、人類學、心理學等其他社會科學學科,而且通過敘事學和符號學研究開始把影響力擴大到文學批評、歷史學乃至哲學等領域。
結構主義批評美學脫胎于現代結構語言學的方法和觀點與美學研究的碰撞,試圖揭示實際的美學現象背后穩定的系統結構,以及這些現象的可能形式與意義[3]。伴隨著電影作為一種文化現象成為當代西方美學,特別是成為結構主義符號美學的重要研究領域,電影符號學作為各種趨向匯合的結果誕生了。
(二)電影符號學
電影符號學可以說是為了研究電影的潛在系統性,通過運用把電影符號化的方法,從各個方面了解電影的精神內涵與內在規律的學說[4]。電影符號學認為電影作為與語言系統本質相似的另一套符號系統,其創造有著有可循的、社會公認的“程式”和常規。該理論研究重點是處延與敘事,主張宏觀結構分析與微觀結構分析并重,根據“整體決定局部”的原則而系統化。
一九六四年,克里斯蒂安·麥茨《電影:語言還是言語》的出版,標志著電影符號學的問世與電影研究理論由經典電影美學理論向現代電影美學理論轉變。作為電影符號學的創始人,麥茨運用語言學、符號學的理論工具對電影進行了深入分析,并創立了第一符號學和第二符號學。第一符號學通過運用語言符號學的知識,將電影化作一個“約定性的符號系統”,從而透過這個系統分析其內在規律。第二符號學則更加注重精神分析,相比前一階段的研究,研究范圍更加寬泛,研究內容也進一步深入,甚至包括觀眾的心理等。
大多運用電影符號學進行電影評析的文獻,是從劇本、技術和影片風格等方面進行分析,本文主要根據第一符號學相關理論,就《繡春刀》這部影片,從人物能指分析其人物所指,闡明了電影創作中人物符號的重要性。
二、《繡春刀》的符號學分析
這部影片可以說是一部打破常規的武俠片,但其中并不失符號的邏輯性,每個人物的性格以及出場搭配都決定了劇情的走向。特定的人物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相遇產生的是不同的關系,這就要求導演預先分析人物,拆解劇情,做好公式,考慮安排出場的順序,找到一個個適合的切入點,使影片中的人物關系環環相扣而由此產生戲劇沖突。
整部影片除了魏忠賢偏向單一的符號化的人物,其他人物都是立體豐滿的,是多種符號的融合,所有人的苦痛都被放大,導演真實地還原了一個個“社會人”。在一個時代下到社會崩壞前每個階層人物的壓抑與無奈,卻偏偏又構成了每個都想力圖改變的世界。《繡春刀》中的每一件飛魚服都是穿在活生生的人身上,每一把出鞘的繡春刀都帶有自己的氣息,帶有每個人物的獨立性與復雜性。
(一)人物符號
殷澄:第一個死去的人物殷澄,酒后失言,而后自殺身亡直接導致了裴綸與沈煉相遇時,裴綸為沈煉制造的所有麻煩。從殷澄的性格來看,他不光維護朋友講義氣,并且狂妄自大,帶有一點不畏強權的色彩。殷澄的死不僅僅是一個引發事件,也完善了裴綸的人物形象。在裴綸回答沈煉為什么處處針對他時說:“為什么?因為我只有一個朋友是殷澄。”在繡春刀的世界里,今天與明天都可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自保都困難的時代,什么樣的人會有這樣過命交情的朋友。殷澄與裴綸一定有一個相似點,換句話說會有一個共同點,能夠使兩人達到一個精神上的交流。
裴綸:裴綸表面上是一個猥瑣為了上位的小人,但他同時也想為朋友報仇并且保護自己的生活。他的奸詐與狡黠,在抓捕北齋就體現了。在和尚要保住沈煉時,裴綸的“你這句話寫下去,就要把靜海師傅一生的修行都算毀了。”于是將本子上的這一頁撕掉,鏡頭立即切換到靜海師傅的局促,這句臺詞后面的留白處理得特別棒。故事到這里靜海師傅的檢舉或者裴綸的詢問不用再描述了,裴綸性格之中的狡黠已經表達出來了。結局也很正常,靜海師傅招供。
至此之后的裴綸從陸文昭手中逃出,在與沈煉一起堵在橋口說我要捅回去,一切都顯得自然。裴綸是一個有自己思想的人物,他也是在這部劇中活得最自在的一個人物,沒有被逼迫從麻木不仁到改變生活,他即使保持原樣都可以活得很好。
陸文昭:最具有悲情色彩的陸文昭,很多人覺得這是一個麻木不仁的人。但是在陸文昭的眼里更多的是一種抗爭,從一開始的換一種活法,到結局時我這個歲數該磨的都被歲月磨掉了。陸文昭換了一個信仰,表現出他在抗爭,他在抗拒這個時代被閹黨控制,雖然他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但是換一個活法比這種麻木地活下去來得更爽快。
在陸文昭的眼里看出了他對師妹的情。他最后的欲言又止可能是對師妹的一種愧歉,卻又再也無法彌補。橋前面對師妹,抬手與轉身的瞬間,可惜他依舊沒能換個活法。人物的塑造讓他是一個完整有缺憾的人,他的行為都是性格決定。
