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 陳林
摘要:本文基于“反事實”框架,構建生存分析模型,探究產業政策實施下的補貼、競爭與企業生存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產業政策實施下的補貼對企業生存具有積極的政策效應,但競爭卻沒有發揮應有的優勝劣汰效應。補貼與競爭存在顯著的交互作用,競爭的加劇會強化補貼對企業生存的積極影響。這一交互作用具有明顯的區域、所有制與規模異質性。使補貼式產業政策滿足“適度競爭性”條件,或許是有效推進企業生存一種新思路。
關鍵詞:產業政策;補貼;市場競爭;企業生存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848-2018(02)-0085-09
一、 引 言
美國經濟學者Aghion等[1]將產業政策分為四種模式:關稅式、低息貸款式、免稅式以及補貼式產業政策。近年來,因稅制體系的健全與股份制金融的興起,我國政府較常用的產業政策正是政府補貼式的產業政策(以財政資金補貼特定產業中的特定企業①),并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討論[2-5]。
經濟“新常態”下,從國際稅收競爭趨勢以及各國政府采取的策略看,科學地評價補貼式產業政策績效,仍然是政策制定以及實施部門需要考慮的重點難點問題。以中國最大的貿易伙伴——美國為例,特朗普政府近期公布了美國建國以來最大力度的減稅方案,僅企業稅稅率一項就從35%降低至15%,使美國本土企業的稅負遠低于經濟合作組織國家約25%的平均水平。對此,作為反應,英、法等西方發達國家競相減稅,一場國與國之間的“減稅競賽”已經打響。然而,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缺乏大幅減稅的政策經驗,因而在與他國政府間的減稅博弈中,很可能產生更大的政策不確定性風險,這樣一來,研究這種政策沖擊也是學術界的重要問題。
減稅與補貼實際上是同一維度的產業政策。我國雖然缺乏大幅減稅經驗,但在補貼維度積累了豐富經驗。因此,在我國探討補貼這種“減負”的產業政策效應,或許是理解下一階段經濟發展政策效應與“制度紅利”的關鍵,也是回避政策不確定性的學術探索必由之路。
另一方面,近期政府與學界關注的企業生存問題,實際上亦與補貼密切相關,因此相關經濟體制改革必須具有“頂層設計”思維。具體而言,無論是減稅還是補貼,都會直接影響企業的短期經營績效,干預企業的長期生存狀況。同時,在理想市場經濟中,企業的存活與退出本是競爭機制下的自然結果。但在現實經濟社會中,尤其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政府往往對特定企業實施減稅和補貼政策,使其能在進入退出機制扭曲的市場環境中存活下來[6-7]。
那么,補貼式的產業政策究竟會對企業生存產生怎樣的影響?當補貼式產業政策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競爭機制同時作用于企業時,二者之間又存在怎樣的交互作用?為解答上述問題,本文運用工業企業1998—2007年制造業企業樣本及生存分析模型,探究產業政策實施下補貼、競爭與企業生存之間的關系,以期為推動產業政策轉型及經濟體制改革提供理論依據。本文余下部分主要包括:第二部分為理論與假說;第三部分為數據、變量與模型;第四部分實證檢驗;第五部分為結論與建議。
二、 理論與假說
補貼作為激勵性產業政策工具之一,對企業的生存具有重要影響。企業是否能在市場中持續生存,在財務中取決于其期望回報凈現值與清算價值的大小。當企業持續經營的期望回報凈現值大于其清算價值時企業持續生存,否則將退出市場[8]。而具體到補貼對企業生存的影響,一方面,最直接的影響在于“利潤轉移”[9],即適度補貼能夠降低企業生產成本,提高單位銷售利潤,改善企業期望回報凈現值大于其清算價值的能力,進而促進企業生存。另一方面,適度補貼能夠通過改善企業形象、提高企業溢價而增強其持續生存能力。補貼式產業政策的實施,通常蘊含了國家政策傾向及產業發展前景等多重信息,這些信息的傳遞不僅能夠引導消費者提高對企業及其產品的認知與預期,為企業奠定生存基礎,更重要的是,信息的傳遞能夠引導各渠道外部資本積極進入,緩解企業生存發展的融資約束,進一步提高企業生存能力[10]。據此,本文提出假說1。
