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鴿大營救

李楊

一

陳老師家住豐市，退休后養起了鴿子。鴿子給陳老師的退休生活增添了很多樂趣，但天有不測風云，這天，陳老師像往常一樣把鴿子放出去，鴿子飛回來時，卻少了一只。沒回來的鴿子是小美。

小美是鴿群里最小的鴿子。小美哪去了呢？陳老師從上午等到晚上，小美也沒回來。

第二天陳老師出門尋找，到各個養鴿人家去打聽。可豐市這么大，這樣找等于大海里撈針。半個月過去了，陳老師自知無望，不再找了。

老伴看陳老師神情不振，勸陳老師出去散散心。豐市五十公里外，有個八里水庫，風景不錯。這天，陳老師坐公共汽車去了八里水庫。

陳老師坐在水庫邊的涼亭里，看著美景，心情舒暢了些。這時，天空飛過一群鴿子。陳老師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鴿群看。

陳老師發現，這個鴿群似乎有點兒怪。七八只鴿子組成一隊飛在前面，一只瓦藍色的鴿子在后面不遠不近地跟著飛。那只鴿子似乎不愿融入鴿群，但又不知該去何方。最后，這群鴿子漸漸飛遠，落到了遠處山腳下的一個村落里。

陳老師覺得那只鴿子很像小美，可轉念一想，小美咋會飛到這里來呢？陳老師看看表，時候還早，決定去看一看。他來到了山腳下的村子，路邊有塊牌子，寫著“七分村”。七分村不大，陳老師很快就找到了房頂落著幾只鴿子的那戶人家。

陳老師仔細端詳了一陣房頂上的鴿子，激動得差點叫出聲來，那只瓦藍色的鴿子真的是小美！

這戶人家院門敞開著，陳老師走到門口，看見井臺邊坐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男孩正望著房頂的鴿子發呆。院子里拴著一條大黑狗，大黑狗見有人來，狂吠起來。

陳老師對男孩說道：“小同學，這是你養的鴿子嗎？”男孩看了陳老師一眼，點了點頭。

陳老師指著房頂上的小美說：“那只瓦藍色的鴿子，不是你的吧？”男孩疑惑地看著陳老師，沒有說話。

陳老師又說：“小同學，這只鴿子是我的，半個月前從我家飛跑了，你把它還給我吧。”男孩不屑地說：“你說它是你的，你叫它，它答應嗎？”

陳老師被男孩說得一愣，但也沒別的辦法，只能按男孩說的試一試。他吹著平時召喚鴿子的口哨，可小美在這陌生的環境里似乎有應激反應，警惕性很高，任憑陳老師吹得嘴發麻，也沒有飛下來。

陳老師看了眼面帶嘲諷的男孩，拉下臉來說：“你家長在嗎？我跟你的家長談一談。”

正說話時，男孩的奶奶從屋里走了出來。陳老師走到她跟前，講了事情的經過，可沒想到老奶奶耳聾，嚷嚷了半天，她還是沒搞明白咋回事。

陳老師看跟這對祖孫說不清楚，決定嚇嚇男孩：“你要是不把這鴿子還我，我可報警了！”“行，快報警吧，趕緊報！”男孩挑釁似的看著陳老師。

看著男孩的反應，陳老師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原來，陳老師沒有給小美戴足環。足環相當于是鴿子隨身攜帶的身份證，沒有足環，就算警察來了，自己空口無憑，也證明不了鴿子是自己的。

這時男孩不客氣地說：“你趕緊走，不然我放狗咬你啦！”說著就往狗窩的方向走去。陳老師拿這個刁蠻的男孩沒辦法，只得灰頭土臉地走出了院門。

二

陳老師一臉無奈地坐在街邊的石頭上，這時走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他好奇地看了看滿面愁容的陳老師，說：“老先生，你遇到啥煩心事了？”

陳老師跟年輕人聊了起來。聊了幾句后，他才知道年輕人叫黨二水，而那個養鴿子的男孩名叫齊小片。

陳老師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黨二水說了。黨二水聽完說道：“齊小片是個留守兒童，父母常年在南方打工。他從小缺少管教，別看年紀不大，可在七分村也算是個出了名的潑皮無賴了。這鴿子落到他手里，想要回來可就難啦！”

陳老師被潑了冷水，心情降到了冰點。他握住黨二水的手哀求道：“小黨，你跟這孩子畢竟是一個村的，能不能幫我把鴿子要回來，哪怕用錢贖也行！”說著，陳老師把錢包里僅剩的兩張百元鈔票遞給了黨二水。

黨二水接過錢說：“我幫你試試吧。”說完，他就進了院子。

可沒過兩分鐘，陳老師就聽見齊小片扯著嗓子把黨二水一頓臭罵。陳老師聽得心里直發毛，看來這熊孩子真成精了！

黨二水灰頭土臉地走出來，把錢還給了陳老師。黨二水說：“你這鴿子怎么會落到這個小閻王手上呢？”

