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逸
我住在月桂樹這蓬蓽生輝的房子里
我住在我的木制大腿里,哦,
住在我綠綠的手掌中。
一切都太晚了。阿波羅,
但愿我還沒有從你身邊逃脫,
血液和狗的吠叫從我的靜脈里流過。
我,以仙女的步伐奔跑著,
只為了裝飾這棵樹。
我躺在樹里面。
我已經失去了衡量我的脈搏。
每個世紀都需要無所不在的痛苦。
霜,拍打著我充滿光澤的肌膚,
你及時地離開了。空氣
為你鳴響,在我呼吸的帳篷里,
那令人驚奇的儀式在你的光輝下中止了。
我只知道這最終的欲望
是如何被拋棄的,
在風中它有血有肉,
這讓我恐懼。
就像穿越于羅馬神話的內部。
我是不安的拳頭,在虛空的年月里
對著星星揮舞。
我用榮耀的皇冠建造空氣,
它把我倒霉的時間和胃口都鎖起來了。
阿波羅,你很快就給了我榮譽。
但沒有人懂得我是如何
等待離開的,
在我木制的大腿里,
哦,在我綠綠的手掌里。
好先生:這片樹林
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只須閉上眼睛轉上
一個圈就會暈眩……只要等我們暈眩……
我們就開始找回我們自己了。
——梭羅《瓦爾登湖》
好先生:這是一個古老的游戲,
我們八到十歲時玩的游戲。
有時在緬因州下游的那座島上。
八月底,當大西洋的冷霧隨風吹來,
丁利·戴爾和爺爺小屋之間的
那片森林就會變得如夢似幻。
好像每一棵松樹不再是樹,
都變成了一根根
我們叫不出名字的棕色棍棒;
好像白天變成了黑夜,
蝙蝠在太陽的光影里飛翔。
那是讓你轉個圈就迷失在眩暈中的詭計;
知道公雞在黑夜里發出啼鳴。
知道晚餐永遠也吃不上。遠處,
浮標的鈴聲在為海岸的末日哭泣,
在說:“哦,小姐,你的保姆已經不在了。”
小船被搖翻了,然后你死了。
轉個圈,你的腦子里空白一片。
好先生:和你一樣,我也在眩暈中。
我閉著眼睛轉了兩次,當森林
白茫茫的,我用黑夜的心靈
看見這些虛幻的,從未聽說過的
奇怪的事情。我睜開眼睛
就害怕看見那光景——
這為世人所鄙視的內在的模樣——
我依然在這樹林里搜尋,
在葡萄和荊棘之間,
我發現沒有什么比我自己更糟糕。
午間在精神病院的草坪上散步
夏天太陽的光線,
透過一棵多疑的樹,
雖然我在陰影里穿過山谷,
它仍然吸走了空氣,
在四周尋找我。
青草在說話。
我整天都聽到綠色的歌聲。
我不懼怕罪惡,一點也不怕。
刀鋒延展,
一直伸到我的腳下。
天空破裂,
它垂下來并對著我的臉呼吸。
在我的敵人面前!我的敵人!
這個世界充滿了敵人,
沒有安全的場所。
風 箏
馬薩諸塞州,西哈里奇,1954-1959。
在這里,在夏季旅館前面,
海灘就像一個等待的祭壇。
我們躺在一塊沙灘布上,
大西洋正午的波濤如絲緞
如世界的光在閃耀。
幾乎和五年前
是一樣的。我想起
艾吉奧·平扎為孩子們放風箏的情形。
但沒有人理會。那位穿著打褶裙的
女士仍在編織她的鳥巢。
四個長相如布袋的家伙仍在不停地
喝杜松子酒,不停地買呀買。
女孩們躺在太陽傘下,曬著迷人的歲月。
沒有人去想這時光有多么珍貴,
這節日有多么滑稽,
甚至連空氣也被裝飾起來。
空氣變成他們買來的一個季節,
就像鋪在沙灘上的布。
我一直在等待。
在這片夏日的土地上,
屈指數著這消逝的五年,不解其意。
我的意思是,
艾吉奧·平扎放風箏的時候,
和現在還真的不一樣。
或許,終究,他知道得更多
也更正確。
一而再,再而三
你說過怒火會重新點燃
就像愛情一樣。
我有一張黑臉孔,我不喜歡它。
它卻是我正在試戴的面具,
我向它移步,它的青蛙
坐在我的嘴唇上排便。
它很老了,而且一貧如洗。
我給它吃減肥餐。
我不給它油膩的東西。
我戴上好看的面色,
好像一個有血統的笨蛋。
我把它縫進我左邊的乳房。
我完成了它的使命。
欲望在它里面生了根。
我把你和你的孩子
安置在它的乳液里。
哦,黑暗真殘忍,
乳液充盈,
每架機器都在運作,
我碾碎了一打新男人,
我吻了你,
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死去。
另一個女人的故事你都知道
這是一個小小的瓦爾登湖。
當他的身體冉冉上升時,
她在竊竊私語,
他如一支箭,射入云端。
然而,這樣的詮釋有害無益。
白晝對誰都不友善。
上帝像地主一樣現身,
在他的黃銅燈下閃閃發亮。
如今她也不過如此。
他把骨頭放回去,
把時鐘撥慢一小時。
她懂得情欲,皮膚做成的氣球,
散落著的樹枝,木板,
屋頂,可以拆除的屋頂。
她是他的臨時選項。
你也知道這個故事了吧!
看,完事之后
他把她一丟,
就像把電話聽筒重新掛到機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