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卵石的誘惑

強飛龍

“青年，你找到那顆發光發熱的鵝卵石了嗎？”太陽的火焰燃得旺了起來。

炙熱的驕陽燃燒著每一寸土地，那跳動的火焰訴說著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種的秘密，太陽神阿波羅駕馭著馬車從天空中乘風追去，那火紅色的身影在蒼穹里留下了一道道熾熱的痕跡。翱翔的飛鳥拼命地扇動著翅膀，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根根翩飛的羽毛，那羽毛帶著太陽殘留的最后一絲余溫緩緩飄落，而飛鳥又要飛向另一個國度尋找彩虹似的夢。

“你感受到脊背上豆大的汗珠滾動的聲音了嗎？你感受到汗滴爬上臉頰的腳步了嗎？你感受到汗漬掛滿了你的睫毛，朦朧了你的雙眼了嗎？”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從遠方飄來，灌進了你的耳朵。青年依然站在鵝卵石堆里，你的脊背彎成了一張弓，你的衣服上沾滿了泥土，你輕輕地拍打著，而翻動石塊揚起的塵土又一次撲了上來，你的眼睛里已經有一種茫然的東西在閃動，你那旺盛的精力充溢著你的大腦，身體上的血管一根根暴起，一塊塊肌肉也很豐滿、圓潤，然而這徒勞的工作正在一點一點地消磨著你的意志……

一陣陣涼絲絲的清風把你從幻覺中驚醒，你眼睛里的淚水悄然地滴落了下來，你想到這美好也只屬于一瞬間，而你需要的是找到鵝卵石獲得更為長久的幸福。因此，你的腦海里又涌動出銀亮的星光，閃電似的思緒劃破了你的手指，你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然而淚水依舊在你的眸子里旋轉，你又來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在這片雪一樣潔白的世界里，你看到眼前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這些鵝卵石像一片片輕煙向著遠方飄去，又像一條河流向你的眼前淌來。你看到自己是一種透明的幻象，景物則是在暮靄中的朦朧暗流，你們兩者消融在一起，描繪出了一個超脫人世的象征的世界。你想在這兒多逗留一會兒，也想在這兒留下自己那雙美麗的大腳，可是滿臉的淚水不斷地磨傷著你的眼睛，你只能強忍著悲痛又一次從夢幻中回到海邊……

你有時也望望天空，別老是盯著腳下的鵝卵石，你是否覺得自己的身影忽然飄上了天空當中，天空的蔚藍色很近，很近，像是要把你托起來似的，你以前是否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也看見蔚藍色。你知道人們是渴望一場甘霖吧，他們希望田地里的莊稼獲得滋潤，你知道孩子們憧憬著來一場鵝毛大雪吧，他們希望把自己帶入一個童話般的繽紛世界里。你現在不知道你應該怎么做了吧，你的內心里也開始翻動起了一層層陰云了吧，下雨還是下雪一直困擾著你，而你，依然窺視著大地在尋找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你靜靜地站在鵝卵石堆旁，望著遠方群山浮起的輪廓，你的心靈也像插上了一對翅膀飛向了遠方。你的眼眸里那一顆顆鵝卵石漸漸地變得模糊不清，它開始慢慢地移到了你的心靈深處。你的頭腦里也開始孵化出一顆顆鵝卵石，你能感受到它們在掀動著你的思緒，你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心靈的世界。

你的心靈里存在著兩個你自己，一個說：“你覺得你這樣挖掘下去有什么意義嗎？那些會發光發熱的鵝卵石真的存在嗎？”另一個說：“我覺得當然有意義，我們即使挖不到鵝卵石，但是我們磨練了自己的意志，我們問心無愧地堅持下來了，即使它真的不存在，但是我們的心靈里已經有了一顆溫暖的鵝卵石。”一個說：“你知道你現在已經浪費了自己的青春，你知道青春對于一個人的一生有多么重要嗎？”另一個說：“那我們挖鵝卵石也是在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我們并沒有喪失自己的尊嚴跪下來乞討啊！”一個說：“那你們為什么不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或者在平凡的生活中默默無聞的奉獻呢，你們覺得獲得鵝卵石就等于獲得財富與幸福了嗎？”“我們不覺得我們比誰幸福，只要我們找到那發光發熱的鵝卵石，我們依然可以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我們知道那顆鵝卵石承載著我們的愿望。”另一個說。“我只覺得你們正在愚蠢的時間干著愚蠢的事情，如果那顆鵝卵石要是真的存在，那不早被人挖走了嗎？怎么還能輪到你呢？”一個說。“你們可以這么想，但是我處處可以感應到它的存在，它在一次又一次的召喚著我，我知道我的眼睛、我的心靈不會欺騙我的，我的心與鵝卵石的心是緊緊相連的。”另一個說。

一粒塵埃飛進了你的眼睛，一雙無形的手把你從幻覺中拽了回來，你感覺到你依然站在一大片一大片的鵝卵石堆里，你的眼睛里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西西弗斯是人間最足智多謀有機巧的人。在被打入冥界前，西西弗斯囑咐妻子墨洛珀不要埋葬他的尸體。到了冥界后，西西弗斯告訴冥后，一個沒有被埋葬的人是沒有資格待在冥界的，并請求給予三天告假還陽處理自己的后事。沒有想到，西西弗斯一看到美麗的大地就賴著不走。直到其死后，西西弗斯被判接受推石上山的懲罰。他要把一塊大石頭推到山頂的另一邊，但是由于石頭的重量使他每次推到山頂的時候，石頭都會再滾下來。

你是否感覺到你與西西弗斯經歷著同樣的命運呢？你的眼睛里流淌著的是對發光發熱的鵝卵石寄托的希望呢？還是對自己浪費青春，荒廢事業而終至一生碌碌無為的懺悔呢？你依然望著眼前的鵝卵石堆，你的眼睛呆滯的猶如木魚的眼睛……

作者單位：商洛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