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古代中國的民族交融和自強不息,現代中國的救亡圖存和民族復興,關鍵都在于文化認同,即共有精神家園的建構。“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多元一體,上下貫通”是當代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設的整體框架,其中“古為今用”處于首要地位。雖然古今時代不同,文化資源的內容不同,價值目標具有差異,但是基本理念、結構、形式和方法存在許多相通之處。通過古今共有精神家園的系列對比,我們認為當代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構的基本路徑是一體化、中國化、時代化和大眾化。
【關鍵詞】共有精神家園;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多元一體;上下貫通
【作 者】劉然,中央民族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哲學博士。北京,100081
【中圖分類號】G03 【文獻識別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18)02-0042-007
中華,貴和尚中之民族也,內涵和而不同之意。地域遼闊、血統復雜的中華民族何以充滿凝聚力和自強不息的精神,一代代綿延至今,并保持生命力?文化認同是關鍵。古代中國的歷史,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進入文明時期并形成華夏民族的中原地區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這片土地上的各個民族,所謂的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在魏晉南北朝、唐宋元明清上演著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歷史大戲。它們相互碰撞和交融,形成和實生物的中華民族。在中國現代化的道路上,無論是早期的救亡圖存,還是今天的民族復興的中國夢,仍然需要文化認同,需要共同的精神家園。共同精神家園是自覺的精神構建,古今對比,將使我們凝聚更多經驗和力量,奮力前行。
一、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設的整體框架
方克立先生曾將張岱年先生對于當代中國文化創新的思想概括為“古為今用,洋為中用,批判繼承,綜合創新” [1 ]356。后來又進一步提出了“馬學為魂,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三流合一,綜合創新” [2 ]1。從當代中國文化建構的主要文化元素來看,這種概括非常準確和恰當。我們想在此基礎上,從當代中國文化建構的整體框架和基本維度上做一個補充性的更為宏觀的完整的描述。具體表述就是:“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多元一體,上下貫通。”
“古為今用”和“洋為中用”的表述,和兩位先生的想法是一致的,發展的空間就是具體和落實。“古為今用”是指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化,具體是指從中國傳統文化到革命文化再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的建構需要很多具體工作,就“古為今用”而言,就是如何批判繼承。比如是將中國傳統文化作為整體進行批判繼承,還是將其拆解后分別進行改造;是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原有結構中添加新的元素,還是打破原有結構將舊元素和新元素重新組合;中國傳統文化的問題是時代問題還是本質問題等?“洋為中用”是指“中西馬”綜合創新。我們贊同方克立先生的“馬魂中體西用”說,而且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三流合一”的基本結構,西方先進文化是補充。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延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使其更為完善;如何處理中西文化,以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西方文化的關系;如何發揮西方先進文化的先進功能。
“多元一體”是東方文化,尤其是中國文化的特點,是指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多民族文化并存,并能夠求同存異交融為中華民族文化。這種聚合主義和西方的分離主義相對。中國有56個民族,除了漢族文化以外,少數民族的文化也是源遠流長的,具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傳統,比如蒙古族、滿族、維吾爾族、哈薩克族、藏族、回族、壯族、苗族等,都為中華民族貢獻了豐富的文化基因。共有精神家園基于各個民族的文化,同時又需要得到各個民族的認同。
“上下貫通”是就文化分層而言,是指主流文化、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的關系。主流文化,也稱主導文化,是具有宰制力的官方文化,它高居在上,對社會具有教化作用。在古代中國,儒道釋是文化核心,其中儒家文化處于主導地位,它所宣揚的道德綱目就是主流文化;在當代中國,主流文化是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它所凝練的理念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精英文化,也稱高雅文化,主要是指知識分子的文化,他們普遍受過高等教育,對社會問題有自覺的深刻的獨立的思考能力,文化鑒賞能力比較高。大眾文化比較復雜,它的基本定位是明確的,就是社會基層大眾的文化,但是古今變化較大,而且往往又有特指,所以需要一定的解釋。如果不考慮大眾文化的現代性的時代定位,古代的大眾文化大概所指就是民間文化,因為所謂民間文化就是傳統的基層文化。在革命時代,我們往往使用“人民大眾的文化”來指稱社會基層文化,但是人民大眾是政治術語,具有很強的時代特征,而且往往和主流文化是趨同的,包括我們今天使用的“馬克思主義大眾化”也有這種意味。在現代中國,或者說和世界文化接軌中的大眾文化,是指工業文明以來按照市場經濟運作的借用現代媒介傳播的市民文化。這種大眾文化往往有兩個來源:一個是如法蘭克福學派所稱的“mass culture”,是主導文化通過文化工業對日常生活世界的殖民;另一個是如英國文化馬克思主義所稱的“popular culture”,是民眾為自己制作的文化。
