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中的“線條”風格探索之一

孟殷　黃超

【摘 要】當代紋身作為一種極具展示個性的潮流表現方式受到廣泛關注，以身體做媒材，以針與墨彩結合的形式留下永久的記憶。從原始藝術中汲取靈感，轉變為當代藝術的抽象化圖案的變化過程悠久而漫長，伴隨著技術的進步，以海南黎族傳統紋身為例，探究其質樸線條中傳遞的情感，對紋身圖案的進一步研究會相應促進這種與人類文化發展緊密相連的藝術個性表現形式的進步。

【關鍵詞】紋身藝術；線條；黎族

中圖分類號：C95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13-0138-02

當代紋身作為一種極具展示個性的潮流表現方式受到廣泛關注，以身體做媒材，以針與墨彩結合的形式留下永久的記憶，也許“永久”這個詞值得琢磨，因為現代技術的發展過程中，有種種方法可以不完全去除其色彩，因此作為可能存在的永久伴生圖像，在當代全球范圍內的地區經濟、文化融合發展的背景差異下，擴展速度之快，風格樣式之異同，成為藝術與人類生活緊密結合表達的重要方式。

紋身的歷史悠久而廣闊，從北美印第安的一些部落里開始，圖騰代表的意義用作表達實際生活的需求紋于身體之上，代表身份、地位、職責以及表達特殊紀錄功能等。在中國上古時代，生活在東南沿海和南方廣大地區的百越族群，普遍喜愛紋身，《莊子·逍遙游》記載：“宋人資章甫，而適諸越。越人斷發文身。”也有《淮南子·原道訓》言：“九嶷之南，陸事寡而水事眾，于是人民披發文身，以像鱗蟲，短綣不绔，以便涉游，短袂攘卷，以便刺舟，因之也。”秦漢之后的中古時代，海南黎族的祖先作為百越的西甌和駱越的并存支系，延續了紋身方式并賦予其新變化與內涵，如：圖騰崇拜、神鬼思想、成年標記、財富地位、審美意識等，使其具備更加完善深刻的意義。類似的記載十余篇，地域及時間上保持了一定的連續性，成為研究藝術文化、風俗習慣的重要依據，也足以表明紋身的歷史在中國之淵源。另外像當代紋身藝術發展風格最完善的國家之一日本，紋身習俗最早可以追溯到居住在北海道的阿依努人的紋身傳統，當時的族群只是為了吸引更多的魚群，以滿足生活物質資料的需要。及至今日，日本紋身以其遍布全身的精美的繪畫、鮮艷的色彩而獨樹一幟。同樣是臨海而居的塔希提島與波里尼西亞先祖們，紋身也是表明身份與地位的象征。

以上歷史表明，不同地域孕育出不同特點的文明，文明之間包含的民族性差異是巨大的，但是展示文明的手段卻頗為類似，從紋身圖案風格的變化發展可窺其貌。從原始紋身與圖騰的結合來看，與世界繪畫藝術發展歷史脈絡何其相似，喜愛運用單純的線條表現突出某種特定的或閉合、或開放式的圖案，更有甚者以海南黎族紋身為例賞析來看，一般使用青黑單色線條，不施色，加以粗細區分，使圖案外觀的形狀美感達到剛柔并濟之效。按其線條的特點大致可分為兩種，分別是骨架線條與肌肉線條。骨架型線條以線條排列變形組合為主，這類線條一般像素描繪畫中的線段，立直筆運筆，兩端線條有鈍點，在紋身中當針入肉時，形成的線條具有深度一致，設色均勻的特點。一般用于描線打稿起型。當然在打稿起型時也要注意交叉使用肌肉型線條，進而才能夠使線條銜接得當。那么什么是肌肉型線條呢？肌肉型線條以彎曲線、波浪線等具有筆勢的線條交互排列為主，這類線條一般像素描繪畫中的放平筆以弧度運筆排線的方式，兩端線條尖細而銳利，在紋身中當針入肉時，具有由淺入深的緩沖距離，形成的線條柔軟，有深淺變化。一般在紋身中多用于敷色。

骨架型線條硬朗有力量，強調的是圖形圖案形式表達主體中的軀干輪廓，線條要盡量精煉、準確。海南黎族的紋身紋飾中，可見種類繁多的幾何紋樣，如：雙線、單線、“田”字、閃電紋、曲折紋（Zig-Zag）等，這些紋飾多以長短不等的直線條組成，直線歷來在審美分析中被賦予硬朗大方、簡潔有力量等修飾詞匯的特點，給人的視覺感受也是如此。從審美上來講，符合原始藝術的美學特點，最早的洞窟壁畫里面的牛、馬、鹿形象，其由線條展示的速度感、力量感，深深震撼人心，或開或合，即能夠看出古代人類對于線條的態度，隨意且生動，這是由觀察到創作的實際距離，是抽象表現到具象寫實在實際生活中的連結方式。再者比如在文字的更替上體現得更為明顯，人類的主觀能動性的加入，使象形文字、楔形文字過渡到草漢隸書，直至近代的繁簡字體的變化。當然，這是在不考慮外部因素，比如制度、環境等變化的前提下，單純從美學角度出發，明顯紋身圖樣的提煉不同于后者的抽象化概括，更像前者是一種無意識的表現，從其象征性來看，如手臂上的銅錢文圖，意為“財富”，“田”字型紋、谷粒點紋等意為“福氣上身多多”，雙線、單線、幾何線紋圖案為“福魂、保平安、護身等寓意”，這些紋飾多在身體的四肢軀干、頭部甚至于五官之上刻畫，由此著重顯示出骨架型線條強調的力量感，因為載體的不同，而使人的視覺形象的感官極度擴大化，這也是紋身的作用之一。