H1:補貼能有效提高企業持續生存能力,對企業生存產生正向影響。
競爭作為市場經濟最基本的運行機制之一,與企業風險或回報的波動密切相關[11],對企業生存也存在重要影響。一方面,競爭可通過其產生的激勵效應激勵企業不斷提高自身效益,以避免被淘汰出市場[12]。另一方面,市場競爭更本質的意義在于“優勝劣汰”,競爭會導致企業的市場勢力和壟斷利潤不斷降低[13],對處于財務困境的企業,現金流動性風險及破產風險顯著增加[14],企業加快陷入生存危機;而資金實力雄厚的企業危機應對能力較強,且補貼式產業政策會通過掠奪性定價等手段將勢力弱小的企業擠出市場。那么,競爭可通過選擇效應將低效率企業淘汰出市場,而高效率企業占領更大的市場。然而,結合當前我國轉軌經濟的具體情形來看,盡管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市場化進程不斷推進,但與發達國家相比,部分行業仍存在較高的行業進入壁壘,競爭不充分,在競爭引致下激勵效應難形成而選擇效應難發揮的雙重影響下,競爭對企業生存應有的“優勝劣汰”作用亦難以實現。
市場競爭與產業政策之間亦存在密切關系,競爭及其優勝劣汰機制是推動產業組織自發優化調整的原動力[15]。Aghion等[1]通過對市場競爭和產業政策之間的潛在互補性進行研究發現,在競爭性行業實施的產業政策才有效。王文等[16]同樣發現了企業所在行業的競爭程度是產業政策對企業資源錯配發揮作用的關鍵因素。補貼在競爭環境中將發揮更有效的作用,市場競爭會強化補貼的積極效應。而當轉軌經濟的市場競爭作用不顯著時,補貼對企業生存的正向作用也可能因此而轉變為副作用,即加劇“僵尸企業”問題。據此,本文提出假說2。
H2:競爭雖對企業生存具有優勝劣汰的作用,但在轉軌經濟過程中這一作用不一定顯著。同時競爭越強越有利于強化補貼對企業生存的積極效應。
在企業所有制層面,我國現階段不同所有制企業的生存環境存在不平衡性[17]。國有企業由于其不僅具有經濟功能,還具有其他政治功能或社會功能而享有更多的資源優勢,所面臨的競爭程度相對較弱。因此,在補貼提高國有企業生存能力的同時,競爭不僅不會降低其生存能力,反而可能起到一定的保護與促進作用。而非國有企業由于面臨更為激烈的競爭,在補貼促進及競爭優勝劣汰雙重作用下生存能力及質量提高。依據假設,相對于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更易產生“僵尸企業”問題。
在區域層面,由于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及競爭格局一直存在顯著差異,來自不同區域的企業對補貼及競爭的反應也可能有所不同。從區域經濟發展情況看,中西部地區相較于東部地區整體經濟水平落后,融資約束又相對更強,因此補貼能發揮更即時、有效的作用。而依據區域競爭的情況,較市場競爭激烈的東部發達地區而言,中西部地區競爭相對平緩,同時政企之間存在的緊密聯系使企業受政府干預的程度更高,因此不論是競爭對其本身的效應還是強化效應均不明顯。因此,相對于東部地區,中西部地區在延長企業生存時間的同時也更容易產生“僵尸企業”。
在企業規模層面,當前我國中小規模企業的生存環境面臨著內憂外患。一方面,資金短缺,成本日益增加等多種嚴峻的內部問題,導致了一批中小企業陷入經營低潮。另一方面,對于大規模企業,中小企業面臨的競爭更加激烈而政府支持力度更小,唯有從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才能有質量地生存。與此同時,大規模企業多數為受政府保護的國有企業、集體企業和外資企業等,在補貼發揮作用的同時,受競爭的影響也較小,更容易產生“僵尸企業”。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說3。
