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金虎
美國的傳統音樂對世界音樂的發展貢獻很大,形式也很多樣,有鄉村、藍調、藍草、爵士等不同風格。在傳統音樂的樂器中,有一種樂器叫班卓琴(Banjo),最早由黑人奴隸所發明。班卓琴有四根弦的,也有五根弦的,四根弦的班卓琴的外形看上去多少有些像中國的古典樂器——阮。
得克薩斯州的達拉斯市有一支班卓琴樂隊,創建于1989年,已故的樂隊創建人之一的斯莫克伊(smokey Montgornery)是一位造詣很深的班卓琴家,尤其擅長將各種風格的音樂改編成適合班卓琴演奏的曲譜。達拉斯班卓琴樂隊的人使用的都是四根弦的班卓琴,包括高音班卓(Tenor Banjo)和撥弦班卓(Plectrum Banjo)。
達拉斯班卓琴樂隊每個月都會去一個固定的飯店演出一次,平時則會隔三岔五地去各種場合演出,如老人院、酒吧、劇院或者個人的生日聚會等,演出一般都是收費的,但對老人院等一些福利機構的演出則免費。樂隊也常參加美國各地班卓琴節或者爵士音樂節的演出。
樂隊的成員都已退休,平均年齡超過65歲。樂隊里年紀最大的人是J.D.,已屆90歲高齡,但耄耋之年的他彈起琴來手腳絲毫不比別人慢,彈琴之余,他還經常演唱。除了參加達拉斯班卓琴樂隊的排練和演出外,他還常常和其他一些樂隊去酒吧演出,精神頭很足。達拉斯班卓琴樂隊還特地排練了一首J.D.寫的新歌,歌名就叫《瘋狂的J.D.》(Crazy J.D.)。
我最初是無意中通過互聯網發現達拉斯班卓琴樂隊的。達拉斯班卓琴樂隊的主頁上介紹說,該樂隊每周六都會去附近一個固定的地方練習,去年年底的一個星期六,一個寒冷的冬天的早晨,我驅車來到這個教堂,在里面曲曲折折地找來找去,終于順著悠揚的琴聲來到一個大房間。推門一看,有二三十個人圍坐一圈,每人手里一把班卓琴,正在排練。
在中間的休息時間,樂隊的一些人放下樂器走到我面前,非常友好地和我打招呼,問長問短。有的問我怎么找到這里來的,有的問我平時玩什么樂器,有的問我做什么工作的,住哪里等等。樂隊的隊長、指揮以及其他很多成員都勸我加入樂隊。我告訴他們我確實很想學,可是我什么音樂背景也沒有。他們說這不要緊,樂隊隊長以前就是工程師,也是什么樂器都不會,苦學了幾年就演奏得很好了。如果我加入的話,他們也都愿意免費教我。樂隊的財務泰德告訴我,他們非常希望有年輕人加入,更樂意教我這個“國際學生”。我為他們的熱情所感動,便做出決定,加入了達拉斯班卓琴樂隊。
樂隊也特別鼓勵新人多參與各種場合的排練和演出。我剛加入樂隊不久,樂隊就剛好有一次演出,隊長就讓我一起去,他說碰到不會彈的就什么也不彈,碰到會彈的再跟上。剛開始時發現“南郭先生”其實也不容易當,因為自己根本彈不了幾下,還老出錯,所以總覺得有不少觀眾在盯著自己,不由得臉上發燒。就這樣,我開始定期參加樂隊的活動,琴藝也逐步有所提高。
樂隊成員佩思主動教我彈琴,每周日下午1我會去佩思家,先花一兩個小時學琴,然后和他以及他的夫人葛爾拉家常,然后一起出去吃飯。我們有時去佩思推薦的美國風味的餐館吃飯,有時去中國飯店吃飯。佩思的兩個兒子的家也都在達拉斯,每次趕上他們家人團聚,或者他的寶貝孫女的生日聚會,佩思總是會帶我一起去他兒子家里湊熱鬧,看著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置身其中的我也很愉快。
我也曾去過樂隊財務泰德家學琴,他的書房里除了班卓琴外,還把有一把電吉他,墻上還掛著兩把曼陀鈴。泰德的孫子也很喜歡音樂,他也曾有一段時間對泰德的班卓琴感興趣,但那點興趣沒能持續多久,他覺得班卓琴聽起來太土,不夠炫。相比之下,他還是更鐘愛電吉他這類時髦的樂器。
樂隊里還有一個叫比爾的老頭,曾以志愿者的身份去過中國,到過西安等地,參加過治療兔唇兒童的工作。在樂隊排練的間隙,我們經常湊到一起聊天。每次聊起在中國的經歷,他都非常開心,他對中國的印象很好,感覺中國人很熱情。
今年年初的一個周末,我因為要去外地開會,所以未能去和樂隊一起排練,佩思后來轉告我說,比爾托他向我問好。我也很希望能在下一個周六樂隊排練時見到他,和他繼續侃大山。可是沒過幾天,我突然收到樂隊指揮的電子郵件,說比爾去世了。
比爾是在打獵的時候出事的,他在打鵪鶉時被絆了一下,槍走了火,打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根據當地警察的報告,比爾可能在中槍后昏厥,無法動彈,后因為天氣很冷而死。比爾快80歲了,他打獵的經驗也有60年之久。但沒想到最后一次出了事,當地派了70個人出去搜索,才找到了他的尸體。
去殯儀館見比爾最后一面的人很多。比爾靜靜地躺在棺木里,他服過兵役,棺木上覆蓋著美國國旗。用我們樂隊指揮哈諾德的話說,比爾是作為班卓琴樂隊的大使,去天國里報到了。比爾去過中國,幫助過中國兒童,在參加他葬禮的來客登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里,也有一個漢字寫成的名字,那就是我,比爾的中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