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蘊藏的詩意發掘

李漢超

洛夫是臺灣現代詩壇最杰出和最具震撼力的詩人，是中國詩壇超現實主義的代表人物，由于表現手法近乎魔幻，因此被詩壇譽為“詩魔”。洛夫1949年赴臺，2001年因長詩《漂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臺灣版《中國當代十大詩人選集》曾將他列為十大詩人之首，與余光中并稱臺灣詩壇雙子星座。2018年3月19日凌晨3點21分，享譽臺灣詩壇的洛夫先生與世長辭，享年91歲。斯人已逝，但他那些充滿創新探索的精美詩篇，永遠值得讀者反復咀嚼品味。他的詩歌《水與火》短小凝練，含蓄蘊藉，充滿了現代主義色彩和浪漫主義情懷——

寫了四行關于水的詩

我一口氣喝掉三行

另外一行

在你的體內結成了冰柱

寫了五行關于火的詩

兩行燒茶

兩行留到冬天取暖

剩下的一行

送給你在停電的晚上讀我

（選自《洛夫詩全集》）

洛夫，原名莫洛夫，1928年生于湖南衡陽。曾任教東吳大學外文系。1954年與張默、痖弦共同創辦《創世紀》詩刊，歷任總編輯數十年，力倡超現實主義，對臺灣現代詩的發展影響深遠，作品被譯成英、法、日、韓、荷蘭、瑞典等文字，并被收入各類詩選。先后出版37部詩集、7部散文集、5部評論集、8部譯著。

全詩8行，分為兩節，上節寫水，下節寫火，相互對立，相互補充，詩意雋永，內涵豐富。詩的上節，以水為核心發掘詩意。“寫了四行關于水的詩/我一口氣喝掉三行”：愛情似水，格外迷人，詩人渴盼已久，終究將情感濃縮在四行詩句里；詩句如一杯甘露，詩人焦渴難耐，一下子喝下四分之三，滋潤著自己的心田。“另外一行/在你的體內結成了冰柱”：還有四分之一，詩人送給你喝，因為你的心里像寒冬，所以被凍成了冰柱。這里運用多個隱喻，詩是情感的表達，水是柔軟透明的情感，一個“喝”字格外生動，勾起讀者許多關于水的聯想，拓展了詩的想象空間。

詩的下節，以火為核心發掘詩意。“水”不能打動你，詩人就用“火”來。“寫了五行關于火的詩/兩行燒茶/兩行留到冬天取暖”：愛情如火，既可以燒茶，又可以取暖，詩人留下五分之四潤渴驅寒。“剩下的一行/送給你在停電的晚上讀我”：愛情還可以照明，還有五分之一的“火”送給你，停電的晚上，無所事事，倍感寂寞，那你就在它的照耀之下，好好讀讀“我”吧。火是溫暖熱烈的，勾起讀者許多關于火的聯想，詩意也在火中飛揚。

綜觀全詩，詩人的情感是復雜的，詩中的“你”也是一個復雜的對象，神秘莫測，捉摸不定，折磨著詩人的心靈。詩人的情感在水中蕩漾，在火中燃燒，通過現代派的藝術表現手段，表達得玲瓏剔透，十分耐人尋味。劉墉《螢窗小語》說：“話到七分，酒至微醺；筆墨疏宕，言辭婉約；古樸殘破，含蓄蘊藉，就是不完而美的最高境界。”本詩深諳此道，已至妙境。

洛夫詩歌創作歷經60余年，每一個時期都有佳作奉獻。作為“詩魔”，無論是前期現代主義詩作，還是意在回歸中國傳統的中后期佳構，包括那些富有禪意的超脫之作，都毫無例外打上了鮮明的個性印記。洛夫說：“每一階段都是一個新的出發，一種新的挑戰。一生追求的不是詩的什么目的，而只是一個復雜多變的過程。”百變不離其宗，“魔”雖變化多端、但其主體、內核始終沒變。著名詩人、山東政法學院教授趙林云認為，洛夫的詩歌創作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語言自覺性、鮮明的意象組合法和超強的藝術想象力，堅守著詩歌書寫的藝術難度，保持著較高的文本品質。他是一個詩歌先鋒的實踐者，也是一個詩歌藝術的探險者，他以不知疲倦的探索精神實踐著內心的詩歌歌夢想。

[作者通聯：湖北應城市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