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徐家宅第中的大作為

楊瑞慶

徐家是昆山望族，宅第建得富麗堂皇。徐氏家族發跡于明初的徐良，最先取得功名的是徐申，隨后在明清兩代共考取了14名進士、36名舉人。由于多人謀得高官，因此就有在家鄉興建豪宅的可能，并以官銜命名，威震一方。太史第、尚書第和大學士第說的就是昆山城里如雷貫耳的徐家豪宅，徐氏族人在宅第中做出了大作為。

太史第中殺青《牡丹亭》

徐應聘的父親曾做過翰林院檢討，所以昆山片玉坊（今南街）建起的徐家宅第就稱為“太史第”。徐應聘是昆山徐氏的七世孫。他考取進士后，官至太仆寺少卿。到他一代時，徐宅太史第中新建了拂石軒，景色更加迷人。

拂石軒中有一塊大型園林石。當微風吹拂時，只要傾心觀石，就有心曠神怡的美感，所以才有“拂石軒”的命名。其旁建有一座涼亭，由于亭邊簇擁著爭奇斗艷的牡丹花，因此就將該亭命名為“牡丹亭”。

昆山人徐應聘和臨川人湯顯祖為同科進士，在京城的共同相處中，湯顯祖十分向往昆曲故土，趁候官間隙，就跟隨徐應聘到了魂牽夢繞的昆山，好客的徐應聘把湯顯祖安頓在自家的太史第中居住。

湯顯祖當時已作《紫釵記》《還魂記》《南柯記》《邯鄲記》，其中，《還魂記》還未最后殺青，湯顯祖就在拂石軒中認真修改、爭取定稿。

當湯顯祖看到拂石軒旁秀美的牡丹亭后突發奇想，就將有些粗俗并帶有迷信色彩的《還魂記》改名為《牡丹亭》。那些日子湯顯祖與牡丹亭日夜相伴，觸景生情，設計了杜麗娘病逝后葬于牡丹亭旁梅樹下的情節，還寫出了“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的著名唱句。

為此，當地縣志中曾有這樣的記載：“太史第，太仆少卿徐應聘所居。在片玉坊，內有拂石軒。注：應聘與湯顯祖同萬歷癸未科，顯祖客拂石軒作《牡丹亭》傳奇。”這段文字中披露了片玉坊內建有拂石軒的史實，并在“注”后的短短24個字中，把昆劇傳奇《牡丹亭》的創作地點（太史第拂石軒）和湯顯祖在昆山的原因（應聘與湯顯祖同為萬歷癸未科進士）交代得一清二楚。

遺憾的是，太史第毀于清初兵火，至今沒有復建。

尚書第中落成傳是樓

清康熙年間，今西塘街原昆山中學的位置就是風景如畫的尚書第，主人為清初大學者顧炎武的外甥、昆山“徐氏三鼎甲”的老大徐乾學，他在康熙九年（1670年）考中探花，官至刑部尚書，致仕還鄉后建造豪宅，稱為“尚書第”。

尚書第占地三十余畝，內有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的建筑，古樹名花應有盡有。東西兩側分別建有氣勢恢宏的石雕大牌樓，宅第后園還有一個景色旖旎的澹園，內有藏書萬卷的傳是樓，人稱吳地第一。

徐乾學愛書如命，憑借他見識深廣、人脈豐富、家境殷實的優勢，廣攬古籍珍本，按經、史、子、集分類珍藏。傳是樓中貼有對聯：教子有遺經，詩書易春秋禮記；傳家無別業，解會狀榜眼探花。短短24個字，將藏書之豐厚，建樓之初衷，表述得一清二楚。

經過樓主徐乾學多年的苦心經營，周圍文人雅士都來傳是樓一飽眼福，流連忘返。清初散文家汪琬蒞臨傳是樓后，不禁感慨萬千，留下了經典美文《傳是樓記》，記述了徐乾學與眾不同的家訓和獨領風騷的遺產——當傳是樓落成后，徐乾學把五個兒子召至樓中，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吾徐先世，故以清白起家，吾耳目濡染久矣。蓋嘗慨夫為人之父祖者，每欲傳其土田貨財，而子孫未必能世富也；欲傳其金玉珍玩、鼎彝尊斝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寶也；欲傳其園池臺榭、舞歌輿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娛樂也。吾方以此為鑒。然則吾何以傳女曹哉？”然后指書而欣然笑日：“所傳者惟是矣！”遂名其樓為“傳是”。

傳是樓除了吸引各地慕名而來的學者外，首先得益的當然是徐乾學自己。徐乾學還鄉后，經常手不釋卷地博覽群書，成為少有的藏書者兼撰書者，一生成果卓著，著作等身。當時著名學者黃宗羲對他有很高評價，他認為能藏、能讀、能寫者，世所罕見，而徐乾學即是少有的能藏、能讀、能寫者。

其次得益的是他的五個兒子，他們先后登科成功，考中進士，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成為科舉史上少有的“五子登科”的范例。

雍正年間，尚書第不幸發生了一場火災，傳是樓不幸被燒毀。20世紀40年代，當地百姓在尚書第遺址上建起了祭祀顧炎武、歸有光、朱柏廬的三賢堂，50年代初昆山的最高學府——“省昆中學”搬遷過去，改建為柏廬高級中學。

大學士第中發布指揮令

東塘街中段曾有一座古色古香的來復堂，門前有旗桿石、大牌樓，這就是“徐氏三鼎甲”祖上的老宅。徐氏三兄弟徐乾學、徐秉義、徐元文都在來復堂里長大，來復堂最后歸文華殿大學士徐元文所有，因此就將宅第稱為“大學士第”。內中除了有來復堂，還有省慶堂、含經堂等建筑。現傳世的徐元文的《含經堂集》就寫于此，以堂名來命名書名。來復堂后來經歷了多次整修，房主也不斷易人。其中，就有清末著名文人龔自珍買下部分徐宅的舊房，改建成私宅羽琌山館，并在那里寫出了舉世聞名的《己亥雜詩》。

抗戰爆發時，來復堂里來過一位要人，他就是蔣介石。那年，發生在上海的“八一三”淞滬戰爭正處在十萬火急之中，前方頻頻告急，蔣介石盼能力挽狂瀾，轉危為安，但是，前線已是血肉橫飛的險境，如親臨現場將危機四伏，隨行人員臨時決定先在滬郊的昆山逗留，然后再見機行事。

1937年8月14日清早，蔣介石的座駕駛出南京，汽車進入昆山城后，經中山路的秀峰橋右拐，直接進入東塘街，昆山政界將蔣介石一行引入一座戒備森嚴的老宅中，這就是徐家祖居大學士第，只見庭院深深，布置典雅。

隨后，他們就在大學士第內召開戰事分析會議，作出了“先退守，再反攻”的決策。

時間已近黃昏，由于城內面臨戰亂，飯店都已關門，難有佳肴待客，只能用家宴將就了。為了能讓貴客放心用餐，當地政府請出了昆山籍總參謀部徐祖詒中將的親戚前來烹飪。當蔣介石得知是自己愛將的家人前來烹飪時，就放心用餐。

正當蔣介石一行享受美味時，日軍飛機又來作亂了，地方軍警嚇出了一身冷汗。為安全起見，只得連夜撤出大學士第，開赴蘇州住宿，就此結束了蔣介石匆匆來又匆匆去的昆山之行。

改革開放后，擴建東塘街時，大學士第被徹底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