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王興

撰文>>>楚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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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王興來說，屢敗屢戰的創業之路是一條探索之路，也是一條探險之路，而他能在屢次失敗中汲取經驗，帶領美團在百團大戰中殺出一條血路，靠的是敢于承擔風險的勇氣和永不言敗的毅力。

“好奇心強，閱讀面廣，對各種奇怪的問題感興趣。”這是超過10年的老友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在2017年近期一場活動中對美團創始人王興的評價。

王興也這樣形容自己：“好奇，我對什么東西都很好奇。原來用MMORPG（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里的玩家分類，四類，一個是探索型，一個是成就型，一個是毀滅型，一個是社交型。我是探索型。”他常常把自己比作explorer，在今年4月18日發布的一條飯否上他寫道：“我一直把explorer譯成‘探索者’，后來我發現‘探險家’譯成英文就是explorer。”探索即為探險，對王興來說，屢敗屢戰的創業之路是一條探索之路，也是一條探險之路，而他能在屢次失敗中汲取經驗，帶領美團在百團大戰中殺出一條血路，靠的是敢于承擔風險的勇氣和永不言敗的毅力。

九敗一勝之路

王興1979年出生，1997年從福建龍巖一中保送至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2001年畢業并前往美國特拉華大學攻讀博士學業，2003年冬天中途輟學回國創業。

王興接下來的創業之路被許多年輕人所熟知，也常津津樂道。讓他成名的第一個創業項目是校內網，一個類似Facebook、面向大學生的SNS（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網站。在做出校內網之前，王興和他的伙伴們已經摸索、放棄了近10個項目，平均兩個月一個。校內網成立于2005年，因為經驗不足，融資不到位，在資金鏈斷裂的情況下，2006年將校內網賣給了千橡集團的陳一舟，是后來人人網的根基之一。

雖然校內網沒有繼續在王興手上獨立發展起來，但卻讓王興和他的伙伴們掘到了第一桶金，也讓王興的創業團隊受到了更多投資人的注意。2007年起，王興先后創辦了飯否網和海內網，飯否網是一家類似Twitter的網站，是中國最早的微博網站。海內網則是一家面向上班族的SNS網站，在飯否網發展平緩的時期，王興集中精力在做這家網站。

但是，海內網被開心網打敗了。開心網出來得比海內網更晚，不過產品更契合國內需求，它用偷菜、搶車位等社交游戲的方式，引發病毒式傳播，成為當時最火爆的SNS網站。主攻職場社交的海內網沒有成功，而飯否在缺少關注的情況下意料之外地發展不錯。王興和他的團隊于是又調回頭做飯否。

但飯否的開放性使其實際上已經具備了快速傳播消息的媒體屬性，上升到媒體，顯然這個團隊缺乏應對的經驗。用王興本人的話講：“我是把飯否當通訊來做的，你看我取的名字就知道——‘飯否’，它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相互問候。但是，因為微博半公開的特點，所以它會呈現出媒體的屬性，這是我始料不及的。”最終，消息的快速傳播加上對媒體屬性管控的缺失，使得飯否網服務器一度關閉505天。

505天，天下大變。新浪強勢殺入微博客市場，并通過博客時代積累的明星及意見領袖資源，迅速占領了這塊大蛋糕。等飯否再歸來時，已徹底失去了市場先機。在等待飯否歸來的日子里，為了不讓團隊散掉，王興他們考慮另做項目，這才有了美團網。

2010年3月4日，美團網上線。這個類似Groupon的網站，將團購的概念引入了中國。這幫做出校內網、飯否網的人，一直專注于互聯網上的輕應用，卻掉頭做了一個重公司。

