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蔣勛

許多人喜歡比較，比穿的是不是名牌服裝，開的是不是名牌汽車。也有人喜歡比較精神方面的，如最近上了誰的課，看了哪本書。

不同的比較，精神上的比較好像比物質上的高尚一點兒。其實不一定，有比較之心就是缺乏自信。

在巴黎，從來不會同時出現4000多家蛋撻店。可是，你會在城市的某個小角落，聞到一股很特別的香味，是咖啡店主人自己調出來的味道。20年前，你在那里喝咖啡，20年后，你還是會在那里喝咖啡，看著店主人慢慢變老，依舊快樂地在那里調制咖啡。

我每次去巴黎最大的快樂，就是可以感受到這么多人的自信。每個角落都有一個人的自信，而且安安靜靜的，不想去驚擾別人似的。

譬如冰激凌店的老板，他賣沒有牛奶的冰激凌，幾十年間，店門前總是大排長龍。但他永遠不會想多開幾家分店。他好像有一種“夠了”的感覺：我就是做這件事情，很開心，每個吃到我冰激凌的人也都很快樂，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