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月冰
一年多來,面對“氣球男人”,采取以“保”的姿勢所作出的努力,不但讓他有了浪子回頭的想法,也讓我修煉出了自己的強大與尊嚴。

那天,我媽來了,我帶她去逛商場。我看我媽有些累了,就要劉志平開車來接。我一上車,他立刻噼里啪啦數落我動作太慢。當著我媽的面,我不想跟他吵。可他的語言實在粗暴,我反擊了幾句。誰知他沒完沒了,像教育女兒一樣。我媽抓緊我的手,暗示我不要再說什么。我看到我媽眼里有淚,她是為我難過。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
我媽當天就回家了,她勸我忍一下,說男人事業做大了,事情多,難免煩躁。看著我媽離去的背影,我再也忍不住,坐到沙發上大聲哭起來。
我從沒想過,當初無限憧憬的婚姻,今天會帶給我這么多無奈與傷害。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一向體貼溫暖的“愛人”,變得越來越恣意不講理,蠻橫霸道,對我幾乎沒有了溫存,只有一個接一個的要求。他覺得他是干大事業的人,至于家中生活上的事,通通微不足道,全部推給我。
兩年多前他辭職,與朋友合作開公司,那天我們從銀行把所有積蓄取出來,他深深地吻我,說他一定會為了我和兒子的幸福好好干,讓我們過得幸福豐足。
兩年來,他的事業越來越好,我們家的物質生活確有較大改善。可是,他卻變得越來越陌生,高高在上,不可理喻。
有一天,我看到一位情感專家寫的一段話:“錢和權就是男人的氣泵,把男人內心中的空虛和空洞都鼓滿了氣,男人變成了氣球,在自己的世界中飄飄然,腳跟不著地,浮在半空,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不如自己有能耐,忘記了自己半斤八兩。”我立刻意識到,我的丈夫,現在就是這種“氣球男人”。氣球男人很危險,心態膨脹,出軌的可能性也很大。
想到這,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如果劉志平繼續這么下去,很顯然,我們的婚姻只會變得冷漠荒涼,甚至有“小三”進入,最后難堪解散。
已沒有一句貼己話的婚姻,只剩下麻木與指令的婚姻,我到底還要不要?是“舍”還是“保”?如果“舍”,孩子和老人怎么辦?還有,那些曾經恩愛的日子,真的不值得有任何留戀嗎?如果“保”呢?這么糟糕的日子如何過下去?
思來想去,我決定試探,試探他是否還有眷戀之心,我們的婚姻是否還有修補的必要。
那天,婆婆要我們全家去吃晚飯,我把兒子送到之后,故意說要加班,然后走了。沒多久,劉志平打電話來,問:“你們加什么班?”是的,我之前從不加班的。他的口氣不好,似乎我的事都是瞎忙。但我還是開心,因為我突然出現的一點變化,他注意到了。
晚上兒子回家,我悄悄問他,爸爸到奶奶家后都說什么了,兒子說爸爸一進門就問“你媽呢?”我想起劉志平每次回家,雖然耀武揚威,但進門開口總是喊我,哪怕我們吵過架,他也會到廚房、洗手間、臥室來找,不喊,但還是要看到。
晚上,我在洗手間忙,故意摔倒,大聲喊“哎呦!”看電視新聞的劉志平連忙過來,一邊扶起我一邊數落,然后開始到處找紅花油,雖然忙亂,但看得出緊張。要知道,平時如果他在看電視新聞,我喊他做點什么,喊100次也沒用!