H3:補貼式產業政策與競爭的交互作用,對非國有企業、東部地區企業及小規模企業的政策效應顯著,對國有企業、中西部地區企業及大規模企業的政策效應不顯著。
三、 數據、變量與模型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1998—2007年中國制造業企業為研究對象,樣本企業的數據來源于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本文首先依據以下原則對原始樣本進行篩選:剔除采礦業、電力、燃氣等行業的觀測值;剔除企業員工數小于8的觀測值;剔除主要研究變量缺失的觀測值;剔除統計中存在明顯錯誤(如開業月份小于1或大于12等)或違背企業會計準則(如總資產小于流動資產或固定資產等)的觀測值。
參考蔣靈多等[18]的研究,將企業生存定義為企業從成立到退出市場的狀態,企業生存的“失敗事件”即企業退出市場的特定事件。為保持樣本的可觀測性,將考察期內部分非持續經營企業剔除。此外,受數據特征限制,1998年前發生失敗事件的企業無法觀測,引致“左刪失問題”,2007年以后企業的生存狀況也無法觀測,存在“右刪失問題”,因此,本文分別選取1998—2007年新進入企業作為研究樣本并采用生存分析方法予以解決。
(二)變量選取與度量
(1)企業生存。以企業在某一時期t的生存風險率進行衡量,即企業在某一時期t其由生存事件轉變為失敗事件的概率。由二元虛擬變量failurei={0,1}衡量,企業發生失敗事件(退出市場)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
(2)補貼(Insub)。引入二元虛擬變量Insubi={0,1},補貼企業取值為1,非補貼企業取值為0。
(3)競爭(comp)。本文首先通過構建赫芬達爾指數(HHI)來反映市場集中度,計算公式如下:
HHI=∑i∈jincomeijtSum_incomeijt2(1)
式中,incomeijt為j行業內企業i在t期的產品銷售收入,Sum_incomeijt為j行業內所有企業在t期的產品銷售收入之和。在此基礎上,借鑒Aghion等[1]的做法,定義j行業在t期的市場競爭程度為comp=1-HHI。
(4)控制變量??刂谱兞恐饕▌趧由a率(lneff)、企業年齡(age)、出口行為(ex)、資產負債率(debt)、技術創新(new)、盈利狀況(profit)與國有企業虛擬變量(state)。其中,勞動生產率采用企業工業增加值與從業人員數的比值取對數來衡量,2004年工業增加值數據缺失,本文借鑒聶輝華等[19]的方法計算;企業年齡采用當年年份減開業年份加1來衡量;出口行為采用企業出口交貨值與銷售產值之比衡量;技術創新采用企業新產品產值與總產值之比衡量;盈利狀況以營業利潤與企業銷售總產值的比值衡量;資產負債率以負債總額與資產總額的比值衡量;國有企業采用虛擬變量衡量,當國有資本占比高于05及國有資本等于05且企業控股情況為國有絕對或相對控股時,定義該類型企業為國有企業,取值為1,否則為0。
(三)模型構建與設定
為考察補貼對我國企業生存影響的凈效應,在進行生存分析之前,先采用傾向得分匹配的方法構造“反事實框架”。具體的操作為,根據企業是否獲取補貼將樣本劃分為補貼企業(處理組)和非補貼企業(控制組)。同時,選取企業層面的匹配變量,通過傾向得分匹配法為處理組企業選擇相近的樣本作為控制組。采用Logit估計模型,得到傾向得分值。
lnit(Insubit=1)=φ(lneff,size,age,ex,new)
(2)
式中,size為企業規模,采用企業銷售產值取對數來衡量,其余匹配變量的定義與度量與前文一致。
采用最近鄰1對3匹配方法進行非精確匹配,最近鄰匹配規則如下:
Γ(i)=mini(i-j)2,j∈(Insub=0)(3)
式中,i和j分別為處理組與控制組的傾向得分值,Γ(i)表示與處理組相匹配的控制組的樣本集合。為確保匹配結果可靠,本文進行平衡性檢驗,即給定檢驗企業是否獲取補貼的概率φ,企業獲取補貼與匹配變量是獨立的,檢驗結果見表1。
由上述結果可知,匹配變量基本不存在顯著差
表1 匹配變量的平衡性檢驗結果
