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帥帥
上午8點多,穿過已有不少游人的西湖斷橋,古籍修復師閻靜書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在這個被收入世界遺產名錄的熱鬧景區,她有一張屬于自己的安靜書桌。
38年來,在她的案頭曾有不計其數的中國古籍被賦予了新生。平均一年,這位資深古籍修復師可以修復約4000頁各類中國古籍。
今年55歲的閻靜書師從中國第一代古籍修復師錢蟾影。自1981年人職后的三十余年,身上這一襲藍色的工作服,就再沒脫下來。
“當時可能也沒有那么喜愛這份工作,但也許是我的名字——‘靜書,冥冥中和這些古籍有一些緣分吧。”閻靜書說,她就這么堅持了下來。現在更是和這些泛黃、有孔洞甚至霉爛的紙張有了感情。
浙江圖書館館藏古籍約82萬冊,其中善本約15萬冊,每天都會有陳舊的古籍被送到“閻靜書們”的手里。其中不乏元明善本,甚至搶救性修復的藏本。但閻靜書卻說,修書這事急不得。
在閻靜書眼里,一本本或被水浸或被蟲蛀的古籍仿佛一個個病人,要為它們治病,首先得要經過化驗檢測。
色度儀、測酸儀、顯微鏡,檢測臺上花費的時間一點都不能少。“只有檢測細致了,之后才不會出錯。”閻靜書拿出了一張修補裝訂基本工序表,針對不同裝本的古籍。上面密密麻麻寫了80余道工序。
最近,閻靜書正在修補一本書口斷開的古籍。用小麥淀粉自制糨糊、用紅茶和一種叫作橡碗子的天然染料調色。閻靜書重復著這些熟悉的步驟。
她說自己和同事們總是用一些土辦法,自制原料、自尋配方。光是對照色調一項,閻靜書就憑借幾十年的經驗與同事共同總結出了包含200多個品種的紙譜,力求“修舊如舊”。
“其實可以用一些化學產品修補,一開始也許能更加接近古籍的色調。但時間是不會欺騙大家的。”閻靜書說,化學修復保存的時間很短,而且會對書籍造成二次傷害。
“曾經有一本古籍浸水很嚴重,成了分不開的書磚,我們最后就把兩張紙處理了一下,可以透過其中一張看到后面的內容。”閻靜書說,遵循“修舊如舊”是對每一本古籍的尊重。
小心翼翼地揭開書頁,一點點拼接已經破損的細小的漢字筆畫,一錘錘輕輕敲打褶皺的書籍。閻靜書說自己的慢工繃活似乎和快節奏的時代有點格格不入。如同她工作的地方位于杭州西湖有名的孤山一樣,需要坐得住冷板凳,守得住寂寞。
2007年,和她搭檔的老師傅退休,閻靜書一度成為浙江圖書館唯一一位古籍修復師。這讓她真正感到了一絲孤獨。
也就是在同年,中國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強古籍保護工作的意見》,要求加快推進古籍修復工作。提高古籍修復水平。同時,加強古籍保護人才培養。閻靜書說,此后的十多年,全國的古籍修復師數最有了顯著增加。
“據我所知,上海復旦大學、天津師范大學等高校都已經有了古籍修復保護專業的研究生。浙江藝術職業學院也設立了古籍修復的相關專業,培養專業技師。現在浙江圖書館古籍部每年有十多期培訓班。我們這里現在最年輕的修復師是個‘95后。”閻靜書說。
閻靜書說,這門手藝,沒有三五年的靜心學習是無法熟練掌握的,真正留下來的人除了要有一雙靈巧的手,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顆安靜的心。“平淡的事情,如果能堅持這么多年也是一種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