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尚武的意為崇尚武事,尚武的風氣充斥在日耳曼人的歷史中,尚武精神的保持是日耳曼民族得以強大和延續的重要原因。在《日耳曼尼亞志》中,就有很多記載體現了日耳曼人的尚武精神。無論是在戰時,還是在日常生活和行為習慣中,尚武精神都有較多體現,本文旨在從這幾個角度入手,通過對《日耳曼尼亞志》里史料的分析,來展現尚武之風是如何深刻烙印在日耳曼人的民族性格里的。
關鍵詞:《日耳曼尼亞志》;日耳曼人;尚武;社會風俗
日耳曼民族是歐洲的古老民族之一,早在公元前5世紀,他們就以部落集團的形式分布在北海和波羅地害周邊的北歐地區。到羅馬帝國時代,日耳曼人已經廣泛分布在了多瑙河、萊茵河和北海之間的廣大區域。普布里烏斯·克奈里烏斯·塔西(Publius Cornelius Tacitus)是古羅馬帝國時期的歷史學家,政治家,生平致力于歷史研究和政治活動,留下了豐富的著作,除了關注羅馬本身,塔西佗也十分注重對周邊日耳曼各部落的考察,并寫成了流傳至今的《日耳曼尼亞志》,在該書中塔西佗對日耳曼各部落的社會組織形式,經濟,生活,風俗習慣等進行了詳盡的記述,是后人研究日耳曼社會各方面情況的的珍貴資料。
根據塔西陀的描述,不同部落的人其實性格不盡相同,但還是可以做一些籠統性的描述,日耳曼人的體格通常是,都有兇暴的藍眼睛,紅色的頭發,高大的身軀,他們也是有力量的,只是這不是連續不斷的,他們不耐心于操勞和艱苦的工作。日耳曼人絕不是像現在亞洲游牧民族那樣的游牧人,游牧民族必須有草原,而日耳曼人卻住在原始森林里。1可日耳曼人的勇武與好斗卻是十分出名的,完全不輸于那些勇猛好斗的典型游牧民族,古羅馬的政治家與軍事家凱撒根據其與周邊蠻族戰斗的經歷寫下了有名的《高盧戰記》,該書中主要在評價高盧人,但也從側面突出了日耳曼人尚武的特點,即“高盧人因為既鄰接著我們的行省,又很熟悉海外的貨品,無論奢侈品還是日用品供應都很充足,經過多次戰爭中一再被打敗后,連把自己跟日耳曼人在勇敢方面相提并論的想法都沒有了。”2可見在公元前1世紀的羅馬人眼里,高盧人一定程度上已經被同化,而日耳曼人還是保持著其勇敢頑強的尚武之風。根據《日耳曼尼亞志》的描述,甚至“日耳曼”這個名稱的由來都與尚武有著密切的關系。據說原先各部落有自己的名字,而“日耳曼人”卻是后來添加的名稱,只是有一支部落越過萊茵河去侵犯了高盧人,而這一族戰勝了的人用這個名稱來恫嚇高盧人,后來原先是一支人的名稱慢慢流行起來,以至于把“日耳曼”這個名稱用在全部落身上了。
塔西佗所生活的年代,距離凱撒征服高盧已經過了一個世紀,日耳曼部落的風貌已經發生了改變,比如在《高盧戰記》中日耳曼人還未定居,而在《日耳曼尼亞志》中許多部落已經定居下來,與羅馬人的接觸也增多,盡管這種定居是不穩定的。但是日耳曼人的尚武精神并沒有如高盧人一樣消散,日耳曼人依舊是尚武和勇猛的,《日耳曼尼亞志》的記載就提供了諸多線索。
尚武精神首先體現在戰爭中。如果在戰爭中日耳曼人是膽小而怯懦的,只怕這個民族早已經消亡了,在那個戰亂頻發的年代,尚武是日耳曼民族的立身之本。日耳曼人無論是兵器還是裝備比起羅馬人都要差得很多,書中記載,在他們居住的地方,鐵是很少的,他們沒有劍和長槍,只使用一種名為“夫拉矛”的短矛,只有矛頭上有一塊又小又細的鐵,騎兵的裝備只有夫拉矛和一面盾牌,由于不講究衣著的裝飾,他們沒有護胸甲,很少看到戴金屬或獸皮制的頭盔的人,最多就是身披一個斗篷。騎兵所騎的馬匹很矮小,既不強壯健美,也不擅長奔跑,雖有擅長騎馬馴馬的部落,但整體上塔西陀還是認為日耳曼人的騎兵騎術比起羅馬軍隊來說要差很多。既然日耳曼人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馬匹都并不先進,那又是靠什么立足于羅馬人和周圍其他部落民族之間?勇猛和好戰的尚武之風疑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精神層面的堅毅和果斷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裝備馬匹的差距。日耳曼人對自己的武力有極大的自信,根據塔西佗的記載,“在重要的戰役之前,他們有一種預占勝負的方法,即設法從敵族中捉拿一個俘虜,使他和本族挑選出來的一名勇士進行搏斗,各穿本族的甲胄,是從這二人的勝負來看出戰爭的預兆。”3從中可以看出,盡管卜筮在日耳曼部落里有著比較重要的地位,占卜的過程和方法卻并不全然是靠天意與自然現象裁決,日耳曼部落更多的是將其未來置于自己的武力之上,此種預卜戰爭勝負的方法體現了對武力尊崇,對力量的自信和對部落的榮耀感。