陳老師分析，小美可能是因為太年輕，經驗少，迷了路，機緣巧合地飛到了這里。

黨二水說：“那你找一只飛行經驗豐富的老鴿子，在七分村放飛，讓老鴿子把小鴿子領回去，不就得了？”陳老師心想，這還真是個辦法！

第二天，陳老師挑選了飛行經驗最為豐富的大雄，放到紙殼箱里，坐最早一班車來到了七分村。

陳老師拿著紙殼箱，躲在齊小片家不遠處。過了沒多久，齊小片家的鴿子起飛了，飛在最后面的，正是小美！

陳老師打開紙殼箱，從箱子里拿出大雄，拋向了天空。果然，大雄飛上天空后，馬上朝小美飛了過去。小美見到久別的大雄，趕緊跟在大雄后面。兩只鴿子在空中劃出兩道優美的弧線，向遠方飛去。

陳老師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可看了一會兒，他的笑臉卻僵住了。沒想到，大雄也在空中茫然地繞起了圈。飛了好一會兒，大雄和小美實在找不到方向，又無奈地跟著鴿群落到了齊小片家的房頂上。

陳老師在大雄的訓練上傾注過很多心血，經常把大雄帶到遠處放飛，不要說是五十公里，就是三五百公里，對大雄來說也不在話下。他想不通，大雄怎么會突然就迷糊了呢？

正在陳老師一籌莫展的時候，黨二水從街的另一頭走了過來，問道：“陳老師，咋樣？”陳老師告訴黨二水，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

黨二水說：“看來只有請我朋友王三出馬，讓他用秘密武器，才能救出你的鴿子了。”

陳老師忙問是啥秘密武器，黨二水卻賣起了關子。陳老師沒招了，于是對黨二水說，那就看看王三的秘密武器吧。但黨二水卻提醒說：“我朋友倒是能保證幫你把鴿子救回來，不過他這人，不給錢可使不動他。”

陳老師說：“只要能幫我把鴿子救回來，我肯定虧待不了他。”“有您這話就成！”黨二水馬上打電話叫來了王三。

令陳老師驚訝的是，王三竟也提著一個紙殼箱！陳老師透過紙殼箱縫隙一看，發現里面有一只老鷹！

王三抖著臉上的橫肉說道：“抓一只鴿子四百！”陳老師連呼太貴了，最后，他和王三商定兩只六百的價格。

說好之后，王三把老鷹抱在懷里，埋伏到了小樹林的邊緣，黨二水則用彈弓朝齊小片家的房頂射了一顆小石子。鴿群受到驚嚇，“撲棱棱”飛上了天空。

當鴿群飛到小樹林上方時，王三放飛了老鷹。老鷹用力撲閃著翅膀，緊緊地跟在鴿群后面。

小美和大雄飛在鴿群的后面，小美很快就被老鷹用雙爪擒住。老鷹抓著小美，快速地從空中落到地上。

陳老師趕緊跑過去，將小美救下。看到小美沒有受傷，陳老師才放心下來，將它裝到了紙殼箱子里。

王三和黨二水又用同樣的辦法，將大雄也捉住了。可陳老師還沒來得及把大雄裝到紙殼箱里，卻聽到黨二水叫道：“不好，小閻王來了！”

陳老師抬頭一看，齊小片正快步朝這邊走來。齊小片走到三人身邊，說道：“你們剛才用鷹抓了我的鴿子？”

王三朝地上吐了一口，惡狠狠地說道：“你的鴿子？你叫它，它答應嗎？”

陳老師趁王三和齊小片在一旁糾纏，趕緊把大雄裝到了紙殼箱里。這時齊小片卻叫到：“這只鴿子真漂亮，應該是比利時的詹森血統吧？”

陳老師著實吃了一驚，沒想到男孩年紀雖小，對鴿子還真是有點兒研究。但男孩看錯了，大雄只是一只普通鴿子，不是比利時的詹森血統。

齊小片又說，這詹森血統多么多么名貴，最貴的能值上百萬，怪不得老頭用盡手段想把鴿子弄回來。

王三被齊小片說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看黨二水，又看看陳老師，說：“你這鴿子那么貴，光給三百可不行！”陳老師聽了這話，無奈地說：“哪能啊，我這鴿子就是最普通的品種！”

可陳老師越這么說，王三就越不信。王三從陳老師手里一把奪過紙箱，瞪著眼對陳老師說：“我瞧瞧這鴿子是不是詹森血統！”

王三把兩只鴿子拿在手里正在端詳，齊小片卻叫到：“王三，你的老鷹跑出來了！”王三正扭頭看，齊小片突然用手飛快地捅了一下王三的胳肢窩。王三手一松，兩只鴿子“撲棱棱”飛上了天，再看齊小片，已經拔腿跑了。

“中這個小崽子的圈套了！”王三氣得直罵。

過了沒一分鐘，齊小片拉著他家的大黑狗從院子里出來了。那只大黑狗狂吠著往前撲，看樣子齊小片拉都拉不住了！

三

看了這陣勢，王三那股橫勁一下子沒了，他抱著老鷹撒腿就往山上跑。黨二水機靈，三下兩下爬上了一棵樹。陳老師也嚇壞了，一溜煙地往車站跑去。

陳老師灰頭土臉地回了家，心想，既然跟齊小片來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吧。齊小片雖然刁蠻，但畢竟是個孩子。他去商場買了一架遙控飛機，想用遙控飛機把大雄和小美換回來。