幾次失敗后終見成功曙光，2014年出版的創業傳記上，甚至就如此取了這樣的書名：“九敗一勝”。那為何王興會遭遇這么多次失敗呢？有些人把他前期的失敗歸結于驕傲。

王興是一個極其驕傲的人，不止一位熟悉他的人這么論斷。在校內網創建初期，王興和他的團隊曾獲得過一次和紅杉投資人沈南鵬會面的機會。那天，剛剛獲得了投資的周鴻去紅杉中國辦公室開會。“隔壁是幾個做校園網絡的創業者，你去看一看怎么樣。”應沈南鵬之請，周鴻走進了隔壁的房間。他看到了幾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帶頭一個，寬腦門大眼睛，一副學生打扮，對他的出現出乎意料地冷淡，“眼睛幾乎就長在了天花板上”，周鴻回憶道。他所痛恨的“海歸派”的傲慢，就寫在這個年輕人臉上。“這個團隊不行，太牛X哄哄了，根本不像是來融資的。”當即，周鴻告訴紅杉當時的團隊，“不接地氣。”

那個“眼睛長在天花板上”的創業者，便是王興。關于這件事，王興的記憶是這樣的，2005年12月18日，他清楚地記得這個時間，那是正式發布“校內網”后一個星期。早晨十點，他被一個電話吵醒，讓他們準備去紅杉辦公室“聊一下”。來不及做準備的王興臨時做了個計劃書，卻在出租車上弄丟了，到了辦公室要了一張紙重新手寫。正在他們惴惴不安之際，門開了，一個人探著腦袋看了一看，然后就走了。“事后回想起來，那就是周鴻。”王興說，“可能是周鴻覺得我們對他沒有像見到明星一樣興奮。”

這一判斷或許只是個小插曲，不過卻使紅杉拒絕了這群“傲慢的年輕人”，在周鴻的建議下，紅杉投資了他們的競爭對手——占座網，但不久慘遭失敗。這不僅僅是紅杉的失敗，也直接導致了王興創業生涯的第一次重大挫折，遭到紅杉拒絕以后，王興被其他更多VC拒絕。校內網最終以很低的價格賣給了千橡互動的陳一舟，這就是今天“人人網”的前身。

不過，王興與沈南鵬的緣分卻由此開始，2010年10月，他創立的美團網獲得了紅杉中國2000萬美元投資，后續紅杉中國追加對美團的多輪投資則又是后話了。

坦然自信又時刻警惕

校內網是Facebook的翻版，飯否是Twitter的翻版，美團則是Groupon的翻版。一路走來，王興的創業項目總被詬病借鑒了美國成熟的科技企業和商業模式，沒有做出顛覆性的東西。王興對這樣的評價很坦然甚至不以為然，他對別人的評價并不愿多言，甚至說：“一流的事是做事make things happen，二流的是評價別人或別人做的事，三流是評價別人的評價。”在另外一個場合，關于是否沒有顛覆性的產品，他又說道：“我同意并不是我做的事情都是百分之百原創的，那也不是我所追求的。舉個最夸張的例子，你寫一篇文章，里面每一個字都是漢字編碼里面的，你所做的事情是通過重新排列組合展示一個不一樣的想法，你不創造任何一個漢字，但是你的創造是在排列組合層面上的，這其實也體現了你的判斷。用戶本質上關心誰更能滿足他的需求，而不是誰用了完全不一樣的想法。”

雖然極其驕傲，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堅定不移，王興卻也時刻保持警惕。在美團如日中天，與張一鳴的今日頭條，以及程維的滴滴被稱為后BAT時代的獨角獸三巨頭時，王興卻在一次融資成功之后對媒體說：“任何企業，只要內部組織能力的變化趕不上外部壞境的變化速度，死是遲早的事。美團這個體量，也可能會死。”甚至在今年4月的一場公開活動中，王興依然還是保留著這樣的戰斗中的口徑：“我覺得我們還不能算沖出來。麥克阿瑟將軍在西點軍校的告別演講里面一句話給我印象很深刻，他說‘Only the dead have seen the end of war’，‘只有死去的人才能看到戰爭的終結’。雖然他是對軍人說的，但是在中國互聯網環境下也差不多。”