主流文化、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是同一社會文化體系的不同分層,并具有相對的獨立性,它們之間充滿互動和流變。主流文化要完成自己的統治功能,就需要向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滲透,得到他們的認可;主流文化也需要兩者的支持,智力的或者化作物質力量的。精英文化既可以為主流文化提供支持,又可以對主流文化進行反思和批判;同時它也可以對大眾文化進行評價和施加影響。大眾文化是相對于精英文化而言的,但是有時大眾文化也可以成為經典,流變為精英文化;大眾文化是從屬群體和統治群體相互斗爭的重要場所,大眾文化既可以認可主流文化,又可以形成對主流文化的抵抗。因此,共有精神家園的建構的成功策略之一是上下貫通。主流文化必須以人民的利益為核心方能獲得大眾的認可和支持。
總之,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構的整體框架是“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多元一體,上下貫通”。我們既要在整體框架下理解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古今維度,又要重視古今視角的首要地位。因為“洋為中用”顯然體現了中體西用,“多元一體”和“上下貫通”更是對中國古今文化的分析。
二、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古今時代特征對比
按照古代和現代的歷史兩分法,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存在兩個相對的時代背景。古代中國以中國傳統文化為基礎,現代中國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為基礎。它們表現出時代的差異。
首先,封建性與現代性。中國的封建社會非常漫長,如果從公元前475年的戰國時期算起,到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其時間跨度有兩千年之多。因此中國傳統文化帶有很強的封建性。中國的封建社會是一種農業文化模式,自給自足,守常安素,結構穩定;以家族為本位的等級制度處于政治核心,主張宗法集體主義;作為宗法等級制度衛道士的儒家倫理文化處于主導地位,經學籠罩學術領域。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精華和糟粕兼而有之,然而即使是作為中國民族精神的精華部分,也帶有很強的封建性,需要在現代化的過程中揚棄。與此相對應,現代化要建立工業文化模式,甚至要借鑒后工業文化模式,是需要變革和創新的時代;人們走出故鄉,進行世界交往;科學民主成為主流文化,個人主義得到張揚;中國傳統文化甚至需要打破原有結構,接受馬克思主義和西方文化的洗禮。由此觀之,這是時間軸上的兩個相互關聯,但又是差別如此巨大的兩個時代,尤其對于中國這樣一個被動而不是通過自身變革進入現代社會的國度,這個過程更為激烈和跳躍。
其次,民族性與世界性。古代社會交往空間有限,主要是中華民族內部各個學派、各個民族文化的交流和交融,最遠不過臨近文化圈的互相借鑒,比如佛教文化的流入;但是今天資本的邏輯已經掀開世界歷史的序幕,世界交往促成中華民族文化自覺的同時,也帶來了文化交融,比如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馬克思的世界歷史理論對此有深入的論述。世界歷史體現的是資本的邏輯,正是資本對于剩余價值最大化的追求開啟了世界歷史,資本結合整個世界。馬克思說:“各個互相影響的活動范圍在這個發展進程中越是擴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閉狀態由于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間的分工消滅得越徹底,歷史也就越是成為世界歷史。” [3] 88今天全球化理論已經深入人心,中國正在進行的“一帶一路”建設,既是經濟活動,也是政治和文化活動,得到世界認同。
最后,精英性與大眾性。中國傳統文化屬于精英文化,只有少數人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參與精神家園建構;現代中國越來越趨于大眾化,更多的人參與其中。先秦文化屬于貴族文化,西周從天子到諸侯再到卿大夫和士,組成嚴密的貴族等級制度,實行官學壟斷。后經春秋戰國的沖擊,以及多代的推進,世襲制度逐漸被官僚制度取代,但是寒門子弟真正能夠接受文化教育的機會仍然不多,帶有很多偶然因素。如今,中國已經實行普遍的義務教育,高等教育也逐漸從精英教育走向大眾教育。這意味著更多的人成為知識分子,有自覺意識也有能力參與精神家園建構及其討論。隨著現代信息技術的發展,尤其是自媒體技術的出現,更是打開了大眾參與文化事務的閘門。
需要指出的是,我們進行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時代特征的對比,不是講兩個時代截然分開,形成對立,只是指出它們的相似和差異,最終需要實現“古為今用”。我們需要建構的是現代的中華民族的共有精神家園,但是封建性的精華部分洗去塵埃仍然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法寶,民族性的文化脫去狹隘的外衣就是最絢麗的民族瑰寶,我們今天雖然不迷信精英,但是我們的民族需要精英,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的互動融合是我們構建今日之共有精神家園的重要蹊徑。
