岜沙·占里·加榜

楊海蒂

在我眼里，黔東南是一片神奇的大地，是一座誘人的伊甸園，是一個真實的世外桃源，是一幅現實版的“千里江山圖”。

美不勝收的自然風光，保存完好的古樸村落，天人合一的生活方式，五彩斑斕的民俗文化……使得黔東南榮膺“中國十佳魅力城市”，入選“中國民族文化旅游最佳目的地”TOP10、“返璞歸真、回歸自然”全球十大旅游勝地、18個“原生態民族文化保護圈”……苗鄉侗寨是黔東南的金字招牌——制作精美的苗族服飾，吸引著無數中外游客；天籟之音侗族大歌，在世界上獨樹一幟。貴州入選《紐約時報》公布的“世界上52個最值得到訪旅游目的地”，黔東南居功甚偉。

而“黔南門戶、桂北要津”從江，“侗族大歌之鄉”從江，奇山秀水與民族文化交相輝映的從江，更以“原始、自然、奇特、神秘”獨占鰲頭，是感受天地大美、苗侗風情的最佳去處。

雄奇岜沙

月亮山，多么美好有意境的名稱。

雄偉的月亮山上，珍稀動、植物種類繁多，甚至極為罕見的夜光蛇、脆蛇、七尾蛇、美女蛇等，也在其間神出鬼沒。神話中的美女蛇，竟然在黔東南月亮山真有神跡！我十分好奇，它到底長什么樣呢？

古老的月亮山苗族，被稱為“苗族文化的歷史博物館”，其中最吸引人的，是“最后一個槍手部落”——從江縣岜沙苗族部落。

岜沙，意為“草木茂盛的地方”。岜沙人熱情好客，當賓客臨門，小伙子在寨門前吹奏蘆笙，姑娘們在樂聲中用牛角杯敬上攔門米酒。樂曲鏗鏘有力，像沖鋒號，似戰鼓擂；一曲奏畢，岜沙漢子們列隊舉起長槍，火槍對天齊鳴。禮儀完畢，寨門打開，賓至如歸。

岜沙人是蚩尤后裔，當年跋山涉水到此，披荊斬棘開山拓土，耕作狩獵，勤勞勇敢。他們固守傳統，至今以茅草和樹葉占卜未來。苗族先民遺風，在岜沙全部得以傳承。

自織的無領右開衫銅扣青布褳，配上青色大筒褲和黑色布鞋，是岜沙男子的服飾標配。硬朗的著裝風格，不茍言笑的神情，加上身挎腰刀肩扛火槍，使岜沙漢子顯得陽剛、雄健、英武，被譽為“活著的兵馬俑”，讓看膩了城里陰柔“娘炮”的我，耳目一新，暗暗喝彩。

鋒利鐮刀是岜沙漢子的剃發神器，“快刀斬亂麻”，令我目瞪口呆。岜沙的鐮刀剃發，乃世間一絕。剩存的一撮頭發被束成發髻，岜沙苗語稱為“戶棍”，是岜沙男子裝束中最重要的性別標志，也是迄今為止在中國見到的最古老的男性發式?！皯艄鳌毕笳魃L在山上的樹木，青布衣褲寓意美麗的樹皮。岜沙人依靠天、地、山、樹生存，衣食住行取之于山林河谷，因而崇拜自然和神靈。

日本史學專家斷言，岜沙人就是日本人的祖先——日本武士的發髻和裝束，簡直是來自岜沙的翻版。

岜沙人熱愛生活，樂天敬神：當稻田插完秧，魚兒也肥了，年輕人開始撒歡，面朝太陽蕩起秋千；每逢春種、秋收時節，岜沙特有的“鬧姑娘”就拉開了序幕。岜沙有秋千節、吃鮮節、蘆笙節、鬼節、映山紅節、男孩成年禮等節慶，有飛歌、斗牛、吃相思、“鬧姑娘”、集體圍獵等風俗，一年四季歡騰不斷歡聲不絕。

在岜沙，我聆聽到遠古的回聲，體察到先祖的足跡，想起一句老話：天人和諧，邊寧民康，千秋永續，長樂未央。

神秘占里

“神奇占里，舉世無雙；生育文化，秘不可宣。”這是我為占里侗寨撰寫的廣告詞。

占里隸屬于從江縣高增鄉，系首批“中國傳統村落”。環村蒼山疊翠，寨前河流蜿蜒。臨河的石板道上，高聳著一排排金燦燦的禾晾架；湛藍的天空，金黃的禾晾，大樹、山花、野草，一同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真是美輪美奐。