時刻警惕，不敢放松，這是王興九敗一勝中，一勝的關鍵砝碼。

王興的微博主頁上有上百萬粉絲，但卻幾乎停滯，一年也發不了一兩條。然而，他的飯否頁面卻是每天都在更新，少則三四條，多則十幾條，他每天依然會在飯否上和網友互動，會分享最新的科技體驗，不定時也會發發雞湯和各種生活碎念。有人說抱著曾經的創業項目是情懷，但對王興來說，或者也是難以戒掉的一種習慣。正如他的飯否自述上說的“如果我一整天都沒看到、想到、或做過什么值得在飯否上說的事，那這一天就太渾渾噩噩了。” 他最近發的一條雞湯這樣寫道：“真正糟糕的不是絕望，而是謬望，即抱有一些錯誤的希望。”而在同一天，他還和網友討論了音樂，過一會又發了一條關于互聯網產品思考：“微信的缺省表情里沒有‘鼓掌’。這是疏忽還是有意為之？”對于極少出現在媒體面前的王興，甚至極少愿意在公眾場合上發聲的王興來說，在飯否上每天活躍的他更加真實，更符合大眾定義下一個常年在思考的極客而并非是企業家的形象。

“下半場”見分曉

從去年年中開始，一向不愛出現在媒體面前的王興，帶著他標志性的大腦門，開始破天荒地頻頻出現在公眾場合，每一次出現都會重復提起一個概念——“下半場”。

在他眼里，美團乃至中國互聯網的戰爭已經進入了下半場。“我打下半場比方的時候，后來才意識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完全體會這個事情。如果你沒有參加或長期關注過對抗性很強的競技運動，是不太能理解下半場的感覺的。就是上半場不管原來有什么計劃，像泰森說的，每個人都有一個計劃，直到臉上挨了一拳，但是中場短暫休息之后，下半場開局，這絕對是一個非常熱情澎湃的事情。”2015年10月，美團和大眾點評兩家纏斗多年的競爭對手終于走上了中國互聯網巨頭的合并之路，王興強勢成為合并后新公司的CEO。2016年1月，新公司完成融資，融資金額超33億美元，超過國內打車服務初創公司滴滴－快的獲得的一輪30億美元融資，創下非上市初創公司最高單輪融資記錄，其最高估值超過180億美元，這被外界普遍看作美團贏得生活服務領域王者之戰的象征。然而，王興說，這還僅僅是上半場，下半場才剛剛開始。

在一次內部講話中，王興激情澎湃：“過去我們‘打了’很多年，大眾點評是2003年成立，美團是2010年成立，后面百團大戰、千團大戰，到千家變五家，五家變三家，三家變兩家，去年10月美團和大眾點評合并之后，就像兩條大河匯在一起。我們花了3個季度的時間基本完成了團隊融合，團隊融合很重要，也很不容易，但是公司永遠要對外創造價值，過去有那么多同事共同努力，我們有了一個不錯的基礎，我們完成了這個融合，獲取了更高的市場份額，那之后，我們要繼續證明自己的價值，我們要真的對外創造價值，并通過創造價值兌現我們自己的價值。這是‘下半場’剛剛開始。”不僅對于美團，對于整個中國互聯網行業，在王興看來，大闊步地拓疆開土，幾何級用戶數量增長的大吃人口紅利的年代已經過去。中國網民數量增長放緩，互聯網滲透率已超過50%，不再會有國內網絡用戶大幅增長的契機，此時面對中國互聯網企業的只有兩條路，一是謀求海外擴張，創造更多新用戶；二是精耕細作，挖掘原有用戶的深層價值。

國際化的發展讓更多中國新興企業有機會站在全球舞臺上與國際巨頭一較高下，包括華為、小米、大疆等一大批創新企業在海外戰略上有著超乎傳統企業的魄力和勇氣，然而王興顯然選擇的是第二條路——精耕細作國內市場，在已有國內用戶基礎上繼續謀求增值。美團從最初的餐飲團購到貓眼電影、美團外賣、酒店旅游，王興的確在踐行他的這一理論，不斷尋覓原有用戶的新的需求增長點，并把這些新的需求增長點轉化成美團平臺上的新的產品入口。

“我非常喜歡甘地的一句話，Be the change that you want to see in the world（成為你想要的世界中的變化），我認為世界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它應該發生，那么你別等待希望別人讓這個改變發生，你可以積極地去促成這個改變發生。” 王興這么形容他一路以來的創業動力，而屬于他的九敗一勝到底能否一勝到底，或者還是應該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那便是“下半場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