第二天，陳老師提著遙控飛機，打了輛出租車，再訪七分村。出租車在齊小片家門口剛停下，陳老師就碰見王三和黨二水從齊小片家氣急敗壞地出來了。

陳老師忙問怎么回事。王三說道：“齊小片的奶奶說齊小片早上帶著兩只鴿子坐班車去城里了。估計這小子是把那兩只鴿子拿到城里去賣了！”黨二水也說：“這小子沒少干這勾當！”

陳老師聽了差點氣暈過去。這時黨二水又說：“現在追說不定還來得及！”

陳老師趕緊讓司機開車，王三和黨二水也跟著上了車。出租車飛快地駛出了七分村。

從七分村坐車去豐市，要先到十幾公里外的鎮汽車站轉一趟車。陳老師他們先到了鎮汽車站，想在那里找找齊小片。果然，候車站外的廣場上，陳老師一眼就看見了提著一個紙箱的齊小片！

陳老師氣沖沖地走向齊小片，一把奪過了紙箱。此刻，陳老師恨不得給這個惡毒的孩子一巴掌，可他還沒抓牢，紙箱被王三一把奪走了。

王三把紙箱抱在懷里，說：“這兩只鴿子，肯定是比利時的詹什么血統，不然你不可能費這么大勁想把鴿子弄回去！”

陳老師跟王三解釋了半天，可他就是不信。王三說：“不管怎么說，要不是我給你報信指路，這兩只鴿子你奪不回來！你得給我兩千塊辛苦錢！”

陳老師瞪大眼睛喊：“兩千？你搶劫啊你！”陳老師伸手去王三手里搶奪紙箱，兩人撕扯了起來。

廣場上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這時一個警察走過來，喝止住撕扯的兩人，問道：“咋回事？”

陳老師忙說：“這是我的鴿子，他搶了不還！”

王三大聲喊道：“你這老頭有精神病吧！這是我的鴿子！”

陳老師看王三耍起了無賴，忙向一旁的黨二水投去求助的目光。黨二水對警察說：“鴿子是王三的！”陳老師氣得差點兒吐血，沒想到黨二水是個見利忘義的家伙！

這時，出租車司機看不下去了，上前對警察說：“鴿子是這位老先生的。”這回好了，兩方各有一個證人，互不相讓。

這時，一旁的齊小片站出來，對警察說：“警察叔叔，鴿子會認家，你把鴿子從箱子里放出來，是誰的就會飛回誰家！”

圍觀的人紛紛點頭：“這法子行！”警察拍拍齊小片的頭說：“好主意！咱就按這小孩說的辦，在這里把鴿子放飛，行不行？”警察向陳老師和王三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王三沒言語。陳老師想，這是不是齊小片的詭計呢？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警察看陳老師和王三不表態，就對兩人說：“小孩的辦法很公平嘛！你們要是不愿意用這方法，就說明這鴿子不是你們的！”

陳老師沒辦法，最后只能同意警察放飛鴿子。警察把鴿子從紙箱里拿出來，拋向了天空。它們在空中飛了一會兒，圈子越繞越遠，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四

陳老師忐忑不安地回了家。進門后，抬頭一看，嘿，大雄和小美回來了！

鴿子吃食時，陳老師發現大雄腳上綁著一張紙條，取下紙條，發現上面竟是齊小片寫給自己的信。陳老師讀完，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七分村一帶的地下有鐵礦石，這些鐵礦石有很強的磁性。鴿子靠大地磁場導航，但鐵礦石使這一帶形成了比較奇異的局部磁場，所以外來的鴿子很容易迷路。

齊小片喜愛鴿子，遇到外面來的迷路鴿子，他都精心照看，想辦法找到鴿主，還給人家。黨二水表面熱心，其實滿腦子壞心眼，他找人冒充鴿主，幾次從齊小片那里騙走迷路的鴿子去賣錢。齊小片知道后對黨二水恨之入骨。這次陳老師去找齊小片，齊小片以為陳老師是黨二水的托兒呢。

黨二水讓陳老師用大雄解救小美，是故意設的套，為的是跟王三合伙，多騙點錢。但黨、王二人商量時，說話內容卻被黨二水的侄子聽見了。他侄子和齊小片是好朋友，偷偷把真相告訴了齊小片。齊小片為阻止黨、王二人坑騙陳老師的錢財，故意弄跑了他們捉到的兩只鴿子。齊小片知道陳老師家住豐市，今早，他本想坐汽車把兩只鴿子送回豐市放飛，讓它們自己回家，卻又遇到后來的波折。齊小片知道鎮汽車站已出了礦區，鴿子能回家了，便急中生智，讓警察放飛了鴿子。

另外，齊小片還有一事有求于陳老師。過完暑假，他要去父母打工的城市讀初中了，走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鴿子。他懇求陳老師收留它們。

陳老師讀完信，很是感動。他對自己的鴿子說：“你們要有新朋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