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君
【摘 要】蒙古族說唱藝術在傳播和發展的過程中不斷吸取外來文化藝術的精華部分,是一個綜合各種文化藝術的一門說唱藝術。本文以蒙古族說唱藝術的多元文化特征作為研究對象,采用文化學、民族學和歷史學等相關研究方法,對蒙古族說唱藝術在傳播和發展過程中吸取的多元文化因素進行了詳細闡述,并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蒙古族說唱藝術的多元文化是佛教文化、薩滿文化以及漢族文化多元文化的綜合體現,是在多元文化的吸納以及融合的過程中逐漸發展、嬗變,最終傳播至今的一種說唱藝術。
【關鍵詞】蒙古族;說唱藝術;薩滿文化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10-0036-03
說唱藝術不僅是一種藝術文體,更是一種藝術表演方式,相對于蒙古族人民而言,蒙古族說唱藝術作為一種文化藝術形態更是蒙古群眾生存和生活的方式。在蒙古族遼闊的大草原上,我們知道,蒙古族人們不僅習慣了駿馬、奶茶的生活,更是把說唱藝術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蒙古族說唱藝術在歷史的傳承、嬗變進程中,吸納并融合了多種文化藝術形態。
可以說,蒙古族說唱藝術在這種發展的變化中綜合了不同的文化特質,成為一個融佛教文化、薩滿文化和漢族文化三種不同文化的復合型文化體,在蒙古族的說唱藝術中,佛教文化、薩滿文化和漢族文化這三種文化藝術是相互交融、互為里表的,本文主要探究蒙古族說唱藝術的這三種多元文化的特征以及相關文獻資料的誕生。
一、佛教文化特征
(一)漢傳佛教與藏傳佛教文化的滲入。根據《佛祖歷代通載》的相關記載,在13世紀初期,成吉思汗率兵南下攻打金國的時候,曾經與漢傳佛教的禪宗派海云禪師有過交往,在當時,海云禪師拜見了成吉思汗,同時,成吉思汗對其大加贊賞,并獲準繼續削發為僧,在當地準許弘法傳教。在隨后的幾年,許多蒙古的皇室與海云禪師聯系頻繁,到了1219年,成吉思汗封海云禪師主管漢地佛教,當時,漢傳佛教在與蒙古貴族的接觸后獲得了較高待遇。可以說,在成吉思汗時期,由于與漢傳佛教的影響頻繁,蒙古族說唱藝術深受漢傳佛教的影響。
藏傳佛教傳入蒙古族的時間不如漢傳佛教早。在蒙古族皇室貴族與漢傳佛教頻繁往來后,對藏傳佛教的傳入也會有一定的影響。有相關文獻資料記載,藏傳佛教傳入蒙古地區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闊端與薩班時期,在這一時期,藏傳佛教的傳入只是局限在蒙古族的皇室貴族中;第二階段為蒙哥、忽必烈時期,在這一時期,仍舊只是在皇室貴族中傳入,并沒有深入到平民階層;第三階段為阿拉坦汗時期,在阿拉坦汗后期,藏傳佛教新興的格魯派滲入到蒙古族地區,使得藏傳佛教的傳入在蒙古地區迅速發展。
藏傳佛教傳入蒙古地區之所以廣受蒙古族群眾的接受,最主要的原因是蒙古族和藏族之間的文化在某些方面有一定的關聯,尤其是藏傳佛教傳入蒙古地區之后,蒙古族的說唱藝術很快就融入了藏傳佛教的元素。
(二)僧侶、寺院在說唱藝術中的體現。據相關文獻資料顯示,蒙古族民間說唱藝術的藝人有一半是僧侶出身,尤其是在第一代、第二代的民間說唱藝術中,僧侶出身的藝人更是占有絕大多數。在蒙古族草原上最早的說唱文學著作《唐五傳》中,記錄了朝玉邦、白音寶力高、琶杰、毛依罕等藝人在蒙古族說唱藝術方面作出的貢獻,這些僧侶出身的藝人在說唱藝術中常常會運用一些佛教的術語。比如,說唱藝人齊寶德在演唱《鎮壓蟒古斯的故事》的時候,他曾經多次唱到“八千八百個世界”,這里的“八千八百個世界”就是佛教用來描繪“大千世界”的詞語。
同樣,佛教的寺院文化在說唱藝術中也有所體現。在蒙古族地區,佛教的寺院不僅僧侶眾多,而且規模巨大、經濟實力非常雄厚。在蒙古族佛教的寺院中,活佛、喇嘛和葛根等上層人員不僅有著與王公貴族相同的社會地位,而且對蒙古族的說唱藝術也非常熟悉,在傳播過程中做出了很大貢獻。可以說,自近代以來,佛教的寺院不僅在說唱藝術的傳播過程中承擔著主要任務,也使得本身的宗教文化與說唱藝術的文化得以交匯、融合,并促進說唱藝術的發展。比如,每到佛教的節日都會有一些大型的活動,在這種場合會有民間藝人表演文藝演出,這時,一些藝人會不遠千里趕來,專門表演蒙古族說唱藝術,這也是蒙古族說唱藝人之間相互交流、切磋技藝的很好時機,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這種由宗教寺院組織的活動使得說唱藝人的藝術水平得以提高,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蒙古族民間說唱藝術的交流和發展。
