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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梅島發現疑似“翼手龍”,生物學的歷史恐改寫
援引外電報道,近日有泰國生物考察學者威查猜-派索在泰國蘇梅島發現了一種奇怪的生物,其形貌特點與白堊紀晚期的翼手龍極為相似。派索不僅在當地拍攝到了該生物的照片,還找到了該生物卵的碎片,其團隊對碎片進行了掃描建模,并公開了建模。目前泰國島生動物協會在其官方網站上已經確認這次考察的結果,并發布報告稱這是該生物的首次發現,世界其他地方從未觀察到這種保留著多種原始鳥類特征的生物。
根據泰國生物學家宋猜的說法,這次罕見的發現將對生物進化史的研究產生顛覆性的影響。隨著更多研究成果的發布,該發現或許會成為2018年最重大的生物學發現之一。
“翼手龍”發現報告翻譯節選
目擊“翼手龍”:中生代幸存動物發現紀實
(第一作者/[泰]威查猜·派索)
(前略)
2.2.1發現經過
正如報告前言所提到的,我們將在下文詳述該目標物被發現的經過。
我在2018年2月17日來到泰國蘇梅島區域,想要考察海灘附近的鳥類生態。該島最大的海灘——查汶海灘,目前已成為一片巨大的景區,并不是我們想要的理想勘探地點。我的目標地點是西南部的一處無名沙灘,沙灘上存留的海草比東部更多,因此顯得稍臟一些。
沙灘以上的部分是椰林,因為樹干高大,單項樹冠,因此密度不大。再往深處則被原始叢林覆蓋,大部分是高大喬木且多生有板狀根。我們就是在那里目擊了它。當時我藏身在一片巨大的板狀根后,正追蹤一只泰國鷯哥,結果卻跟丟了。我駕車準備進入叢林,恰好捕捉到了目標物的捕獵行為。
目標物用前爪搬動那只鷯哥,接著我被它發現了,它立刻竄進叢林不見了,鷯哥也僥幸飛走了。我拍到了該物種的唯一一張照片,在照片中,該物種位于畫面的左上角,處于捕獵差一點得手卻失敗飛走的狀態。
2.2.2研究考證
雖然這是一份嚴肅的報告,但我必須指出當時我的心情是非常激動的。當晚我們在SNS群組內進行線上組會研討時,大部分人認為那是相機鏡頭廣角畸變引起的失真,目標物可能只是一只非常巨大的蝙蝠,或者是一只打扮怪異的猴子。但還是有一部分同事支持我的看法。當天根據我們對照片的分析結果,得到了目前關于該物種最得體的體貌描述:
用軟件與周邊事物的大小進行比對后,我們估測該目標物的長度在42~46cm之間,翼展卻可以達到至少82cm。
目標物遍體生有羽毛,與現代鳥類的羽毛不相像,更像常見的恐龍的原始羽毛,尾長但沒有尾羽。它頭上有冠,喙間有齒,前肢呈翼狀,但形成翼的是覆蓋短羽的肉膜,而非固定在前肢上的硬質飛羽。
目標物用的是一種介于攀緣與滑翔之間的運動方式,比起鳥類和翼手龍類來說更像是猴子。如此巨大的翼展,卻只能在叢林中攀緣,實在是有點屈才了。
我們得出結論:該生物是不同于我們這個時代的,可能是白堊紀晚期到古近紀的物種子遺到現在的產物——最大的可能是翼手龍類。
我決定留在那里尋找它,拍到照片的第二天,泰國島生動物協會便乘坐直升機來到這里。由于蘇梅島的國際機場過于小巧,他們直接找了一座有停機坪的山中別墅降落,然后乘車從山上下來。
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一名當地居民Son,他的家庭在百年前就已經是當地的大戶,僅在近十年就給這座島和周圍的衛星島捐贈了數以百計的佛像。協會人員在檔案中找到了Son家族流傳的詩歌,原詩有四句,記述了中國明朝時期,來到蘇梅島的中國人第一次目擊這種生物在自己頭頂盤旋時的驚奇。那些中國人稱之為“肥遺”,這是借用了《山海經》中一種飛龍的名字。檔案因為潮濕的空氣很難翻動,也沒有及時數字化,但Son從側面證明了該檔案的真實性。
2.2.3其他線索
前幾天的探索一無所獲,到第三天,我終于茅塞頓開。因為預設這種生物為卯生,我可以去尋找有沒有這種卯的遺跡。
我白天和夜里都在樹林中搜尋,一邊等待該目標物再次出現,一邊尋找可能存在的遺跡。在第十五天,我終于找到一枚疑似的卯碎片。我們通過軟件還原出了卯的形狀,它與現存的所有卯都不相同,卯的表面質地呈粗糙的白色,其間有棕綠色的點狀花紋。
