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瀚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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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楚生的肖形印是印林中的一枝瑰麗奇葩。所謂肖形即圖案,圖案的生動美觀則完全依賴于繪畫水準的高低。來楚生的肖形印,就是得力于他在繪畫藝術上所取得的成就。來楚生的花鳥畫,造型簡練,筆墨凝重,一花一葉、一鳥一魚,無不生機活潑,躍然紙上,而移之于印,就能事半功倍了。他的構圖匠心獨運,善于取舍,善于變化,尤其善于表現對象的個性,如虎的兇猛、羊的馴良、牛的壯實、鼠的機靈,都能形態神兼。(圖1-2)

圖1

圖2
來先生的肖形印題材極廣,除生肖、佛像、人像外,還有花卉、草蟲及故事、成語等,均筆簡意賅,神態畢具。他又能用漢畫像之法作新民歌來刻,舊瓶新酒,極富有時代氣息。來楚生的肖形印比之古代肖形印,在形式、內容、數量上都有極大的突破與發展。
古代肖形印出現于漢印中,常見四靈圖案(四靈是神話傳說中四大神獸。古代中國人民認為四靈有祛邪、避災、祈福的作用,又稱天之四靈)加姓名組合。(圖3)

圖3
而先生則借用秦漢的四靈印,打破傳統將四靈圖案泛化,衍生出多種小動物,但同樣具有古樸而又生動的氣質。別出心裁地把全家生肖融于一印,以多種肖形圖案和諧地組合成一方印,四靈的數量也增加到了“五靈”,成為獨有時代氣息的“合家歡圖”。這是對漢代四靈肖形印傳統的繼承,更是對肖形印創作展開的探索與創新。
來先生曾說:“一家生肖合刻一印,古無是例,以古四靈印推而廣之,正不妨自我作古也。”又說:“肖形印不求甚肖,不宜不肖,肖之甚近俗,不肖則離。要能善體物情,把持特征,于似肖非肖中求肖則得之矣。”

圖4

圖5

圖6

圖7

佛像

吹簫引鳳

韓湘子 何仙姑

老奶奶上民校1

意氣尚如少年時2

意氣尚如少年時3

意氣尚如少年時4
在肖形印中蛇是最難刻的一種,如太剛直就不像,而屈曲過多又失刀。但觀來楚生所刻的肖形蛇,無不形神皆備,這是由于他善于抓住其最關鍵動態的一剎那。他為玄廬(金元章)所刻的肖形蛇就生動至極,盤曲的身姿,高昂的頭,嘴里伸出紅舌,正伺機覓食,蛇的眼睛大而頂在眼圈的上角,雖然極為夸張卻加強了蛇的靈動性。(圖4)
來楚生的肖形印運刀極具穩、準、狠三法,大膽落墨,小心收拾。他在刻大輪廓時運刀峭爽酣暢,至細部則尤為細心。特別是動物的眼睛,是精神所在,一定要刻畫得炯炯有神。他還擅以極簡的刀法表現動物的質感。如肖形豬,造型生動,肥態可掬,面部的立體感及身上的花斑,都以爽辣、肯定的幾刀刻成。而肥豬鬃毛的質感,也只是用點鑿而成,卻十分有神,頗具“頰上添毫”之妙。(圖5)
在來先生的印中,能夠看出來他是一位極具浪漫主義風格的篆刻家。其肖形印中的圖案天馬行空,總能夠給人以新鮮感卻又有淵源可循,不離經典法度又生機盎然。既有裝飾性而又不工藝化。絕不是自然的模仿,也絕不是隨意的杜撰,而是通過對物象的精細觀察,加以提煉、夸張、升華的結果。其次,“筆墨當隨時代”。除生肖印外,來楚生常以佛教造像、成語、故事、諺語乃至時代社會風尚入印,我們在先生的印中也能夠看到時代特色,看到了符合那個時代的藝術風格:
“學文化、識時務,讀報小組二者兼顧”。這方“工人讀報”肖形印簡約生動至極,卻將20世紀50年代“大躍進時期”的社會信息概括其中。(圖6-7)
還有“老奶奶識字”組印、“廠長帶頭把龍舞”肖形印等僅印面巨大早已前無古人了,其表現手法深受漢代畫像磚藝術影響,堪稱“古為今用”的典范。
和文字一樣,來先生在處理人物或者動物圖案時,特別強調計白當黑,將朱白關系運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一流的印章在朱白處理上必須極其精致到位,有時出于天機而非人力所能左右。藝術需要天賦而不是單調地重復,“唯熟耳”不是藝術的最終目的。來先生“貴能深造求其通”,入古而出新,演繹出獨特書法、篆刻面目,郁勃雄強之氣傾注于篆刻間,他的一刀一筆無不表現了自己的人品、胸次和氣質,匠心獨運,一派天機。海派篆刻藝術的歷史篇章中,來楚生先生寫出了絢麗多姿、燦爛輝煌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