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周申蓓 周倩 劉朋 謝如心
只有盡快推進企業污水排放權的公允價值計量進程,將企業排放行為與其經營成果緊密聯系,才可能發揮污水排放權交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有效作用。
目前,對于污水等排放權探索力度相對較弱,未來將在成熟的碳排放交易體系中納入針對不同自然要素的排放權,構建全國范圍統一的排放權交易市場。
排放權交易作為我國完善自然資源產權制度、發展綠色經濟的必經之路,一直受到社會各界廣泛關注。從2013年起,我國陸續在北京、上海等地展開碳排放權交易試點工作,在實務方面取得了一定經驗。然而,由于在會計確認和計量等方面存在較大分歧,我國的污水排放權交易會計政策始終處于空白狀態,企業污水排放行為無法準確反映到其經營成果中,污水排放權交易制度的資源配置作用難以充分發揮。本文以排放權會計計量屬性作為研究對象,分析我國排放權相關歷史沿革及主要分歧,嘗試為不同市場條件下的污水排放權選擇合適的會計計量屬性。
我國企業排放權的發展歷史可分為四個階段(如圖1所示):(1)排污收費階段。碳排放權制度出現前,我國對企業排放行為采取單一的排污收費制度。該制度的缺點非常明顯,不僅導致實際收費遠低于治污成本,而且缺乏完善體制保證費用足額征收,同時無法控制社會排污總量。(2)排放交易準備階段。20世紀80年代末,從“污染物排放許可證”在第三次全國環保工作會議上被提出到2012年,我國企業排放權交易政策處于準備階段。在此期間,排污許可證的“可交易性”和“行政控制”特性,相關注冊制度、交易體系和總量控制的設計工作陸續展開,包括環境經濟政策試點項目、小范圍交易及資源環境交易所建設等內容。(3)排放權交易市場試點階段。2013年起,深圳、上海等7地先后開啟交易市場試點,同時兼顧了國外經驗和試點地區的實際情況,并將污水排放等納入交易內容,在覆蓋范圍、配額結構等方面各有特點。在經過了3—4個履約周期的交易實踐后,試點工作為后期建設全國市場提供了實踐經驗。(4)全國統一交易市場階段。2015年,國家發改委提交了《碳排放權交易管理條例(送審稿)》,2017年12月19日,全國碳交易市場正式啟動,碳排放體系建設加速推進。此外,構建自然資源產權制度作為自然資源領域的工作重點之一。目前,我國側重于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建設,對于污水等排放權探索力度相對較弱,未來將在成熟的碳排放交易體系中納入針對不同自然要素的排放權,構建全國范圍統一的排放權交易市場。

圖1.我國排放權交易大事件時間軸
排放權交易市場以“誰污染誰承擔”為原則,將排放成本和排放權明確歸屬于特定企業,導致了社會整體污染成本和利益的重新分配。為滿足各企業間的橫向比較以及各產權主體的普遍認同感,體現排放權的真實價值,有學者主張使用公允價值計量排放權。然而,受到市場條件和測量技術的限制,公允價值的估計存在利潤操縱可能。也有學者認為從可靠性和操作便捷性考慮,應該采用“歷史成本計量”。采用何種方式計量排放權,成為政府政策和企業實踐中的最大分歧。
排放權交易市場有其賴以存在的必要和充分條件。其一,排放權交易市場存在的必要性在于“環境容量稀缺性”。當環境自我凈化速度與人類排放速度失衡時,就會導致生態環境資源在時空分布上出現不同程度的稀缺。為了保護有限的環境容量,人類必須細化控制某一地區范圍內單位時間各種排放量的上限,以使得排放總量不超過環境最高可負荷量。自此,當生態和環境資源日趨稀缺時,市場調節就成為可選項之一。其二,排放權交易市場有效的充分性體現在產權制度中。自然環境歸集體所有,消費過程中無競爭性和無排他性決定其成為典型的“公共產品”,具有典型的公共產權特征。公共產權的產權主體缺位,導致企業超額使用自然環境卻不必支付額外費用,勢必會造成資源過度開發和濫用。產權制度利用法律法規明確產權的所屬主體,借助價格機制引導主體參與市場配置,將稀缺的產權劃給成本最低或效率最高的主體。排放權交易市場在上述必要和充分條件下,才能以市場配置方式優化排放結構和提高排放效率。
排放權及其交易制度孕育出企業的排放權。依附于自然資源的排放權,其交易成本高且流動性復雜。有學者提出可以基于產權的可分割性,將環境資源資產抽象成價值形態的環境資源資產產權,以產權交易形式實現資源性資產的流動。政府通過立法或行政手段明確權利的具體歸屬和額度,從而界定清晰的“排放權”,在此基礎上允許該權利“財權”在企業等主體手中自由流轉。無論排放權界定給哪一方,都可以利用市場手段協商減少污染物排放所帶來的外部性問題,彌補政府投入和監管能力的不足,達到節能減排、保護生態的效果。
企業排放權會計計量的政策過程,依賴于社會資源環境壓力大小和產權制度健全程度,需要經過一個特定的發展階段。
在排放交易市場試點之初,為避免企業經營環境大幅波動,初始配額往往大于或等于企業的實際排放量,企業的排放成本維持一個相對正常的水平。如圖2所示,建立初期,自然環境容量總消耗量較小為Q1,且政府在市場的投放量充足,故超排處罰C罰金較輕,同時社會對于企業污染行為約束較小,C商譽損失和C訴訟成本較少甚至可以忽略;相反,作為基于政府意愿產生的強制性市場,排放權市場定價P高且交易頻率低,管理制度以及測量技術等輔助手段缺乏導致C財偏高,導致直接排放成本C直遠低于外購排放權成本C外購。在此情況下,構建排放權市場是試點過程的首要目的,政府通過企業象征性購買排放權去測試行業壓力。企業實際交易價格往往以排放權形成成本為上限,故此時主要采用歷史成本計量。
應依據我國自然環境容量和排污權市場發展程度,綜合考慮企業排放權的會計計量政策。