信王:對于信王,江山還是美人,他沒得選,他只能選擇江山。整部劇中,信王第一次出場只有一個剪影在問姑娘呢?信王與沈煉的會面,他還是穿著一身華服,正常而威嚴。當到信王與魏忠賢的對手戲時,一身紅袍戲服。也象征著信王自身的戲子身份,雙面性也不得不偽裝在軀殼之下。演員的低頭、顰眉,特寫鏡頭是扭曲的面部,夸張的戲服扮相,浮夸地跪伏于魏忠賢腳下。
沈煉:沈煉,兩部繡春刀的主角。沈煉與陸文昭是一對鏡像人物,同樣開頭的人生經歷,甚至陸文昭一定程度上是沈煉的師父。相對于陸文昭的積極轉變,沈煉的人物形象轉變都是被迫的,在劇本的設置中,他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
沈煉的人物塑造,導演路陽自己說過,他要的人物生活需要遺憾。他是一個小人物,他有他的無奈和掙扎。其實從路陽的人物單中可以看出北野武的影子。小人物在外表現得強硬而又冰冷,其實內心柔軟,不經意間也會透露出溫柔。
(二)視覺符號
蟈蟈:沈煉前往寺廟給自己的好兄弟超度,住持臨別贈他一幅北齋的畫留念,畫中公雞捉蟈蟈,大公雞惟妙惟肖,而沈煉卻說:“我喜歡那只蟈蟈”。這大概是卑微卻更具執念的沈煉,身逢亂世,與這只瘦小的、任大公雞擺弄的蛐蛐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就像村上春樹口中的“雞蛋與墻”,雞蛋永遠是墻的玩物,是墻隨時都可以一腳踩死的小人物,但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可笑的是不自量力,可敬的是錚錚鐵骨。
蜻蜓:這次代表北齋的是一只蜻蜓,北齋素衣撐傘,與沈練邂逅于竹林之中,才貌過人,超脫世外。蜻蜓與蝴蝶相比,少了艷麗,多了素凈。“點水蜻蜓款款飛”看似遺世獨立,但作為一種食肉昆蟲,蜻蜓在自然界中也要捕食蚊蠅蝶蛾,甚至同類相殘食。奈何蜻蜓點水,能泛起漣漪,但掀不起波瀾。“蜻蜓”這個符號暗示了北齋先生最后的結局。
螳螂:沈煉大哥、鎮撫司千戶陸文昭,在影片開頭說:“是時候換個活法了。”整部影片,他都像一只螳螂,為了改變螻蟻般的命運,為眼前的每只“蟬”機關算盡,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黃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魏忠賢一手遮天,老奸巨猾,捕食螳螂的黃雀,按理說應該處于食物鏈的最頂層。誰料“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蛇:象征信王的蓄勢待發的蛇,運籌帷幄之中,來勢洶洶,是眾人更大威脅。無論是化敵為友,還是手足相殘,信王就如蛇一般,為了登上皇位,繼承大統,要將眼前的障礙一一鏟除。
竹林:俠,奉天行道,善德仁勇;竹,四季青翠,傲雪凌霜。竹自古就是君子的象征,而中國的武俠似乎從《臥虎藏龍》、《俠女》開始也放棄了“華山論劍”而約于竹林一較高下。影片中多次出現的竹林,除了致敬經典,也彰顯了《繡春刀》對傳統武俠的創新。影片中“紙鳶飛天”、“水滴竹葉”等古風意象,同樣也很容易就把人帶到了一個云遮霧繞、山川隱約、如詩如畫的世界。影片中俯拾皆是的能指與所指,足可見導演路陽對電影符號學的嫻熟。
三、結語
無懈可擊,滴水不漏的劇情安排;細致入微,入木三分的人物刻畫,觀眾們看著蕓蕓眾生被歷史的潮涌裹挾,反抗、掙扎、妥協,最終如何遁入時代的洪荒,本片勾勒出的這種無力感與無助感卻分外有張力。能把人物塑造得如此豐滿有力,能把人物的心路歷程挖掘得如此之深刻,能把故事講得如此令人著迷,影片巧妙的劇情設計、特殊的人物符號象征功不可沒。也正是電影符號學在片中的運用,使得影片在沉淪的故事情節中散發出藝術的光輝。影片在給我們以視覺享受的同時,也引發我們的思考:身處這個紛亂復雜、虛虛實實的社會,我們該如何面對時代洪流,該如何找準自己的定位,如何做到最真實的自己。
參考文獻:
[1]羅蘭·巴爾特.符號學原理[M].三聯書店,1999.
[2]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名凱譯.商務印書館,1982.
[3]李幼蒸.歷史符號學[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4]克里斯丁·麥茨等著.電影與方法:符號學文選[M].李幼蒸譯.三聯書店,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