三、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古今文化資源對比
古代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文化資源是多元的,但是在多個元素中又具有核心因素,核心中又存在主導、基本結構和補充部分,帶有“多元一體”的系統性。今天我們建構中華民族現代的共有精神家園,從已有的自發態勢和自覺結果來看,也有相似的狀況。也許這是一個普遍的規律,因此我們可以從古代中國共有精神家園的歷史成果中吸取很多經驗和啟示。
首先,儒道釋與“中西馬”。古代中國文化資源豐富,包括中原文化和各少數民族文化,百家爭鳴各派文化,甚至外來的佛教文化、伊斯蘭教文化等。但是在多元一體中,逐漸形成一個核心部分,以中原文化為核心。中原文化以諸子百家為理論淵源,按照東漢班固《漢書》的“九流十家”之說,包括儒、道、陰陽、法、名、墨、縱橫、雜、農、小說十家,其中前九家又稱九流。十家中儒道法墨是為顯學,其次是陰陽和名家,即西漢司馬談所指的“六家”。而外來文化中,顯然以古印度佛教文化最為突出。經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長期的歷史淘洗,最終形成儒道釋的三教合流。因此中國古代文化的“頭等大事”是儒道釋關系。[4 ]如前所述,現代社會世界歷史開啟, 現代中國文化資源更為豐富,除了古代中國已有資源外,還包括世界文化資源,當然最強勢的就是歐美文化。從中國被拉入現代化軌道的那個時代開始,古代相對獨立封閉發展的中國文化就不存在了。尤其是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中國被迫打碎了傳統文化的固有結構,將西方各種主義擺在中國人的面前。在危機緊迫實踐主導的情況下,我們快刀斬亂麻地順應歷史的潮流選擇了馬克思主義。由此,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社會主義文化從西方文化中相對地獨立出來,至少在中國語境下。于是“中西馬”的關系就成為現代中國文化建構的頭等大事。
其次,儒家與馬克思主義。它們分別是古今共有精神家園的指導思想。雖然古代中國文化的頭等大事是儒道釋三教合流,當代中國文化的頭等大事是“中西馬”綜合創新,但是在各自三者關系中又有側重。在儒道釋三者之中,無可爭議,儒家處于最為核心的地位,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指導思想。無論是他們所主張的入世態度,還是對于宗法等級制度和相應倫理的闡述,以及對理想社會和理想君民關系的憧憬,都成為塑造中國傳統文化的主導性因素。與此相比,“中西馬”的關系更為復雜。按照方克立先生的“馬魂中體西用”說,中國傳統文化顯然是核心,“中”是體,“馬”是靈魂,“西”是工具。而換一個角度說,靈魂在文化系統中又是最為重要的,由于中國傳統文化自身的問題,它不能作為指導思想,只能讓位于馬克思主義。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馬克思主義又成為三者的核心。
再次,儒道相反相成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它們分別是古今共有精神家園的基本結構。在儒道釋三者關系中,儒道的關系更為密切。他們都起源于中國,產生的年代都是春秋末年,是十家中最早的兩家。雖然一個是對宗教神權的反動,另一個是對宗法制度的維護;一個出世,另一個入世;一個善于哲學思辨,另一個長于講學論道,但是他們相反相成,相互借鑒,構成中國傳統文化的雙核結構。在“中西馬”三者關系中,其實只存在兩個文化背景,一中一西,但是由于在現代化的初期和后期中西文化先后出現了問題,馬克思主義是作為西方文化的批判者出現的,加之它對中國現代化的特殊貢獻,因此馬克思主義已經成為一支相對獨立的力量,直接與中國傳統文化發生更直接的關系。因此,現代中國文化的基本結構不是中西文化,而是馬克思主義和中國傳統文化,而兩者的接合就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最后,佛家與西方文化。它們分別是古今共有精神家園核心內容中居于補充地位的部分。佛學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因素,而且對中國人影響巨大,但是與儒道相較,處于次要地位。這顯然和它的出身有關,是外來文化。雖然產生時代與儒道相近,但是傳入中國已是東漢時期,而且初期遭到排斥,直到隋唐才真正確立自己的核心地位。但是佛學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最為重要的是為中國人提供了一個彼岸世界。雖然它經歷了中國化,失去了神學獨斷的功能,但是畢竟補足了中國人缺失的維度。而西方文化雖然由于文化淵源的巨大差異,以及現代意識形態等原因,無法顯性地進入中國的主流文化,但是它確實作為一種強勢文化對中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無論是五四時期的科學民主,還是今天的改革創新,我們都逃不過西方文化的影響力。因此,西方文化也是今天我們共有精神家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通過關于文化資源的種種對比,我們對如何建構現代中國的共有精神家園似乎有了一個清晰的藍圖,雖然還有很多細節問題需要解決,但是未來的中國文化的大致結構和內容,以及發展方向已經基本清楚。
四、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古今價值目標對比
價值目標是文化的集中體現,對于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構建至關重要。古今固有時代差異、內容差異,但是在形式和理念上也有相通近似之處。
