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陳思羽

她是一個漂亮女孩，生得眉清目秀。現在的她正值豆蔻年華，是少女最美的年齡，和其他同齡人一樣，她也得每天背著書包去學校。

可是她最不愿意去的就是學校。她每天早上去上學時都戴著一頂鴨舌帽，還把帽沿壓得很低，很低。她一走進教室，教室里的議論聲便立刻此起彼伏。“快看，丑八怪來了。”“明明是怪物來了。”“這是史前動物走進教室了吧。”在這樣的議論聲中，她低著頭坐到了座位上。

上了課，老師走進教室掃視了一眼全班同學，然后大聲叫著她的名字說：“河小莉！你上課還戴著帽子干嗎？以前就給你說了，把帽子摘了！”她把頭埋進衣領里，緩緩取下了帽子。課堂上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沒錯，她是眉清目秀，可惜左臉全被胎記覆蓋，一半白臉，一半黑臉。

因為她的相貌，她被視作怪胎，沒人同她交往。而她本身就是個內向的孩子，所以在成長的路上她愈走愈封閉。

這天，河小莉不小心打翻了一個女孩的水杯，水杯里盛著滾燙的黑咖啡，咖啡全都灑在了那個女孩的大腿上。女孩尖叫著跳起來大喊：“啊！不長眼睛嗎？你這個怪胎！你怎么不去死？”河小莉怔了一下，被她無意潑了咖啡的這個女孩，也是眉清目秀的，只不過這女孩的臉上沒有胎記。女孩說的話，就像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剜著她的心。

放學后，河小莉沿著護城河邊往家走，她的腦海中不斷回蕩著那句：“你怎么不去死！”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頭疼欲裂，崩潰大哭的她面向護城河縱身一躍而下。

落水的那一瞬，她只覺得終于解脫了。周邊是那么寧靜，伴隨著上升的泡沫，她閉上眼享受：自己終于可以融化在幸福中了。但她突然想起，家中還有正在等她回家吃晚飯的媽媽，無論她是不是怪胎，她都是媽媽的寶貝啊！她激烈地掙扎，拼命向上游，大聲呼救。

岸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人們看到她那張臉只覺得毛骨悚然，對她的呼救置若罔聞。漸漸地，她喊不動了；慢慢地，她看著上升的氣泡，沉了下去。當她挨到冰冷的河床時，四方的水都向她聚攏而來。她被一股力量吸進了河床的下面。

河床之下，還是水。只是她的雙腿變成了魚尾，她能在水中呼吸了。她向前游動，卻撞上一層玻璃。她竟然變成了一條魚，正處在一個大型的魚缸中。

魚缸外，兩個身影向她走近。她定睛一看，魚缸外站著兩個人，一個大人和一個孩子。大人指著魚缸說：“媽媽新買來的魚好不好看？”小孩使勁點點頭指著她說：“好看好看，這條魚的臉一半黑一半白，比其他小魚都好看！”

她猛地睜眼坐了起來，看著周圍熟悉的臥室，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媽媽走進她的臥室叫她起床，她突然大哭起來，緊緊抱住媽媽，啜泣道：“我不是怪胎！我不是丑八怪！我不是我不是……”媽媽手足無措地拍著她的后背安慰道：“是不是做噩夢了？你怎么會是丑八怪呢，媽媽把你生得眉清目秀的。”她掙脫媽媽的懷抱，拿起鏡子照了照——她果然生得眉清目秀，臉上并沒有胎記。

她突然像被電擊了一下似的猛地一哆嗦，她想起來了，她們班上有個女孩叫河小莉，昨天不小心把咖啡潑在了她的大腿上……

點評

這篇小小說以“噩夢”為題，故事情節始終圍繞著一個臉上長有胎記、名叫河小莉的女生展開，而河小莉的遭遇似乎也很好地詮釋了“噩夢”這個主題——即使到最后變成了一尾觀賞魚，她依然擺脫不了“怪胎”的命運。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文章結尾處的情節發生了反轉，這也使得故事的發展瞬間進入了高潮——原來文章的主人公并不是河小莉，而是那個被河小莉不小心用咖啡潑到，并怒斥河小莉的女孩。在這個女孩的夢中，她變成了河小莉……至此，讀者才終于明白了“噩夢”這一主題的真正含義，也不得不為作者精妙的構思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