異,匹配變量的標準偏差均小于5%,本文匹配方法和匹配變量有效,匹配結果可靠[20]。同時,本文采用羅森鮑姆界限進行敏感性分析,檢驗在預測傾向值時是否忽略了關鍵混淆變量。在敏感性分析中,主要采用伽瑪系數來指代被忽視的混淆變量是否受到補貼的影響,觀察伽瑪系數在何取值范圍結論變得不顯著。如果伽瑪系數取值接近2,已有結論才變得不顯著,認為現有結論可靠[21-22]。而本文結論在伽瑪系數為3時仍顯著
限于篇幅,這里未將敏感性分析結果予以展示,具體結果可向作者索要。
,結論可靠。
匹配后,本文構建Cox生存分析模型估計企業生存風險函數。假定企業某一時期t退出市場的風險率為h(t,X),模型基本設定如下:
h(t,X)=h0(t)φ(X′iβ)(4)
式中,h0(t)表示基準風險函數,即在沒有協變量影響下的企業風險率函數;協變量X′i表示解釋變量的集合,即在協定變量的影響下基準風險函數h0(t)擴大φ(X′iβ)倍;φ(X′iβ)表示企業異質性,將其具體形式引入風險率函數中,可將模型進一步表達為:
h(t,X)=h0(t)exp(∑ρk=1Xkβk)(5)
假設補貼和非補貼企業協變量集合分別為Xi和Xj,那么補貼企業相對于非補貼企業退出危險率為:
h(t,Xi)h(t,Xj)=h0(t)exp(∑ρk=1Xiβk)h0(t)exp(∑ρk=1Xjβk)=
exp[∑ρk=1βk(Xi-Xj)](6)
上述危險率比值是一個常數,表明兩類企業的危險率之比不隨時間改變而改變,僅與(Xi-Xj)相關。Cox比例風險模型在回歸分析中無須假定基線風險函數的分布,利用偏似然函數可估計得出各協變量對應的系數值β。
四、 實證檢驗
(一)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從表2可以看出,第(1)列中補貼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在不考慮企業面臨的市場競爭時,補貼與企業生存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
系數顯著為負,表明產業補貼政策在總體上對企業生存存在顯著的促進作用,即有效地促進了企業生存,反之則抑制了企業生存。后續估計系數理解同上。
,即補貼式產業政策對企業生存具有積極效應,這一結果與前人研究結果基本一致,研究假設1得證,但補貼式產業政策的選擇性分配傾向同時也可能加劇“僵尸企業”現象。第(2)列中市場競爭的回歸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表明在單獨考察競爭對企業生存所產生的效應時,其作用不明顯,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應出我國當前市場化程度有待提高,雖然總體上沒有對企業生存產生顯著負作用,但競爭的“優勝劣汰”效應也未得到有效發揮,促進低效率企業有質量地生存有待進一步解決。第(3)列進一步引入補貼和競爭的交互項subcom,考慮到Insub、comp與交互項的相關性較大,本文進行了中心化處理,處理后的交互項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補貼對企業生存的促進作用依賴于競爭程度,競爭加劇能強化補貼對企業生存的積極效應:當競爭程度較大時,可顯著增加補貼對企業生存的促進作用,也即補貼在競爭程度更高的行業企業能發揮更大效應。同時,可以由此進行反向推論,對市場強度較低的行業企業進行補貼,補貼的積極作用將可能轉化為副作用。一方面,這類型企業在補貼的促進作用下生存能力得以增強;另一方面,由于競爭未發揮顯著的優勝劣汰作用,企業可能以低質低效的形式繼續存在于市場,進而成為“僵尸企業”,假設2得證。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注:括號內為Z統計值,***表示p<001,**表示p<005,*表示p<01,下表相同。