二、薩滿教文化特征
(一)薩滿文化在科爾沁說唱文化中的反映。我們知道,世界上各個民族最原始的文化藝術在一定程度上都會受到宗教觀念的影響,蒙古族說唱藝術在產生的過程中,同薩滿宗教有著很大的關系。
具體來講,當下存在的蒙古族科爾沁說唱藝術中的傳說、童話、歌舞以及儀式等,與原始的薩滿宗教中的禱辭、祝祭以及神歌等有著很多相同之處。這些現存的帶有薩滿宗教的禱辭、祝祭以及神歌,主要是通過口頭的形式由老的薩滿教徒傳授給新的薩滿教徒,在原始的部落中,也有一部分薩滿教徒通過結繩記事的方式,把一些神話故事依附在某器物上進行記錄傳唱,這種記錄傳唱的方式一度在科爾沁說唱藝術中非常盛行,并深刻影響到很多民間說唱藝人,在古老的科爾沁地區,有些民間藝人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能夠通過某些特有的標志和驚人的記憶力,唱出長篇史詩。
到19世紀早期,薩滿教的傳唱方式發生了變化,由原來的口頭傳唱和記錄傳唱的方式逐漸走向文獻記載,一些有關薩滿教的文獻資料,被一些寺院的喇嘛意義記錄下來。
(二)薩滿文化對說唱音樂的滲透。在蒙古族說唱藝術中,說唱藝術的音樂與蒙古族的敘事民歌是兩個概念,有著很大的不同。敘事民歌屬于民間歌曲的一個分類,在這種題材的民歌中,不管歌曲要講解的故事情節如何,也不管歌詞中出現多少個關鍵人物,更不管歌曲表演的時間,一首敘事民歌只有一個曲調。但是,民間說唱藝術有著很大的不同,它有著專門的說書藝人,也會表現不同的曲調,而且,說唱藝人會根據人物、時間、環境等一些客觀條件,選取不同的音樂和曲調。
眾所周知,隨著薩滿宗教的產生,薩滿音樂文化伴隨著薩滿意識和薩滿舞蹈逐漸出現。薩滿音樂文化反映了原始社會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我們知道,薩滿宗教在蒙古族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所以,這種宗教的音樂文化藝術對蒙古族說唱藝術的發展也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直到今天,薩滿宗教音樂文化藝術的風格也在蒙古族說唱藝術中有所體現。
“復沓”是蒙古族說唱藝術中最主要的特點,然而,這恰恰也是薩滿宗教藝術中禱辭、祝祭以及神歌在音韻格律方面最突出的特征。比如,下面這首是蒙古族地區薩滿治病禮儀歌,歌詞如下。
啊哈咳,
高桌擺中央,
呵,祖先,
神燈明晃晃。
啊哈咳,
弟子齊禱告,
呵,祖先,
敬請神來降。
啊哈咳,
擺起虎皮椅,
呵,祖先,
燒上一炷香。
啊哈咳,
弟子齊膜拜,
啊,祖先,
鈴鼓輕輕響。
從這首歌曲中我們可以看出,形式和內容都具有明顯的復沓形式。這種復沓的形式在科蒙古族爾沁說唱藝術中是很常見的,這也是薩滿文化對蒙古族說唱藝術影響最大的一個方面。
三、漢族文化特征及相關文獻的誕生
(一)說唱藝術中漢族文化的縮影。在19世紀50年代,當時的清政府對蒙古地區的政策解除了封禁,同時,由于移民政策的影響,有部分漢族民眾遷移到蒙古草原,這些漢族民眾的到來,在一段時間內影響了蒙古族文化生態,可以說,這種影響幾乎是史無前例的。與過去各個朝代比較,這一次的民族融合和文化交流是全方位的,更是多層次的。漢族民眾所帶來的文化對蒙古地區的全方位影響,必然涉及蒙古族說唱藝術文化。這一時期,在一些蒙古族的說唱藝術中,頻繁可見漢族文化的縮影,尤其是到了近代以來,漢族的章回體小說《水滸傳》《三國演義》等文學著作已經出現在蒙古族的說唱藝術之中。
除了受到政策的影響之外,在地理位置上,鄂爾多斯、奈曼、翁牛特等旗、察哈爾、卓索圖盟、科爾沁東部諸盟等與漢族地區毗壤,這些區域也是最早開始農業生產的地域,更是最早接受漢族文化最多的地域。由于漢族與蒙古族接壤的緣故,兩個民族的人們之間通過雜居和相互往來,蒙古人的一些民族習俗直接受到漢族文化影響,可以說,兩個民族的文化交流在歷史上由來己久,在各個方面均產生過或多或少的接觸,形成了民族文化交流的歷史傳統。