肌肉型線條柔軟而富于動感，感受上一般充滿活潑的趣味性。這類線條多以多邊敷色為主，海南黎族婦女先時有紋面的習慣，宋代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志蠻》一書中對黎族婦女喜愛紋面之俗的記載較具體：“婦女繡面高髻……繡面及其吉禮，女年將及笄，置酒令親屬，女伴自施針筆，涅為極細蟲蛾花卉，而以淡紋遍及余也，謂之繡面女。”很難想像在白凈瑩華的面部，使用青色呈黑灰的色彩繪制出來的圖案是怎樣的效果，海南黎族的先祖們給了答案。不同于直線條的硬朗，當點狀紋圍成新的形狀于皮膚上呈現的時候，或集中或擴散，具有柔和美感的新圖案。這純粹的來源于內心的認同度，代表了血緣、家族，能力、尊卑，因此最終形成一種區域特有的文化。結合皮膚肌肉的彈性，不同角度的運動變化，簡單的圖案也會呈現出不同的形狀變化，有趣且生動，仿佛暗涌在皮膚之下一般，充滿著旺盛的生命力。這在紋身文化的發展中，除了本身能夠代表靈魂等更深層次的東西，在外部表現上就直觀的體現出了這一點，通過連續敷色，直至達到效果。

作為單純的圖騰崇拜來講，簡單富有裝飾性的線條一般包含在這種劃分序列內，或者介于二者結合之間，但是對于新時代的紋身發展來講，這種概括是遠遠不夠的。符合審美發展的階段，可以詳細地劃分出多種風格的變體及流派。在此不過多贅述，近代消費社會時代的到來，大眾文化興起，紋身超越了地域、跨越了時間，成為一種時尚潮流、流行趣味和藝術形式。如何擁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方式去生活，紋身成為很多人的第一選擇。那么在紋身的風格圖案構建中，就需要解決一個問題，如何用圖案在有限的身體皮膚之上表現出美感呢？這是每個紋身師及紋身愛好者最關心的問題，也是推動紋身能夠被大眾認可接受的關鍵，研究圖案的線條美感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之一，對于骨架型線條、肌肉型線條的區分把握，在圖案的設計過程中把握好這兩種線條的交叉使用，即能夠在很大程度上保證紋身后圖案的效果，使之形成一定的規律性。

早期的紋身使用的針多以天然動植物針刺為主，直接沾取染料刺入皮膚，手工一針針上色，時間過程緩慢、而且疼痛并充滿變數，所以多見不完整圖案，以幾何型符號居多。1891年后，隨著科學技術的提高，紋身裝置發生變化，紋身機出現了。機器的出現提高了效率，節省了時間，減少了疼痛，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新型紋身風格的出現。這時在世界范圍內的經濟政治融合也達到了一個高峰，作為東西方文化融合的體現，紋身圖案最鮮明的表現在了代表東方風格的日本與西方風格的歐美國家的結合上，影響直至今日不消。這時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有史以來從未在任何一種藝術形式與人類的現實生活結合上，看到過跨越時間、空間、地域的結合。最具代表性的集中體現在最常見的是電視中的名人們，細細觀察下來，不論是影視明星還是體育明星，往往有這樣的特點，紋身作為流行文化體現個性的重要方式，西方的面孔搭配身體上的東方文字或圖案，或表示激勵或表示紀念之意；再有東方面孔搭配身體上的西方文字，可能是西班牙文或者古拉丁文，也多有英文等，表示詩歌、圣經或是哪位先哲的思想，方方面面無不體現出全球化下的實用紋身藝術的交融，人們對未知事物的渴望，這種以身體紀錄的方式也成為最直觀深刻的表達，強烈地體現出一種未知文化即神秘的意思。不論這種狀況的出現正確與否，是否具有個性藝術發展的可能性，總之符合了人類認知發展的方向是一定的，也成為研究紋身圖案跨地區性的流行方向探索的重要依據。

紋身發展成為一種文化，與熱愛自我表現的群體不可分離，這類人群不分國籍、年齡，不受任何地域空間的限制，但是在選擇紋身圖案圖樣上，在具象與抽象之間，卻又有明確的劃分。抽象在具象之上，往往具有更加深刻的內涵，外部輪廓線條一般簡約、清晰，從紋身藝術的發展歷史來看，關注抽象圖案的應用與變化將成為更高層次的人群的選擇。對比現今紋身圖案設計與發展方向來看，注重線條與風格的研究將會為紋身藝術的發展提供新的可能性，擴大受眾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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