而從各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來看,企業勞動生產率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勞動生產率提升對企業生存有一定的促進作用,勞動生產率是企業核心競爭力的重要體現。企業年齡的系數為負,表明企業年齡的增長有利于延長企業生存時間,相對于存活時間較長的企業,新進企業可能面臨較大的生存危機。企業出口的系數顯著為負,出口在一定程度上能增強企業的生存能力。技術創新的估計系數為正,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創新作為改善微觀企業效率的源泉,表明創新增加企業退出概率作用不明顯,創新對企業生存時間的抑制效應有待進一步考證。盈利狀況的估計系數也為負,即盈利狀況越好的企業生存越久。資產負債率的系數顯著為正,企業財務風險會隨著高負債不斷提高,進而導致企業失敗概率上升。國有企業虛擬變量顯著為正,國有企業性質將導致企業有更高的退出概率,這一結論可能是由于大規模的國企轉制與低效率經營密切相關。第(4)列-第(6)列分別給出了前三列實證結果的穩健性檢驗,在該部分,采用Weibull模型進行了檢驗。結果表明,除第(5)列競爭的回歸系數顯著性水平有小幅上升,回歸結果基本相符,實證結論穩健。
(二)進一步回歸結果分析
為檢驗結論的適用性,本文進一步考察補貼與競爭對不同所有制、區域及規模企業生存的影響。
1.基于所有制特征的進一步分析
表3列出了不同所有制類型企業的回歸結果,其中前三列為國有企業,后三列為非國有企業。從回歸結果來看,補貼、競爭對企業生存的影響存在顯著的所有制差異。第(1)列、第(4)列顯示,補貼的系數顯著為負,補貼式產業政策對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生存均有顯著的促進效應,與前文結論保持一致;第(2)列中國有企業樣本競爭的系數顯著為負,而第(5)列非國有企業樣本為正。結果表明,市場競爭非但沒有加劇國有企業的生存風險,反而改進了其生存狀況,對非國有企業的影響則截然相反,競爭僅對具有更高效率的非國有企業發揮了“優勝劣汰”效應,而對低效率國有企業卻產生了“劣勝優汰”效應。第(3)列中國有企業交叉項回歸系數為正,但不
表3 不同所有制特征的生存估計結果
顯著,而第(6)列非國有企業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市場競爭的強化作用僅在非國有企業中表現明顯,競爭程度提高有益于強化補貼對非國有企業生存的積極作用,而這一效應在國有企業中不存在,低質低效的生存易導致國有企業中“僵尸企業”的出現。
2.基于區域特征的進一步分析
表4列出了不同區域企業的回歸結果,前三列為東部地區企業,后三列為中西部地區企業。結果顯示,同樣存在顯著的區域異質性效應。第(1)列和第(4)列顯示,補貼估計系數顯著為負,且西部地區大于東部地區,即補貼式的產業政策對中西部地區企業生存的積極效應高于東部地區企業;第(2)列和第(5)列中競爭估計系數均為正,但不顯著,表明市場競爭對企業生存作用不明顯;第(3)列中東部地區企業樣本交叉項的估計系數顯著為負,第(6)列中中西部地區企業估計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表明競爭僅有益于強化補貼對東部地區企業的延長作用,而中西部地區企業更容易因此而產生“僵尸企業”。
表4 不同區域特征的生存估計結果
3.基于規模特征的進一步分析
企業規模一直是影響生存發展和經營行為的重要特征變量,表5列出了基于不同規模企業的回歸結果。其中,前三列和后三列分別為小規模企業和大規模企業回歸結果
依據中國2003年制定的《中小企業標準暫行規定》,從業人員數小于300人的工業企業為中小企業,從業人員數大于等于300人的工業企業為大型企業。
。結果顯示,補貼式產業政策的生存促進作用在不同規模企業依舊適用,但對小規模企業的影響大于大規模企業,而競爭的效應均不明顯;從交互項系數來看,大規模企業不存在顯著的強化效應,而補貼促進競爭時,小規模企業的生存周期則顯著延長。
表5 不同規模特征的生存估計結果
五、 結論與建議