當日耳曼人臨陣時,總要吟唱著赫爾丘力士(Hercules)的贊歌,他們還往往發出一種名為“拔力吐”的呼嘯的聲音,借它的聲音以壯膽,并根據呼嘯的情形來預測這場即將開始的戰役的勝負,他們以呼喊聲的協調來尋找心的共鳴。粗暴的呼嘯聲大大增加了本方的氣勢,往往也會威嚇到自己的敵人,激發日耳曼人步兵較強的戰斗力,“他們將隊伍排置得非常緊密,從全體壯丁中挑選出來的矯健的步兵列在最前面,以適宜配合騎兵的作戰,軍陣的排列也非隨意臨時排列,而是按照各個家庭的血緣關系編制的,這是最足以激發他們勇氣的一個原因”。4可見當戰爭發生時,日耳曼人是毫無保留地全身心的投入,他們不愿意因為戰爭失敗而失去心愛之人,而將血緣上親近的人安排在一起,就將每一場戰爭都作為最后一場生死決戰來對待。事實上,在日耳曼部落中怯敵者和厭戰者,會被用樹枝編成的囚籠套住,而投入沼澤之中。可見在部落中怯敵厭戰者不可原諒,這種一種以勇猛好戰為榮的價值觀,由此戰場上的人人士氣高昂且滿懷必勝之心,這成為日耳曼人戰勝對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離開戰場回歸到日耳曼人的社會結構會發現,這一時期的日耳曼社會也毫不意外地出現了等級社會的雛形,除了普通的部落居民外,有國王,祭司,酋帥,酋帥多配有侍從,無論一個人在日耳曼社會是何種身份,尚武的精神都浸潤骨髓。國王是按照出身推舉的,選拔酋帥是以勇力為標準,他們不是以命令來駕馭士兵,而是以身作則地統率著士兵,他們是借作戰的勇敢和身先士卒的精神得到士兵的擁戴的,酋帥如果在戰場上不如他人勇敢,對他來說是恥辱的。在沒有戰事時,酋帥們還十分樂意接受鄰近部落的饋贈,而那些禮品也多半是精選的良馬、厚重的盔甲、馬飾及項鏈等物。這些禮品都是一些與戰爭相關的物品,多半是頌揚酋帥之勇武,這些東西在有尚武之風的地方才格外有作為禮物的價值。侍從是酋帥身邊的人,日耳曼人不以作為侍從為恥,侍從們還會為了誰應當是第一名的侍從的問題而引起激烈的競爭,酋帥本身也會為了決定誰應該有最多名額和最勇敢的侍從進行競爭。經常為一群挑選出來的青年所環繞,既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力量。侍從們的勇敢不如酋帥,是他們的恥辱,他們要保護酋帥,為酋帥而戰斗。作為對勇武的嘉獎,侍從會從酋帥處得到獨有的戰馬和鋒利的長矛,這些恩典的財源都是從戰爭和掠奪中得來的,他們覺得能用流血的方式獲取的東西,如果是以流汗的方式得到的,是文弱無能的。正如恩格斯所說,“對于一個穿過中歐樹野慢慢移動的好戰的半游牧部落來說,農業不過是一種臨時手段和次要的生活來源,戰爭和掠奪才是他們安生立命的根本。”5在宗教祭典上,祭祀們會祭祀大力士赫爾丘力士和戰神馬斯(Mars),盡管這些神都是希臘、羅馬奉祀的神,還沒有被羅馬人同化的日耳曼人祭祀的可能不是他們,更可能是因為這些神的職能與日耳曼的神相似,而被塔西佗記載下來,無論是否真的是希臘神、羅馬神,這種對力量的崇拜和信仰是沒有疑問的。
既然尚武精神浸潤了社會各個等級的人,那么在日耳曼社會生活的各方面,無論是日常事務的處理還是家庭生活,社會習慣,都能看到尚武精神的影響。因為尚武,脾氣暴躁,日耳曼人在生活中喧吵是常見的事情,辱罵往往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爭執的雙方經常是打得頭破血流才能宣告結束,這也并不是說日耳曼人不會坐下來好好商議,日耳曼人處理日常事務時,還是有一套程序式的商議機制的。部落的小事由酋帥們商議,大事全都由部落議決。日耳曼人無論在辦理公事和私事,兵器總是不離手,即使是在會議中,大家也會帶著武器就坐,會推選一個人出來講話,其中在戰爭中的聲望就是一個重要的標準,當大家滿意他的意見之時,就揮舞著他們的矛,這種用武器來表示同意的方式,這是最尊敬的贊同方式。這種表決方式是豪邁的,從他們尊重一個人的理由和表達贊同的形式都能看出對武力的崇尚。正因為兵器的象征意義如此重要,兵器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持有的,武器是榮耀的象征,只有在國家認可某人有使用兵器的資格之后,一個日耳曼人才能持有兵器。當他達到能使用兵器的年齡,就在大會上由一名酋帥,或本人的父親或親屬給這個青年裝備一面盾和一支矛。對比而言,羅馬青年以著拖袈為平生第一次喜慶,就顯得文氣了許多。