漢族與蒙古族文化藝術交流的最直接的影響,可以說,不僅非常明顯地體現在民間文化藝術的相互影響中,更是體現在民間文化藝術的文化變異中,尤其是在民間說唱藝術中也有最直接、最直觀的影響。
(二)蒙譯著作和相關文獻作品的誕生。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知道,蒙古族與漢族之間有著很大的關聯性,這使得一部分蒙古族群眾對漢族的語言文字產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并隨之對漢族的相關文獻作品展開了一系列的研究。根據相關資料記載,最早將蒙文翻譯成漢文的著作始于元朝,以歷史文獻著作為主,南宋末年,元朝滅南宋入主中原,為了鞏固通知地位,當時一些蒙古族文人對漢族的文獻作品進行了大量研究,包括《論語》《孟子》《大學》《中庸》《春秋》《周禮》《孝經》等。
明朝時期,隨著蒙古族文學家哈斯寶翻譯了《今古奇觀》,蒙古族學者對漢族小說的翻譯越來越多,在一段時期內形成了蒙古文化、漢族文化頻繁交流互動的局面。而且,哈斯寶是第一次把漢族的五言律詩和七言律詩運用到蒙古詩歌藝術的創作中,這種詩歌全新的藝術形式和表現方式,不僅影響了蒙古族地區的說唱藝術創作,同時,對說唱藝術的發展也有一定的影響,所以,在蒙古族人民看來,哈斯寶是將蒙古族文學藝術發展繁榮的奠基者。
到了清朝時期,清政府為了規范書面語言,組織各個民族的學者進行大量的翻譯工作,這一時期的蒙古族和漢字的文獻互譯工作得以全面展開,并得到了空前的發展,翻譯的內容包括政治、經濟、語言、文化等各個方面。到了18至20世紀,漢族的一些小說和話本被翻譯成蒙古文,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封神演義》《紅樓夢》《隋唐演義》等被譯成了蒙古文獻。
(三)漢族藝人在說唱藝術中傳承性的體現。民間藝人是標志著一個民族或一個地區的民間藝術的走向成熟的主要標志之一,在蒙古族說唱藝術的傳承和發展過程中,一部分漢族民間藝人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隨著蒙古族說唱藝術的不斷發展和成熟,逐漸出現了漢族說唱藝人。雖然在一段時期內,這些漢族人一邊務農,一邊從事說唱藝術,但是,他們四處游走,把這個富有民族特色的說唱藝術帶入漢族中原地區,可以說,這為蒙古族說唱藝術的傳承和發展起到了關鍵的作用。所以,蒙古族說唱藝術之所以從原產地向中原地區傳播,這與漢族的說唱藝人的活動是有著很大的關聯的。
早期漢族說唱藝人的活動范圍主要是以蒙古族的科爾沁地區為中心,活動在在哲里木盟、卓資圖盟、昭烏達盟等廣大游牧地區。到了20世紀早期,有些說唱藝人非常有天賦,于是他們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開始走出蒙古地區文化圈,逐漸走向周邊各個地區。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蒙古族說唱藝術中已經有了大量的漢族人存在,并且已經將這門藝術傳播到了整個內蒙古地區。
而且,對于蒙古族來說,民俗活動、傳統節日是傳承說唱藝術的一個主要渠道。許多漢族說唱藝人通過這樣的傳播方式,將蒙古族說唱藝術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去,使得這門古老的藝術成為我國說唱藝術中的一朵奇葩。
四、結語
總的來講,蒙古族說唱藝術不僅有著非常鮮明的地域特色,而且有著豐富多元的文化藝術特征,深入研究并能夠準確地概括蒙古族說唱藝術的多元文化特征,探討這個民族藝術在多元文化的吸納以及融合的過程中逐漸發展、嬗變、傳播的諸多文化因素,深刻把握蒙古族說唱藝術演變的進程,同時,也為創建少數民族民間藝術學提供一定的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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