首先,治世榮世與穩定發展。古今雖然歷經滄桑變化,但是大道相通。社會穩定,安居樂業,國家強大,蒸蒸日上,是萬世統治集團和百姓大眾的共同愿望。古代中國這個價值目標表述為“治世榮世”。雖然三教各有所長,但是它們的社會功能卻指向同一目標。南宋孝宗皇帝在《原道論》中說:“以佛修心,以老治身,以儒治世。”①明太祖朱元璋在《三教論》里說:“三教之立,雖持身榮儉之不同,其所濟給之理一。” [5 ]145-146當代中國這個價值目標表述為“穩定發展”。社會穩定發展,世界和平共贏,是時代的最強音。我們要實現的民族復興的中國夢就是這一價值目標的集中體現。
其次,等級社會與平等社會。當然由于時代不同,治世榮世與穩定發展還是有區別的。古代社會由于以常規實踐和交往實踐為主導,更多的是追求穩定和現有資源的等級分配;當代中國的時代精神是改革創新,穩定是為了發展,是為了實現現代化,“全面實現小康社會,全面改革開放,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實現共同富裕,惠及于民。就價值主體而言,古代社會按等級分配,現代社會按照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公平效率的原則進行分配。
最后,三綱領八條目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它們分別是古今共有精神家園的價值內核。作為中國傳統文化最核心的儒家文化以“禮”和“仁”為中心理念。“禮”在于維護宗法等級,“仁”在于緩和階級矛盾。圍繞著它們,儒家知識分子闡述了很多觀點,概而言之,當以朱熹在《大學章句》中所概括“三綱領”和“八條目”為總綱。所謂“三綱領”是指“明德”“親民”“至善”。它們是教化的目的,讓人們發覺自己本心的善,并推己及人,各守本分。所謂“八條目”是指“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它們是實現教化目的的具體實踐步驟。作為三教合流后儒家的集大成者和儒家第二期開創者中的核心人物之一,朱熹的這個總結是有代表性的,也是很準確的,表達了“天人合一”和“內圣外王”的儒家情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則是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基礎上所進行的類似的概括,從國家、社會和個人三個層次表達了當代中國共有精神家園的核心價值。當然這只是一個初步的概括,在核心價值觀不變的情況下, 以后會更加系統和深刻。
古今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價值目標的時代內容具有本質區別,但是形式和方法有相通之處。在兩相對比中,我們可以有所借鑒。
五、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古今實現路徑對比
在民族復興的當代,我們構建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歷史上的成功經驗會給我們提供很多方法論的支持。綜合以上,我們認為古今共有精神家園的建構是一個系統工程。
第一,一體化:三教合流與綜合創新。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是一個具有整合功能的精神力量,體現了“多元一體”的理念。“多元一體”分為三個步驟:
首先,從“多元”到“三元”。古代中國共有精神家園的形成是以三教合流為主線的,現代中國則表現為“中西馬”綜合創新。北京大學李四龍先生說:“儒釋道三家的會通融合,形成‘和而不同的宗教文化體系。這種現象,在世界文明史上實屬罕見。三教合流,并沒有消除儒釋道自身的特點,三教相似的對話策略,保留各自的主體性,體上會通,用上合流,體現了中國社會協調不同宗教關系的高超智慧。” [6 ] “中西馬”綜合創新最終會孕育出怎樣的文化形態,我們不能確切地給出答案,因為就像三教合流經歷了幾百年的時間一樣,“中西馬”綜合創新也不會是一個短期過程,我們對于未來的事情無法做出具體判斷,否則就會陷入空想。但是由于中國精神的相對穩定性,我們可以設想,“中西馬”也有可能形成“體上會通,用上合流”的局面。至少這是一種很好的智慧和方法,在當代中國文化創新中是可以借鑒的。
其次,從“三元”到“一元”。構建核心價值觀需要指導思想的引導,在古代,儒家充當了這個角色,在當代,馬克思主義當仁不讓,這既是理論的合理性使然,也是經歷過實踐檢驗的成果。沒有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中國將失去社會主義的方向,失去生機和活力,失去快速時代化的契機。
最后,提煉“一元”所承載的核心價值理念。從古今經驗和對比來看,構建核心價值是形成共有精神家園的必由之路。中國是一個多元一體的國家,不僅地域遼闊,而且民族眾多,人口眾多,因此要想形成愛國統一戰線,實現中國夢,需要核心價值的凝聚。而且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主旋律,把握時代特征也有助于我們尋求核心價值。古代中國以禮教仁愛的等級倫理價值為核心,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雖然內容豐富,但是核心理念也很清楚,就是快速發展,并保證發展的合理性,我們可以理解為公平和效益的結合,也可以理解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結合。
第二,中國化:佛家中國化與馬克思主義和西方文化中國化。中國化是中國文化包容性的體現,也是外來文化元素在中國國情中發揮作用的必由之路。佛教博大精深,既具有西方神學獨斷的特點,又具有東方文化的神韻。古代中國人的精神世界需要這樣一個文化元素,但是純粹的古印度佛教又很難被中國人接受,于是佛教的中國化就在所難免。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和西方文化的中國化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需要馬克思主義文化的指導,也需要西方文化的補充,我們需要運用它們打破原有的文化結構,重建中國的當代文化。但是中國傳統文化是我們民族的底色,是我們文化之根。如果脫離了中國傳統文化,而采取馬克思主義化或者西化,那我們只能成為文化孤兒,無家可歸。
