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外賣

朱西嶺

二娃快要出生了，劉小舟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生二寶的愿望終于實現了，擔心的是老婆年齡大，身體可能會出問題。最近老婆特別喜歡喝魚頭湯，劉小舟廚藝不好，工作又忙，為了省事，他就在網上叫外賣送魚頭湯。

這天傍晚，劉小舟陪老婆去公園散步，在一個路口處，對面忽然鉆出一輛電瓶車。事出突然，兩人都被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電瓶車貼著老婆春云的胳膊疾馳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又是送外賣的！騎那么快干嗎？就不怕撞癟了腦袋！”劉小舟回過神來，罵了一句，恨不得揍外賣小伙一頓。望著驚魂未定的老婆，他心疼了老半天。

回家的路上，劉小舟格外小心，現在叫外賣的人多，送外賣的電瓶車在路上來回穿梭，都騎得飛快，萬一出了事，后悔就來不及了。

回到家，春云直嚷肚子餓，讓劉小舟訂魚頭湯。魚頭湯訂好，可遲遲不來，劉小舟就撥通電話催了一下。送外賣的小伙說馬上就到，并解釋說路上堵車，所以才晚了點。劉小舟看看表，還有幾分鐘就到限定時間了，想想剛才驚險的一幕，他決定給外賣小伙點顏色瞧瞧，于是說道：“快點！八點鐘送不到，別怪我網上投訴你！”小伙在那頭信誓旦旦地保證：“放心，一定按時送到！”

七點五十九分時，門鈴響了，劉小舟開門一看，正是送外賣的小伙。

小伙子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劉小舟仔細一看，頗感意外，白球鞋、胖乎乎的身材，這不是剛才差點撞到老婆的那個人嗎？他接過魚頭湯，冷冷地說：“電動車騎得不慢啊！剛才差點撞到人了，知不知道？”“沒有撞人?。∥覄偛诺故撬ち艘货樱且驗橛兄还吠蝗慌艿搅塑嚽懊妫瑒x車太急了。我承認車子騎得快，可是干這一行，必須得趕時間！”外賣小伙解釋道。

明明就是他，不僅不承認，還用謊話糊弄自己，劉小舟不高興了：“不是你是誰？車子騎得跟飛一樣，差點撞到我懷孕的老婆。真要出了事，你賠得起嗎？”

“大哥，你弄錯了，剛才那人肯定不是我，外賣公司幾十號人，穿著打扮都一樣，跟我同樣高矮胖瘦的也有好幾個?！蓖赓u小伙急忙辯解。

“我看得清清楚楚。小伙子，做人要誠實，睜眼說瞎話怎么能行？”劉小舟不依不饒。見他步步緊逼，小伙子急了，硬邦邦地說道：“大哥，你看到的人真不是我！這黑鍋我可不背。沒事我走了，還得趕時間?！?/p>

快遞小伙說得越理直氣壯，劉小舟就越覺得是他，本想再找點兒茬，老婆春云來了，說送外賣也不容易，剛才那人也許真不是他，就讓他走了。

幾天后，劉小舟又為老婆叫了外賣，時間最遲是晚上八點?？勺阕愠硕昼姡€是不見送外賣人的身影。見老婆不能按時喝上魚頭湯，劉小舟怒火中燒，打電話催促，可那邊一直不接電話。

五分鐘后，送外賣的人才來到，竟然還是上次送外賣的小伙子。

小伙子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啊，大哥！這次車胎被扎，修車人多，耽誤了時間，沒有按時送到，請您原諒！”他的態度讓劉小舟氣消了大半，可想想上次差點撞人還不承認，便抱怨道：“遲到這么長時間，湯都涼了，讓我們還怎么喝？”

小伙子滿臉堆笑：“大哥，不會涼的，我們盛飯的箱子都有保溫層，不信，您可以打開看看。”

