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芹
摘 要:《婚姻法》作為與人們生活聯系最為密切的法律,卻在婚內侵權民事責任制度方便的規定有留白,導致在現實中受侵害的配偶救濟無門。在復雜的社會經濟關系中,人們對婚內侵權行為調整的需要越來越強烈,因此筆者在分析了現實障礙的基礎上,提出了建立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的構想。
關鍵詞:婚內侵權;賠償
一、確立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在法律中存在的障礙
(一)婚后財產共同制的障礙
夫妻共同財產和個人財產的范圍在現行《婚姻法》中有明確的規定。但是,我國夫妻財產制的種類偏少,仍然只限定于共同所得制、分別財產制、個人財產制這三種類型,然而,由于歷史、社會傳統等諸多原因,在我國婚后財產共同制依然是社會家庭中的主流財產制,因此,不能很好的調整復雜的社會經濟關系和適應日益增多的夫妻財產類型的需要。
《婚姻法》第46條規定:“夫妻一方因實施家庭暴力、虐待、遺棄家庭成員而導致離婚的,無過錯方有權請求離婚損害賠償。”該條規定指在給遭受家庭暴力的受害方,遭受虐待、遺棄的無過錯方填補損害、撫慰精神、并懲罰 過錯方,即離婚損害賠償的提起是以離婚為前提的。如果夫妻一方實施侵權行為造成損害后果的,無過錯方不要求離婚,人民法院不予受理,即如果當事人不想離婚,則不能請求人民法院判決離婚損害賠償。筆者認為,“我國現行夫妻財產制是法定財產制與約定財產制的結合,法定財產制仍實行婚后所得共同制,由于現實社會中我國大部分家庭都是實行夫妻共同財產制,夫妻財產制種類較少、結構不完整,僅有通常的法定財產制,如果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不能基于對方的重大過錯行為而請求實行夫妻分別財產制,過錯方很可能因為個人財產的欠缺而難以承擔賠償責任,而導致司法實踐中的執行難問題,建立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必須解決婚內侵權損害賠償的實現問題。”①
(二)離婚損害賠償制度的障礙
就目前的立法現狀來看,在調整夫妻之間的侵權行為時,普遍主張使用離婚損害賠償。離婚損害賠償制度是我國對構成夫妻侵權行為的一種肯定,也因此項規定使得我國法院在處理婚內侵權問題上有時顯得束手無策,它是對婚內侵權民事責任制度的一種制約和限制。離婚損害賠償是指夫妻一方因法定的過錯行為導致離婚的,無過錯方有權請求賠償的制度。②具體規定體現在我國現行《婚姻法》第四十六條規定,離婚損害賠償制度是建立在以離婚為前提的一種賠償制度,這是對婚內侵權民事責任制度的根本否定,成為我國法院在處理婚內侵權問題的一種障礙,法院在處理此類問題上往往都不予受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以下簡稱《婚姻法司法解釋(一)》)第二十九條第三款明確賦予了法院處理此類問題的權利與依據,“若當事人不起訴離婚,而僅依據新((婚姻法》第四十六條請求損害賠償,人民法院不予受理。”有些情況下,其目的是為了更好保障夫妻之間尤其是婦女的權利,但是卻硬性的規定了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問題,造成了與其他條文無法銜接的現象,也引發歧義和法學界的爭議。③而且建立以離婚為前提的賠償制度,使得沒有收入來源的婦女只能放棄主張權利的想法,如果獲得賠償的結果是離婚,那么懲罰夫妻之間的侵權行為就失去了實在的意義。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離婚損害賠償制度規定過于狹窄,這樣勢必會影響到婚內侵權民事責任制度的構建。在適用上離婚損害賠償制度所規定的五種適用情形是相對夫妻侵權行為中比較嚴重的情節,隨著社會主義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高度發展,侵權形式也變得多種多樣,夫妻一方侵犯另一方的配偶權時,離婚損害賠償制度就無從保障。
(三)取證方面的障礙
取證一直都是實踐中認定事實成立的關鍵所在,而婚內侵權由于其所具有的特殊性,婚內侵權的取證更是難上加難。其一是由于訴訟時效的限制,一般訴訟時效為3年。夫妻之間發生了暴力行為,往往不會立刻去主張侵權損害賠償,而是會考慮到家庭,情感和孩子等因素而擱置。而到真正離婚想要主張婚內侵權損害賠償時又過了很長的時間,往往超過了訴訟時效,此時法院將不會支持當事人的主張。其二是婚內侵權大多表現為家庭暴力,往往不會立刻去主張侵權損害賠償,而到真正離婚,想要主張婚內侵權損害賠償時,證明婚內侵權事實存在的證據也會因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消失,如家庭暴力引起的傷痕,這就對于認定侵權行為實施成立產生了很大的阻礙。其三是在侵權案件中證人證言是主要證據之一,而在婚內侵權案件中了解案情的人一般都是夫妻雙方,由于他們為夫妻關系且為案件的雙方當事人,因此作為這類案件的主要證據之一的證人證言將很難獲得。
二、建立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的構想
(一)明確婚內侵權賠償制度的內容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在第一條中明確規定:“因生命、健康、身體遭受侵害,賠償權利人起訴請求賠償義務人賠償財產損失和精神損害的,人民法院應予受理。”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可以說是一種特殊的損害賠償情形,我們從以下兩個方面進行把握:
1.財產損害賠償。發生在婚內的侵權由于其特殊性,在進行財產損害行為的界定時也應當與一般侵權行為的歸責原則區別開來。比如只有一方在加害配偶時主觀方面存在故意或重大過失時才承擔損害賠償責任,這樣受害人的權益和夫妻關系的和諧都能得到兼顧。再者,在夫妻共同財產中,一方實施的損害夫妻共同財產的行為也應得到規制,因為畢竟夫妻雙方在共同財產中占有相同的份額。《婚姻法》47條規定了在離婚時,一方若有毀壞夫妻共同財產的行為,少分或不分財產。因此,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損害夫妻共同財產也沒有不賠的理由。
2.精神損害賠償。精神損害是受害者在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創傷,導致內心極度痛苦,在家庭關系上一般是由于家庭暴力或被長期毆打,凍餓、恐嚇、咒罵等,由肉體痛苦升華為精神痛苦。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8條明確規定:“因侵權致人精神損害,造成嚴重后果的,人民法院除判令侵權人承擔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等民事責任外,可以根據受害人一方的請求判令其賠償相應的精神損害撫慰金。”這是受害者能夠獲得精神損害賠償在法律上的肯定。從一定程度上講,精神的痛苦比肉體創傷更加難以愈合,對受害者而言,精神損害和心靈創傷比肉體傷害更加嚴峻。因此,只有讓侵權者在精神損害方面承擔責任,才能彌補受害人的權益損失,違法行為才能得以有效制裁。
(二)合理界定婚內侵權行為的范圍
根據《婚姻法》第四十六條規定,請求離婚損害賠償的情形僅限于四種侵權行為:即重婚、有配偶者與他人同居、實施家庭暴力和虐待、遺棄家庭成員。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婚內侵權行為的表現形式呈現出多樣化、難辨認的趨勢,所以上述幾種行為是不能完全涵蓋的。我們常見的,如通奸、嫖娼、賣淫,賭博、吸毒等行為,也會導致夫妻感情破裂,給受害方造成難以愈合的心靈創傷,其危害性絕不亞于法律所規定的幾種行為。例如,長期的通奸行為,通奸行為的隱蔽性和欺騙性,不能定性為有配偶者與他人同居。配偶在知曉后,承受的精神痛苦無比巨大。筆者認為,既然法律應該規定夫妻之間的互相忠實義務,那么就應把通奸、嫖娼、賣淫等違反夫妻互相忠實義務的行為以及賭博、吸毒也同樣列為離婚損害賠償的法定情形,明確其賠償范圍,更有利于保護無過錯方的利益。④
(三)完善夫妻財產制
《婚姻法》中的夫妻財產制由兩部分構成——法定財產和約定財產。在法定財產中,我們一般又會區分通常法定財產和非常法定財產。目前,在我國《婚姻法》中有明確規定的只有通常法定財產制。然而,在當今社會婚姻關系日趨復雜,非常財產制度所規制的“非常”狀態,從一定意義上來講,已經變成了“通常”狀態。所以,為了完善婚姻家庭關系的相關立法,對當事人的權益進行更全面和完善的保護和救濟,建立非常夫妻財產制極其有必要。一旦有婚內侵權行為發生,就將夫妻共同財產由共同制改為分別制,使夫妻財產得以分離,在最大程度上及時實現對婚內侵權損害者的法律救濟。那么在這里,先給非常夫妻財產制一個法律定義——所謂非常夫妻財產制,是指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由于特定事由的發生,如果適用通常法定財產制或者約定財產制,那么夫妻的正常財產關系難以得到維持,這種情況下,可以依據法律規定或者經夫妻一方的申請,由法院宣告,終止原來的依法定或約定設定的共同財產制度而適用分別財產制。
(四)規定請求權行使的期間
在婚內侵權損害賠償請求權的時效問題方面,我國《民法總則》規定一般侵權行為都適用3年的普通訴訟時效,但最長訴訟時效20年適用于權利人不知道且不應當知道時從權利被侵害之時開始計算。那么,婚內人身侵權損害賠償請求權的行使其間最恰當的規定應當是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的基礎上追加3年。但由于婚姻關系的特殊性,為維持婚姻關系的穩定保護夫妻雙方對彼此的信賴感,在立法技術上,把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作為訴訟時效中止的一項障礙規定在《民法總則》中。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損害賠償請求權處于休眠狀態,暫不行使,一旦終止婚姻關系,即可啟動。這樣,適用訴訟時效中止的規定后,權利人即使由于情感因素等主觀原因不能行使請求權,也不會因為時效問題將權利喪失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使得受害者真正享有法律規定的提起訴訟的必要時間。所以,為給予受害人充分的救濟,可將婚內侵權的訴訟時效規定為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及離婚后3年時間內。
三、結語
在我國,婚內侵權行為大量存在,構建婚內侵權制度有利于保護基本人權,有利于消除法律沖突,有利于維護社會穩定,因此是具有必要性的。根據現行的夫妻財產制,婚內侵權損害賠償也是可以實現的,建立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并不違背我國的立法精神和現行法律規定。在理論和現實的雙重需要下,我國也應該建立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制度。
[注釋]
[1]陳葦.家事法研究.北京:群眾出版社,2006.第45頁.
[2]林秀雄.夫妻財產制研究.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第27頁.
[3]錢葉衛.婚內侵權損害賠償問題新探.中華女子學院學報,2009,(29).第57頁.
[4]陳理浩.我國離婚損害賠償制度有關問題的探討.政法論壇,2010,(4).
(作者單位:天津師范大學,天津 300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