本文將產業政策實施下的補貼效應、競爭與企業生存置入同一個研究框架,采用“反事實”框架與生存分析模型,從企業微觀層面研究補貼、競爭與企業生存之間的關系,并分別考察了異質性企業下的不同影響作用。
研究發現:第一,總體上看,產業政策實施下的補貼對企業生存具有積極的政策效應,但競爭機制卻沒有對企業生存發揮顯著的作用,表明當前我國企業生存狀況可能主要為補貼促進而非市場競爭下優勝劣汰的結果。第二,補貼與競爭機制存在顯著的交互作用,市場競爭程度的加劇會強化補貼對企業生存的積極效應。第三,以補貼為代表的產業政策與競爭的交互作用,對非國有、東部地區及小規模企業的政策效應顯著,而對國有、中西部地區及大規模企業的政策效應卻不穩健。這一結果的引申含義在于:有效的補貼必須滿足“行業企業的適度競爭性”條件,才能促進企業優質、有效地延長生存時間,否則只會導致“僵尸企業”問題進一步加劇或其處置難度進一步增大。
本文研究結論可能包含的政策含義:第一,為有效推進產業政策轉型與處置“僵尸企業”,必須加快產業轉型升級,積極推進市場化改革,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逐漸降低對非競爭性企業的扶持與保護力度,加強行業競爭程度。第二,適度調整當前的偏向型補貼式產業政策,篩選具有良好績效、發展前景及較強競爭力的企業進行補貼,改善資源配置效率,使這只“看得見的手”在競爭中更大力度地發揮積極作用。第三,政府在幫助企業降低成本的同時,還必須推出競爭性政策,健全優勝劣汰的機制和競爭政策體系,讓市場回到主導地位,政策也應用于支持適應市場環境的企業,以優良的制度環境促進企業積極轉型,適應經濟增長“新常態”。
參考文獻:
[1] Aghion P, Cai J, Dewatripont M, et al. Industrial policy and competition [J].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Macroeconomics, 2015, 7(4): 1-32.
[2] 黃先海, 宋學印, 諸竹君. 中國產業政策的最優實施空間界定——補貼效應、競爭兼容與過剩破解 [J]. 中國工業經濟, 2015(4): 57-69.
[3] 張杰, 翟福昕, 周曉艷. 補貼、競爭與出口產品質量 [J]. 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 2015(4): 71-87.
[4] 余東華, 呂逸楠. 政府不當干預與戰略性新興產業產能過剩——以中國光伏產業為例 [J]. 中國工業經濟, 2015(10): 53-68.
[5] 韓超, 孫曉琳, 肖興志. 產業政策實施下的補貼與投資行為: 不同類型政策是否存在影響差異? [J]. 經濟科學, 2016(4): 30-42.
[6] 羅德明, 李曄, 史晉川. 要素市場扭曲、資源錯置與生產率 [J]. 經濟研究, 2012(3): 4-14.
[7] Lin J Y, Li Z. Policy burden, privatization and soft budget constraint [J]. Journal Comparative Economics, 2008, 36(1): 90-102.
[8] 許家云, 毛其淋. 補貼治理環境與中國企業生存 [J]. 世界經濟, 2016(2): 75-99.
[9] 周康. 補貼、貿易邊際與出口企業的核心能力——基于傾向值匹配估計的經驗研究 [J]. 國際貿易問題, 2015(10): 48-58.
[10] 曹裕. 基于生命表方法的我國企業生存問題——以湖南省企業樣本為例的實證研究 [J]. 系統管理學報, 2011(1): 84-93.
[11] Irvine P, Pontiff J. Idiosyncratic return volatility, cash flows, and product market competition [J]. Review of Financial Studies, 2009, 22(1): 1149-1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