另外的疑似痕跡有:腳印、臥痕、足跡,以及在樹上的抓痕。沒有找到疑似該物種留下的食物殘渣,那只被當作獵物的鷯哥也沒有再出現。
綜合現在的一切線索,成體只有1~5只。目前尚不清楚它們是怎么繁衍下來的,也許這里只是一個暫時的棲息繁殖地。
來自生物學者的質疑
對新聞報道的質疑
報道的結果駭人聽聞,除了事件本身的幻想特質過于突出之外,引起我質疑的點還有很多。
首先,該物種出現在這個島的說服力很弱。蘇梅島只是人文上比較隔絕,但它沒有經過二戰的摧殘,因此在幾十年前才被逐漸發掘。這并不意味著島上沒有人類居住,而且東南亞的物種交換并不像澳洲的孤島那樣困難,要說這一物種定居在島上,卻沒有被千百年來的人類發現(并且吃掉),還是令人難以信服的。
其次,對該物種的想象過于雜糅。報道中對該物種的描述混雜了原始鳥類和翼手龍類兩種動物形象,而這是兩種沒有多少親緣關系的生物。根據目前的猜測,始祖鳥和龍鳥等原始鳥類的棲息方式更傾向于在樹林間攀緣滑翔,對該動物的行為描述很符合這種特征,但從該動物的體貌特征(肉膜之類)判斷,它又更像翼手龍類。
最后,在小島上捏造這種事件,其規避證偽的用意是很明顯的。該小島的土地面積很小,靠近大陸架,島內種種物質常被沖刷進氧濃度高的大陸架,大家知道,那樣很不容易留存化石,而這恰好成了造假者的—個借口。因為造假者知道政府為了避免對環境造成破壞,不會允許大規模地圍捕活體和勘探化石。而當地政府甚至有意無意地為蘇梅島一帶的每座島嶼安排了—個“島設定”,有的專門用來讓游客浮潛,有的專門讓人挖金絲雀的燕窩,為的就是在保證生態環境的前提下多賺游客的錢。
當然,以上只是對該報道的質疑,包含了大量直覺判斷與動機揣測,仍然算不上對其證據的直接反駁。
對報告證據的質疑
該報告中提供的證據有三類:歷史文獻、現場照片、生活痕跡。
幾句詩歌記載顯然不能作為直接證據,因為它沒有完整地表達出對該生物的主動探索,僅僅描寫了人類面對一些沒見過的動物的恐慌。要知道,明朝的中國人見到外國進貢的長頸鹿還稱其為“麒麟”呢。
順帶一提,還有一樣“證據”在科學研究中是完全無用的:目擊證詞。理由很簡單,科學家根本不信任人類的視聽功能。當視聽素材在人體內形成的信號被大腦皮層接收,并用極端簡單粗暴的算法草草處理時,本來就容易形成錯覺。這種認知模式在遙遠的古代可能會很有用,比如可以幫助我們輕松地從叢林中辨認出可能對自己存在威脅的猛獸。但在現代科研領域里,那實在不是可以當作客觀證據提交的東西。從儀器中得到的證據,可能有誤差,但絕不會有錯覺,這才是科研需要的。
所以我們不禁又要動機揣測一下:明明找一幫人來做目擊證詞應付記者更簡單,當事人偏偏沒有。這是不是暗示他們已經知道這無法引起科研工作者的興趣,因此打心底直接放棄了這種無用功?
對客觀證據的質疑
我們注意到發現者本人拍的那張照片也不可靠。為什么本來是對準獵物拍攝的,成片卻只能拍到邊邊角角?顯然是因為這樣便于修圖。
在一幅陽光直射的照片里,每個高光點的朝向應該是穩定的。我們下載了這幅所謂的目擊照片,經過光線的比對,發現樹木和影子的光線并不同步,不是在野外隨機拍到的。就憑這一點,該相片就有偽造嫌疑,可以進入更專業的鑒定了。
對生活痕跡的質疑
該報告提供了抓痕、臥痕、足跡的照片,以及兩片蛋殼的建模,卻偏偏沒有毛發,導致所有素材都無法提取遺傳物質。當事人為了炮制假證據,頗費了一番精力。
當事人公開了蛋殼碎片的掃描建模結果,以及建模過程的錄屏動畫,但是我們實驗室本著可重復的原則,自己也做了一份還原,卻始終無法得到報告中呈現的結果。而當事人提交的建模過程的動畫看不出任何破綻,也沒有被剪輯過的痕跡。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很可能用一招釜底抽薪,直接修改了這個軟件,很有可能從底層的算法就改起了。
于是我們按照正常的參數還原了這兩片模型,結果還原出來的整蛋竟然是一枚雞蛋。推測它的表面顯然是用一些手段增加了鈣質的厚度,而那些看起來很自然的斑紋可以通過手術,塞回某種雌鳥的體內,讓它們的輸卵管給蛋均勻地涂抹上卟啉質,再用超聲波清洗之類的手段把DNA清除。而樣本分析可以將原本的蛋殼和新增的鈣質區別開。