當自然環境可用容量縮小到不可容忍的地步,政府對超額排放采取的行政手段就愈發強硬,導致C罰金上升。另一方面,對環境保護意識普遍提高,社會對于企業污染行為容忍度下降,企業直接排放行為引起的商譽損失和社會訴訟成本都會增加,導致企業的C直加速上升。市場對排放權的總供給量雖會隨著自然環境容量的消耗有所減少,引起市價提升,但該提升速度應該比法治環境下直接排放成本的上升速度慢。隨著市場發展,排放技術水平、市場交易和其他輔助手段逐步成熟,導致C財降低,那么單位直接排放成本曲線和購買排放權成本曲線之間必然會存在相交點——“有效需求點”。在該點,企業直接排放成本同外購排放權的成本相等,對應的自然環境容量總消耗量在Q0位置。此后,自然環境容量總消耗量不斷擴大至Q2,企業直接排放成本C直’將高于外購排放權成本C購’。作為理性經濟人的企業會選擇市場外購的方式補足超額排放量,而政府為了響應整體環境容量緊缺的壓力會將市場排放權供給量控制在企業實際需求量之下,由此使排放權的市場價格超過排放權形成成本。此時,若企業以成本核算方法進行排放權的會計處理,已經不能反映其稀缺價值。
因此,在自然環境容量總消耗到達有效需求Q0后,排放權市場才能自發形成可視為公允價值的市場價格,并真正發揮價格的排放權配置作用。如圖3所示,依據供求關系原理,當制度環境不變時,排放權的供給量同市場價格呈正向關系s,需求量則與市價成反向關系d,并能夠形成均衡價格P0。在價格調節過程中,排放權能夠合理配置并使其利用效率更高。

伴隨著持續的資源環境壓力,政府為進一步控制企業的排放行為必然會降低排放權的市場總供給量,供給曲線由此向左平移到d’的位置。同時,由于政府為加大控制,縮減企業的初始配額,為維持一定的生產規模,企業需要通過市場交易獲得更多的排放權,市場需求量上升,需求曲線向右平移到S’。新的供需曲線又會形成新的焦點,產生新的均衡價格P0’,且置于原均衡價格的上方,如圖3所示。
如上,排放權市場建立初期,市場的供應量往往高于需求量,難以依靠市場自發能力形成均衡價格P0,此時排放權的市場價格往往趨向排放權的實際成本,且此時市場公允價值難以完整獲得,故企業一般選擇以歷史成本計量排放權。當市場逐漸成熟,供求雙方形成均衡價格時,若仍舊以低于均衡價格的成本作為計量屬性,將無法反映排放權的價值,會造成低排放效率的企業過度依賴市場獲取排放量渠道,而高排放效率的企業喪失技術投入的激勵。若以市場均衡價格作為排放權的公允價值計量基礎,可以推動企業投入排放技術的研發。如此循環往復,未來的排放權市場交易價格、排放總量、排放技術進步將形成一個動態均衡關系。
綜上所述,應依據我國自然環境容量和排污權市場發展程度,綜合考慮企業排放權的會計計量政策。在排放權交易市場初期,自然環境容量總消耗量尚未到達有效需求點時,市場價格一般依靠政府定價且以排放權成本為上限,獲取公允價值的市場及測量條件還不充足,此時,企業主要以歷史成本計量排放權即可;當交易市場發展成熟,自然環境容量總消耗量超過需求點時,企業的排放量超過警戒水平威脅生態平衡時,政府應及時推動市場交易,使市場價格由政府定價轉為市場形成,并出臺相應會計準則,強制企業采用公允價值計量排放權,充分發揮市場機制對排放權的優化配置作用,推動企業排放技術投入。
事實上,我國對環境容量的總消耗已超過有效需求點,霧霾、酸雨等自然災害都警示著企業的排放行為已經威脅自然環境的生態平衡。目前,我國尚未形成統一的污水排放權交易市場,缺乏配套的法律法規制度,市場進程推動緩慢,試點企業制度建設和會計計量流于形式,因此,分行業、分區域強制推進公允價值計量企業排放權,已成為排放權交易市場建設的制度基礎之一。只有盡快推進企業污水排放權的公允價值計量進程,將企業的排放行為與其經營成果緊密聯系,才可能發揮污水排放權交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有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