我可以確定,他對我,還有感情在,只是,不斷提升的地位,讓他膨脹得放不下身段了。
于是,與“氣球男人”的婚姻,我決定“保”。可是,我仍舊要做好兩手準備,如果“保”不住,我要如何盡量全身而撤,而不是淪為“怨婦”。
很顯然,如果繼續做賢妻良母,只會更勾起他的囂張氣焰。都說外面小妖精吸引人,那么我也來做小妖精。
于是,我不再與他硬碰硬,而是順毛理,胡蘿卜加大棒。
他在外面聽的贊美多,老板身份。回到家,我也不給他多大的落差,巧妙地忽悠一下,然后把要求融進忽悠里。比如,我會說:“我老公在事業上強,在愛情上也強,難怪都說我嫁了個好男人。”“今天你的一個職員跟我說,你待人寬容,性格溫和。哎,之前我還沒覺得,經他這么一說,你之前在家也一直是這樣,不過這一年多來似乎有些變化,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這些話,嬌嗲嗲地把高帽子戴上他的頭,他生硬的表情逐漸柔和起來,家中的氣壓降低,慢慢呈現平等對流。
有一天,我偷偷錄下同事在背后說領導刻薄話的樣子,又把公司視頻上同事在領導面前阿諛奉承的樣子對比給他看。他看完后若有所思,意識到,外面的贊美與阿諛奉承,并不意味著真正的欣賞,而是有所圖,與家人的真心有天壤之別。
還有,對于他自己該做的事,我不再包攬,比如放洗澡水、掛衣服、拿襪子這些小事,我都會溫柔地提醒他自己做,因為我也要忙我自己的事,我要準備課件,要與學生交流,要和同事討論第二天的工作,還要寫論文。偶爾的家務分擔,其實我只為了提醒他:你的地位跟我是平等的。
當然,要想掌握幸福的主動權,關鍵還在于自己要強大,保持自我,避開他的陰影,這樣才能讓彼此都活在陽光里。
于是,我開始卸掉很多家務,孩子的學習,我認真找了一個好老師課后輔導,家中請了鐘點工。擠出的時間,我用來提升自己。我是大學講師,以前只想混下去。現在我開始努力爭取項目,認真寫論文,多和外界交流。外面有合適的講課機會,我也接下來。
也許,家中永遠不需要我的強大。但是,如果有一天,殘局降臨,我能控制局面。而且,事業給了我平等對話的底氣。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請人做。有些決定,我不再需要他答應與否。
有一天,他告訴我,他們公司在開發一款新食品,包裝還不夠完美。我說我可以幫他。然后,我真的給他做好了。他很驚訝,他的合伙人也很欣賞。從那以后,我發現他回家后身段放下了不少。
可是,就在我暗自開心之時,有個女孩約我,來勢洶洶,說要和我談談。我很震驚,這樣明目張膽來挑戰,劉志平和她的關系,可非一般!
見了面,才知是他們公司的市場總監,業務上的主力干將尹輝。她倒是直接,一見面就說:“我和劉志平好上了,你們離婚吧。”
我的心像被刀子“嘩啦”一下劃開了長口子。我說:“是他要你來找我的嗎?”“是我自己來的,我相信這也是他的意思。”可能是長期以來的心理自愈訓練起了作用,我竟然很快鎮定下來,我告訴自己:大不了就是“舍”,但是姿態一定要漂亮!我注視著這個公然來問我要丈夫的女人,微笑著淡淡地說:“跟我談,你不配!請劉志平自己來!”在去找劉志平之前,我把離婚后的所有事情都想得順暢了,并且一條條寫了下來。
沒想到的是,劉志平見到我,竟然低到了塵埃里。
原來,在一年多前,他們就開始發展曖昧關系。但從幾個月前開始,劉志平想和她撇清關系,可尹輝逼著他離婚,甚至以離開公司帶走業務來威脅。

我沉默很久,問:“為什么決定跟她撇清關系?”他幽幽地說:“我覺得對不起你,你那么好,我不想失去你!”“是真心話嗎?”“我愿意對天發誓!”
我以為我會歇斯底里,可是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出奇地冷靜。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一年多來面對“氣球男人”采取以“保”的姿勢所作出的努力,不但讓劉志平有了浪子回頭的想法,也修煉出了我自己的強大與尊嚴。
考慮再三,權衡利弊,我要劉志平自己選擇,如果選擇辭退尹輝,大量的業務失去,對合伙人的損失將由我們來補償。我說:“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的錢,我嫁給你時,你就是個窮光蛋!”劉志平毫不猶豫地辭退了尹輝。
事情解決了,但痛苦與鴻溝留在了我們的婚姻里。
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是,是合還是散,主動權到了我手中。
“氣球男人”依舊忙他的事業,不同的事,現在回到家,他也開始忙起來,忙著修補自己捅的窟窿,做模范丈夫、優秀爸爸。我成全他,將家交給他打理。
又是一年多,我成為院里的業務骨干,背叛的痛苦逐漸被事業的快速發展沖淡。最重要的是,他如今那樣渴望修好。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決定給這個迷途知返的男人一次機會,僅有的一次機會!
他像得到了恩賜,我們像 13年前一樣重新開始戀愛。歷經四年多,1500多個日子,劉志平在“氣球”吹爆之后終于修得了成熟與穩重,我永遠不會再提他在婚姻中曾有的污點,我說,我們手牽手奔著幸福向前走,他鄭重地點頭。我們都已成熟,要活得開闊。
我媽問我:“你不擔心他再次背叛?你心里難道不沉重?”我回答說:“我現在很輕松,很享受,我一點都不擔心他再次背叛,因為面對漫長歲月的不確定性,我有了足夠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至于婚姻,力求盡力與問心無愧,其他的,就交給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