顯然,這是所有炮制假證據的環節中最有技術含量的一環。從前那種拼湊化石、黏結尸體的手段已經不再適用,如今造假需要更多信息化的手段。要知道,現在已經有人在用Mathgen這種網站撰寫數學論文了。
現在再回頭看到這個“目擊翼手龍子遺”的新聞,就會覺得它可笑至極了。現在我只有一個問題,我不明白當事人此舉到底有何目的?研究鷯哥在蘇梅島的行蹤都比制造這種新聞有價值,要知道鷯哥在中國境內已經瀕臨絕境了。
來自新聞從業者的質疑
這些年我出于興趣,收集過不少對于UMA(Unidentified Mysterious Animal,未確認的隱秘生物)的報道,但這些報道大部分不甚靠譜,所以我的興趣也就逐漸從隱秘生物轉為所謂“打假”。
我看到目擊翼手龍的報道后,專門去了一趟泰國,想要核實這件事的真實性。
目擊地點
目擊該物種的這座海灘比起其他海灘的確是荒涼不少,除了遠處一些接送租船出海環島游的游客的車輛,連漁民都沒有。
照片中所示的位置很好找,可以驗證照片是在這里實地拍攝的。至于生物生長的環境、留下來的生存痕跡之類,雖然我追蹤UMA這么多年,學習了很多這方面的判斷技巧,但在沒有引入權威專家的情況下,我也不能認定這些痕跡是偽造的——但還是能一眼看出,整個島并不是那種與世隔絕的孤島。
虛假協會
泰國島生動物協會有一個臨時的網站,上面有很多本地島嶼上的動物的圖片、信息,看起來有模有樣。網站顯示它的地理位置就在素叻府,但是我去了該地址之后發現那也是一個虛假的地址。于是我去查詢這個協會的注冊信息,半點也沒有查到。就是那種虛擬協會,花不多的錢就可以找公司建站、填充內容,這個有待后續的順藤摸瓜。
至于這個協會本身的工作,該物種也遲遲沒有命名,沒有去申報,理由是沒有活體或者遺體發現。從現在看來它沒有去主動發現這個物種(我說過了,那片叢林現在根本沒人在)。一切好像只是為了完成一個故事。
當地人Son
新聞中采訪到的當地人Son,看起來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漁夫,他聲稱那些書頁都是家中所傳,但是這些書頁過于獨立,沒有其他相似的證據作為輔助。 我感到很奇怪,就另辟蹊徑調查這個人現實中是什么樣的。結果令我驚掉大牙,該漁夫有五座公寓(其實是別墅)在經營,但其中有四座都離所謂的發現地很近。我在Airbnb等網站上查到,發現因為地理位置不利,這四座公寓并不像位于查汶的第五座公寓—樣日日爆滿,賺錢無數。
讀到這里,你可能會覺得這起事件是為了帶動旅游業而策劃的炒作,但是這種炒作帶來的轉化并不能明確地指向這四座別墅,我們不能直接下結論。但是,與假的生物、假的協會、假的文獻這幾條線索結合,我們就可以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了——一些人在綜合所有力量把它操縱成一個事件。
自然發現鑒真指南
原來這個發現只是個玩笑?!如此證據確鑿真是讓人一不小心就著了道。可是在生活中,我們到底該如何去辨別那些自然發現的真假呢?以這篇“發現翼手龍”的報道為例,你會發現,那些聳人聽聞的自然發現如果都符合以下特性,那十有八九就是假的了!
1 過于迎合好奇心的敘述方式
一個新物種的發現有賴于科學的取證和歸類,其過程通常比大眾喜歡的故事枯燥,遠不如開頭來一個獵奇的標題,末尾來一句“此發現或將改寫人類對世界的認知”更惹人喜歡。
2 證據鏈的完整與確鑿
不管如今的取證技術已經高超到了什么地步,故弄玄虛的人還是會提供不清晰的照片、道聽途說的例證、隔靴搔癢的物證,彼此之間的關聯度很弱,總之絕對不會讓你滿意。
3 影像充滿人工痕跡
PS處理過的照片和視頻已經滿足不了如今的造假需求了,最近幾年有幾個神秘生物的報道傳播得還比較火,比如“人豬雜交體”啦,“吃掉巨物噎死的蛇”啦,其實都是拍攝的藝術家的雕塑作品,竟然也能騙過很多人的眼睛。概念作品和真實生物之間的“恐怖谷”,的確需要有一些閱歷才能分辨出來。
4 令人生疑的利益相關
編造故事對誰有利?我們可以從這里出發,側面推斷作假動機。是為了報紙活下來?或者為了網站流量?當然,這一點已經觸及對動機的揣測,因此本身也需要證據,否則就成了誅心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