劉小舟打開塑料碗，發現里面竟是八寶粥，火一下子又冒了出來：“你是怎么搞的！我要的魚頭湯怎么變成了八寶粥？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責任心？”小伙子一聽，急忙申辯道：“大哥真會開玩笑，我放進去的是魚頭湯，怎么會變樣呢？”當他看清劉小舟手中的八寶粥時，一時傻了眼。

“送飯晚了半小時，還弄錯了，耽誤孕婦喝湯，我非投訴你不可！”劉小舟怒氣沖沖地說。

小伙子一聽要投訴他，嚇壞了，急忙央求道：“大哥！大哥！您別生氣，這事怪我！肯定是剛才太著急了，把最后兩份外賣給弄混了。如果您還要魚湯，我這就去給您弄，最多半小時。如果您不想喝了，我馬上退錢給您。您千萬別投訴，不然，我會被處罰的，說不定還會辭退我。”

劉小舟暗想：幾天前批評他差點撞了人，還不服氣，這次得好好治治他，于是嚇唬道：“我老婆就要生孩子了，必須定時喝魚頭湯補充營養。你再弄來，時間已經過了，這個責任你必須承擔！做錯了事不承認，這樣的人不值得相信。退錢可以，但我照樣投訴，不然下次還會出問題?！?/p>

“大哥，真的對不起！上次是我說了謊話，不該不承認差點撞到了嫂子。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兄弟這一次吧！”小伙子聽出了劉小舟的弦外之音，懇求道。

劉小舟本想再刁難小伙子一番，春云從臥室出來，大度地說：“沒事，今天改改口味也不錯，趕緊去送錯的那家看看吧。放心，他只是跟你開玩笑，不會真投訴你的?！毙』镒勇犃撕?，不停地道謝。

幾天后的一個中午，春云突然肚子疼，因為離預產期還有大半個月，劉小舟也沒太當回事，自己開車帶著她去了醫院。

汽車上了馬路，正趕上下班高峰，正緩慢前行中，老婆突然“哎呀”大叫一聲。劉小舟轉頭一看，她手上竟沾著血。不好，這可是早產的征兆，必須盡快趕到醫院，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劉小舟按響喇叭，想超車盡快趕到醫院，可他僅僅超過幾輛，就發現前面堵了車，想再掉頭已經不可能了，后面的車已排起了長隊，他被堵在了中間。

血還在流，春云看到堵車，一聲不吭，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這可怎么辦？道路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疏通，眼前這情況根本等不及。

撥打110或120嗎？也不現實，等他們疏散車輛來，一切都晚了。劉小舟盼望著能有一架直升飛機出現就好了，當然這種愿望根本不會實現，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抱著春云走狹窄的人行道趕去醫院，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可眼下只能這么做。

劉小舟打開車門，抱起老婆就跑。沒跑幾步，就感覺氣喘吁吁，可為了老婆孩子，他咬牙堅持著。

兩分鐘后，他就眼冒金光，兩條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正在此時，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哥！快上車，趕緊送嫂子去醫院！”

劉小舟抬頭一看，竟是那個送外賣的小伙子，他騎著電瓶車，車架上的飯箱已被移到了車前的腳踏板上。

劉小舟顧不得感謝，抱著老婆上了車。外賣小伙騎上車，一邊按著喇叭一邊喊著：“靠邊靠邊！有急事！”電瓶車在人行道上急速地行駛著，路上的人看到劉小舟抱著個孕婦，紛紛主動讓道。

十幾分鐘后，他們趕到了醫院。醫生略作檢查后說，孕婦送得很及時，再晚些孩子就保不住了，然后就把春云推進了手術室。

劉小舟拿錢酬謝小伙子，小伙子卻連連擺手，說不用。劉小舟又誠心誠意地向小伙子道歉，說： “兄弟，對不起。送外賣時我故意刁難你，你不計前嫌出手相助，真是太感謝了！”

小伙子樂了，半開玩笑地說：“因為嫂子心眼兒好，我才出手相助的，如果是你，我還真不一定幫忙呢！對了，那天差點撞到嫂子的是我同事小李，我替他向你道歉！”說完就匆匆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