在家庭為單位的日常生活中,尚武精神也時刻被強調,這主要體現在他們的生活和行為習慣中,比如一個合格的戰士恰恰是日耳曼人以家庭為單位花費了很多精力才培養出來的。每個家庭的孩子是赤裸著和骯臟的,卻長出一副讓羅馬人難以想象的健壯的身軀。他們也不會著急結婚,只有當身體完全長成時,他們才會結婚,所以他們的身體有充沛無比的精力。他們的婚姻制度也十分嚴密,基本都是一夫一妻制,結婚的時候,不是女方把嫁妝送給男方,倒是男方向女方交納彩禮。彩禮是一軛牛、一匹勒韁的馬、還有各種武器,妻子被娶過來之后,會帶一些盔甲之類的送給自己的丈夫。這些風俗既不是為了迎合女人的口味,也不能用作新婦的裝飾,通常他們認為這是一種約束和神圣的儀節,也是保障婚姻的神力。因為害怕婦女在婚后就放棄追求高貴行為的愿望和懷有避免戰爭的危險的心理,成婚之際,出于習俗就會叮囑她應與丈夫共勞苦、同患難,在太平時候既與她的丈夫一同享福,遇到戰爭的時候也應當與他一起共度過難關,駕軛之牛、勒韁之馬以及那些交換的兵器也就是為了申明這種意義。可見雖然日耳曼人對家庭生活比較重視,但當戰爭發生時,家庭也要為戰爭讓步,因為成家而丟掉了尚武精神,生了安逸怯懦之心在日耳曼社會中是不被允許的。最后,即使是一個日耳曼人去世了,人們不會哭天搶地,只是把尸體放在柴堆上火化,并把死者的甲胄,有時連他的坐騎馬匹一起投入火中。這些與戰爭相關的物件,就是一個日耳曼人尚武一生的縮影。
從以上的史料及分析可以看出,尚武精神充斥在日耳曼人生活的各個方面,無論是戰時,還是日常生活,從生到死。從塔西坨的行文來看,他對日耳曼人這種淳樸、勇猛、果敢的尚武精神是推崇的,對比起當時羅馬人的生活糜爛,性格軟弱,被他們稱為蠻族日耳曼人反而保持著更好的精神面貌。對我們來說學習和理解日耳曼人的尚武精神并不是學習他們一些野蠻的行徑,學習他們兇狠好斗,對個人而言在對挑戰時放下怯懦,勇敢面對,努力克服,對國家來說應當重振雄風,振奮民族精神,這便是尚武精神于現代之意義。
注釋
1.恩格斯:《論日耳曼人的古代歷史》,《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487頁。
2.凱撒:《高盧戰記》,任炳湘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145頁。
3.P.J.吉瑞:《中世紀史讀物》( Patrick J.Geary,Reading in Medieval History),彼得伯勒1995年版,第92頁。
4.P.J.吉瑞:《中世紀史讀物》( Patrick J.Geary,Reading in Medieval History),彼得伯勒1995年版,第91頁。
5.恩格斯:《論日耳曼人的古代歷史》,《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488頁。
參考文獻
[1]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
[2]凱撒:《高盧戰記》,任炳湘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年。
[3]P.J.吉瑞:《中世紀史讀物》( Patrick J.Geary,Reading in Medieval History),彼得伯勒,1995年。
作者簡介
沈迪(1994年—),男,漢族,浙江臺州人,碩士研究生在讀,單位:天津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研究方向:世界史專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