一幢幢錯落有致的木屋，以及薩壇、巨石、花橋、鼓樓、糧倉、禾晾、古井、魚塘，組合成一個隱蔽、幽靜、別致、美麗的侗寨。村頭寨尾，壯漢打著糍粑，婦女織布繡花，老人安詳地曬著太陽，孩子安靜地看著來客。仿佛與世隔絕，猶如童話世界，占里彌漫著敦厚又神秘的氣息。

不知受到了怎樣的天啟，占里村的祖先吳公力提出要控制人口增長，召集村民訂立規約：青年男女晚婚晚育，一對夫婦只生兩個孩子。從那時候起，占里一直自覺控制人口增長，創造出一項世界紀錄：數百年來，人口自然增長幾乎為零。中國歷史上最早的“計劃生育”政策，就誕生在這個侗族古寨。

傳說中，胎兒性別由“藥師”平衡，“藥師”的獨門秘器是一種藤狀仙草，它有一個撲朔迷離的名稱：換花草。據說，“藥師”傳女不傳男。又據說，為了保守神奇“換花草”的秘密，建寨700多年來，占里嚴禁外娶外嫁。村民恪守祖訓，以守護他們獨特的文化密碼。

前來探尋“換花草”秘密的人不少，自然無功而返；有日本“專家”和臺灣“學者”在占里“考察”過一兩年，當然失望而歸。“換花草”，或許永遠都將是一個謎。

占里人信奉“薩瑪”，認為萬物有靈、天地有眼、祖先有知，他們說，無論行善還是作惡，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甚至你動過什么念頭，天地是看得見的，神靈是知道的，祖先是能感知的，所以人要積德行善不能胡作非為。虔誠的信仰、獨特的智慧，演變成世代遵循的鄉規民約：除了嚴格的生育制度，對婚姻嫁娶、財產繼承、土地分配、男女平等、老人贍養、鄰里關系、社會管理等等，占里都有規范化的制度，而且特色鮮明、健全完備，形成了完整的制度體系。

信仰與制度的融合，知與行的合一，給予占里人豐厚的回饋：人與自然和諧發展，人與人和睦相處，生活富足，社會安定。

生命是上天的賞賜，幸福生活則是智慧的賜予。

壯美加榜

從江百里梯田，隱藏在月亮山深處，“呈長條環狀的水田繞山而行”；它建于秦、漢，到宋、元成型，是山地生態農業的奇跡，是苗、侗、壯、瑤、水等民族先民勞動智慧的結晶。

高山與云海連接，密林與村寨相間，田園與民居交錯……使得從江百里梯田規模宏大氣勢磅礴，成為“中國西南大山中的標志性景觀”，其中，又以加榜梯田最為壯麗。

加榜梯田位于月亮山腹地，總長度25公里，總面積近萬畝，不僅整體上極其壯觀，而且線條和色彩非常優美：

從清澈見底的打瑞河谷，到“佛光”普照的月亮山巔，它依山順勢漸次而上，層層疊疊延綿不絕，不管山體表面如何彎曲，田埂都沿著山體平行伸展，縱橫數千米纏繞在坡面上，仿佛大地上鐫刻著一條條狹長的“等高線”，又宛如苗家女子編織成的一條條彩練。

隨著海拔不同、氣候各異，加榜梯田色彩變幻不定。春至，灌滿山泉的梯田，無論在陽光下還是在月色中，都閃爍著銀色迷人的光芒；夏日，禾苗青翠欲滴，山間猶如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綠地毯，一望無際；秋天，陽光穿透稻穗灑落在梯田上，山色如金流光溢彩，微風中稻香襲人；冬季，素面朝天的梯田，層次更加豐富，線條更加美好，光影更加夢幻。

當薄霧從山谷緩緩升起，梯田被山嵐霧氣漸漸籠罩，云霧繚繞中，散落田間遠離塵囂的吊腳樓，影影綽綽若隱若現，讓我恍若置身仙境。難怪加榜梯田能入列“中國四大最美梯田”，它的確美得如詩如畫。

苗族是“稻飯魚羹”的民族，加榜梯田種植著近百種原始糯稻；糯稻并不是鄉民的唯一收獲，梯田里還藏著其他寶貝：鯉魚和鴨子。央視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用了足足八分鐘，詳盡介紹加榜梯田。這種稻、魚、鴨共作的古老體系，被列入“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對此，經濟學家張五常評價道：“這是最符合經濟學的中國人的傳統智慧。”

“集天下梯田之精華”，加榜梯田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