第三,時代化:調整完善與斷裂重組。古今文化資源都存在時代化的過程。但是古代社會由于一直沒有本質變化,所以采取調整完善的辦法,是量變;現代中國發生本質變化,而且由于古代中國社會的超穩定結構,采取了斷裂重組的方式。中國的傳統文化需要時代化。在“中西馬”的綜合創新中,只有中國傳統文化還沒有實現現代化,時代的錯位阻礙了這種綜合創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也需要時代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需要隨著時代的變遷,不斷做出調整,產生新的成果。早期的毛澤東思想和如今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就是不同時代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產物。①甚至西方文化在時代的潮流中也會出現危機,需要反思和調整。
第四,大眾化:灌輸與認同。大眾化是共有精神家園形成的基本方向和結果。古代中國主要采取愚民政策和灌輸的方法,諸子百家皆有這種傾向。儒法自不必說,道墨也如是。比如老子說:“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②墨家發揮鬼神觀念的目的也是為了用鬼神震懾百姓,起到教化作用。現代中國的核心價值仍然需要灌輸,但是由于現代啟蒙的時代前提,真正大眾化的實現是民眾對于價值觀的自覺認同。之前我們在分析時代特征的時候已經指出,今天是一個現代性的、世界性的、大眾性的時代,人們普遍受到啟蒙,主體性得到張揚。作為相對獨立的主體,人們越來越強調自主性,灌輸只能作為背景和基礎方法,但是不能成為支撐手段達到最終的效果。認同是主體性的根本體現,文化認同是實現文化領導的基本路徑。正如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所說,文化戰場的占領依靠的不是統治,而是服務,最終的結果需要文化認同決定。
綜上所述,盡管中國進入現代社會的方式比較特殊,但是兩個時代的對比結構還是清晰可見。中國的治世榮世,中國的穩定發展,都需要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建構。雖然時代不同,文化資源的內容不同,價值目標具有差異,但是基本結構、形式和方法存在許多相通之處。古代中國共有精神家園的建構既是我們的經驗,也是我們的前車之鑒,在批判繼承中,我們有信心建構一個更為完善的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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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李四龍﹒論儒釋道“三教合流”的類型[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2)﹒
A COMPARISON OF THE ANCIENT AND THE PRESENT COMMON
SPIRITUAL HOMELANDS OF THE CHINESE NATION
Liu Ran
Abstract: The key of the national fusion and unremitting self-improvement of ancient China, and saving the nation from subjugation and ensure its survival and national revitalization of modern China rest upon cultural identity, i.e. the construction of common spiritual homeland. The overall framework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spiritual homeland of the present Chinese nation embraces“making the past serve the present; adapting foreign things to Chinese needs; diversity in unity; achieving mastery through a comprehensive study of the subject”, among which“making the past serve the present”ranks the first place. Although the contents of cultural resources and the value objectives are different in ancient and modern China, there exist many commutable aspects in the fundamental ideology, structure, form and methods. By comparing the common spiritual homelands in both the ancient and the modern China, we hold that the basic paths of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spiritual homeland construction should be integration, sinicization, modernization and in a popular style.
Keywords: common spiritual homeland; make the past serve the present; adapt foreign things to Chinese needs; diversity in unity; achieve mastery through a comprehensive study of the subject
〔責任編輯:黃仲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