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七
我是在小縣城長大的孩子,每每讓我上臺談及夢想,我會認真地說:我夢想當一名教師。
我整天摘抄小說里的那些酸話,一個人慢慢咀嚼。我的作文寫得越來越好,同時,我的數學越來越差。某天,我被老師喊上講臺做一道數學題,絲毫沒有思路,被數學老師說了一頓。我向來追求完美又臉皮薄,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卻早已翻江倒海。
這件事導致我看見數學題就想吐。我干脆自暴自棄,逃課去書店看課外書。高考越來越近,所有人都焦頭爛額、熬夜苦讀,只有我,帶著淡淡的憂傷閑云漫步,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高考給我當頭一棒,我落榜了。這種恥辱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我整日沉默,面無表情,拒絕見任何人。我媽實在看不過去,氣得打了我一巴掌,不是因為考差了,而是因為我變成這么一副鬼樣子。
我進了復讀班,看見幾副熟悉的面孔,似乎都在嘲笑我:“她成績好不也復讀了嗎?平時成績都是抄的吧?”我看見數學,仍然想吐。麻木自己,或許是最好的辦法。晚自習做數學題,中午看數學書,星期天總結數學。再一次高考結束,我面臨志愿的選擇。在家人看來,去醫科大、讀師范、讀經濟學,才是最好的出路。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與文字相關的專業。

考上大學后,沒有任何人和事再阻止我看書、寫文,這反而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在眼花繚亂的社團里選擇了一個文學社。激情與夢想讓我睡不著,我滿腔熱血,雄心壯志,準備大干一場。事實證明,文學是經不起熱鬧的。一個學期后,我毫不猶豫地退了社。我把零食、杯子、坐墊全部搬到自習室,天天泡圖書館,發瘋般地讀書、寫字、投稿。后來,一摞一摞的樣刊寄來,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了解到武漢大學是出版專業的“黃埔軍校”,但招生數是個位數。正式加入千萬考研大軍的那天,我在本子上寫下一句話:我不怕千萬人阻擋,只怕自己投降;即便武大只招一個,那個人也會是我。
那是我精力最為旺盛的一年。雷打不動地早起晚歸,第一個出寢室,最后一個回來。我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初試的日子終于來了。那兩天,我一直失眠,兩天睡了五個小時。當我走出考場時,特別特別難過。我明白,某一科發揮得不夠理想。我不想走出考場,只想蹲下來哭泣。
太想得到的東西,終究是得不到的。初試結果出來,總分沒問題,但還是卡在了那一科。我卻悲慟欲絕、肝腸寸斷。
我的激情和樂觀,卻換來了人生的低谷期,整個人都耗在一種盲目迷茫的情緒中。我固守的希望與夢想,瞬間崩塌。我很偏執,得不到想要的,那么也不要別的,最終選擇了考研“二戰”。
“二戰”的日子,沒有固定的自習室,我依舊晚上十點多睡,早上五點多起床,跑五公里再去考試。這次考試,我的心情平淡到像是去看一場無名電影。初試結果出來,第一名。我安靜地準備復試。復試結果出來,也是第一。錄取結果出來的那天,我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想笑又想哭。
這大概是我的青春里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代價最高的一筆。我終于踏進了武漢大學,帶著激情和夢想。十年后,當我回望時,恨不得穿越時光去擁抱那個蒼白消瘦的、多愁善感的、驚慌失措的、迷茫困惑的、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姑娘。一路走來,我單槍匹馬,沒有人為我出謀劃策,沒有人為我開辟綠色通道。我一條道走到黑的心情,卻越來越光明。
潮水退去的時候,擱淺的永遠是那些看不清楚方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