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話鳥

李逸林

鳥是人類社會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鳥的羽毛是書寫文明的工具，鳥的翅膀啟迪人們發現飛行的奧秘，鳥的遷徙是古人重要的時間指南。鳥類不僅為人類提供了蛋、肉等食品，還是捕食害蟲的森林醫生，保護莊稼的田野衛士。谷雨是百鳥爭鳴的時節，讓我們一起來了解鳥兒的前世今生吧！

鳥和節氣的關系

鳥的遷徙、活動和鳴叫是節氣判定的重要依據。在我國，每年三四月份和九十月份是候鳥遷徙的日子。其中，夏天北飛至我國境內繁殖的稱為“夏候鳥”，冬天南下至我國境內越冬的稱為“冬候鳥”，而南北遷徙時經過我國的稱為“旅鳥”。當然，在氣候適宜、食物豐富的地區，也可能成為“留鳥”。中國農業博物館因為有著開闊的水域，高高的蘆葦叢和較高的植被覆蓋率，一直是鳥棲息生活的絕佳場地。每年四五月份是鳥類求偶繁殖的高峰期，也是鳥鳴最動聽的時候。鳥鳴頻率和體內性激素水平有關，春季雄鳥體內雄激素水平較高，且隨著光照延長活性加強，因此，“百鳥爭鳴”是此時才有的歡樂旋律。在交配產卵后，雄鳥的囀鳴就逐漸減弱。

古人很早就發現了鳥兒和節氣的關系。勞動人民在長期的生產實踐中，通過觀察天象、動物、植物、氣候的變化規律，在2000多年前形成了“二十四節氣”和“七十二物候”這一時間認知體系。“以五日為一候，三候為一氣，六氣為一時，四時為一歲，一年二十四節氣共七十二候。”大寒“征鳥疾”，驚蟄“倉庚（黃鸝）鳴”，春分“玄鳥至”，谷雨“戴勝降于桑”，白露“鴻雁來”……有關鳥的物候多達21個，涉及13個節氣，貫穿春夏秋冬。

《左傳·昭公十七年》記載有以鳥名為官名，掌管四時八節的做法：“玄鳥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啟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即玄鳥（家燕）定春分秋分，趙伯（伯勞）定夏至冬至，青鳥（黃鸝）定立春立夏，丹鳥（錦雞）定立秋立冬。家燕、伯勞和黃鸝是我國常見的夏候鳥，而錦雞是形似野雞的大鳥，立冬便會下水躲避寒氣，均有很強的季節指向性。

鳥對農事的意義

古人常常通過鳥兒判斷農時。谷雨時節有兩種農民喜聞樂見的吉祥鳥，一是催人及時播種的“布谷鳥”，二是提醒桑女及時采桑織布的“戴勝鳥”。“布谷鳥”即杜鵑，又叫作“杜宇”“子規”。它那“布谷布谷”的洪亮叫聲，仿佛是提醒農人“快快播谷”！此時正是播種移苗、埯瓜點豆的最佳時機，陸游有詩曰：“時令過清明，朝朝布谷鳴。但令春促駕，那為國催耕”；戴勝鳥素有“織鳥”的美稱，每年4月至6月，戴勝便會在樹上營巢繁殖，此時正是春蠶上市的時節，韋應物便有“戴勝下時桑田綠”的詩句。南方有正月十五祭祀蠶神、以迎戴勝降于桑樹的風俗；黃鸝也是與桑樹關系密切的鳥，桑葚是黃鸝最喜歡的果實，《詩經》曰“交交桑扈，有鶯其羽”，故而黃鸝也是代表農桑時令的候鳥。

鳥是護佑農田的衛士。黃鸝和戴勝是桑白毛蟲的克星，貓頭鷹和草鸮則是滅鼠的高手。杜鵑每天啄食180條柳蛾幼蟲，大山雀每天捕捉200多只害蟲，土燕子育雛時每月消滅16000只蝗蟲……它們食量的90%都是危害農作物的昆蟲，是農民整地除蟲的“好幫手”。

古人很早就開始馴養鳥用于農業生產。我國馴養鸕鶿捕魚已有3000年的歷史，杜甫有詩曰：“家家養烏鬼（鸕鶿的別名），頓頓食黃魚”。漁民給鸕鶿戴上脖套，鸕鶿捕到魚后無法吞咽，每天可貢獻10公斤的肥魚，被漁民稱為“漁家寶”。唐代劉恂在《嶺表錄異》一書中還有馴養貓頭鷹捕鼠的記載，一只貓頭鷹一年可捕食1000多只老鼠，相當于保住了1000公斤的糧食。

中華民族的愛鳥情結

中國古代的神話傳說中，塑造了很多有靈力的神鳥。鳳凰是楚人的圖騰，而商人則認為自己是玄鳥的后代。鯤鵬、三足金烏、青鸞、重明、畢方都有斬妖除魔的力量，寄托著人們對自由幸福的向往。

歷史上有關鳥的文物層出不窮。河姆渡文化的雙鳥朝陽紋牙雕，表達了7000多年前古人對鳥的崇拜和喜愛；金沙遺址的太陽神鳥金箔片，則說明了3000多年前人們對鳥、方位和四季的認識；新鄭出土的蓮鶴方壺堪稱青銅工藝的典范之作，反映了春秋時期人們沖破桎梏的變革精神。鳥鳳紋繪于青銅器、金器、玉佩、服飾上，深受社會各階層的喜愛。古人還將鳥的造型融入酒器、食器、燈具、發釵，創造了巧奪天工的文物精品。

中華民族自古就有愛鳥護鳥的傳統。早在西周時期，人們已經注意保護雌鳥和幼鳥。西漢《淮南子》有言：“孕育不得殺，殼卵不得采”。宋元時期出臺了愛鳥護鳥的法令。李時珍著述的《本草綱目》記有鳥類三卷，是我國當時識鳥愛鳥的全面總結。古代帝王雖有四季狩獵的傳統，但是講究“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的原則。“春蒐”即春天獵取沒有懷胎的禽獸，說明了古人順應春季的生發規律，注重自然界禽獸數量的平衡。1981年3月，中日兩國為了保護遷徙于兩國之間的候鳥，簽訂了《保護候鳥及其棲息地環境協定》。同年9月，國務院批準在每年的4～5月初，確定一個星期為“愛鳥周”。每逢節氣節日，民間都有繪制鳥主題的剪紙、風箏和農民畫的習俗。

又逢谷雨，鳥鳴啾啾，似乎在表達著對春天的不舍。布谷催耕，戴勝齊飛，田野里一派男耕女織的繁忙景象。人與自然和睦共處，共同構成美麗鄉村最優美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