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環保督察首次“回頭看”

胡巍

5月30日至6月7日，第一批中央環境保護督察“回頭看”6個督察組陸續進駐河北、內蒙古、黑龍江、江蘇、江西、河南、廣東、廣西、云南、寧夏等省份。本輪督察為期一個月，是2015年開始中央環保督察之后首次“回頭看”。

截至6月15日，6個督察組均完成第一階段省級層面督察任務，共計與126名領導干部進行個別談話，其中省級領導50人，部門和地市主要負責同志76人；累計走訪問詢省級有關部門和單位100個；調閱資料3.5萬余份。

截至6月14日晚上8點，6個中央環境保護督察組共收到群眾舉報12817件，受理有效舉報10608件，經梳理合并重復舉報，累計向被督察地區交辦轉辦9995件；各被督察地區已完成查處3206件，其中立案處罰641家，罰款5807萬元；立案偵查75件，拘留58人；約談365人，問責630人。

生態環境部在其6月17日的消息通報中指出：“通過邊督邊改，解決一批群眾身邊生態環境問題，增強了人民群眾的獲得感。”

反面案例被直接曝光

針對本次“回頭看”，生態環境部部長李干杰表示，為進一步傳導壓力，壓實責任，解決問題，黨中央、國務院決定對第一輪中央環保督察整改情況開展“回頭看”，并圍繞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的重點領域，同步統籌安排專項督察。

此前，生態環境部新聞發言人劉友賓在5月例行新聞發布會上表示：“這次‘回頭看跟中央環保督察一脈相承，既延續了原來中央環保督察工作積累的一些好的經驗和做法，也有一些新的探索和實踐。”

他具體介紹說：“第一，在組織形式上，這6個督察組要完成對10個省區市的督察，采取了‘一托一或者‘一托二的方式開展督察，有的督察組要到兩個省開展督察工作。除了全面督察工作之外，專門針對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的7個標志性戰役和有關重點工作，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同步統籌安排一個專項督察，專項督察和整個督察統一實施、統一報告反饋，但是對相關的問題線索進行分開移交移送。

“第二，在督察的內容上，重點督察主要盯住督察整改不力，特別是整改中存在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問題，重點檢查列入整改方案的重大生態環境問題及其查處整改情況，重點督察人民群眾身邊生態環境問題立行立改的情況，以及地方落實生態環境保護‘黨政同責、一崗雙責，嚴肅責任追究的有關情況。

“第三，時間安排上，這次‘回頭看進駐期間，省級層面督察只安排5天時間，其他的時間都要進一步下沉督察，現場核實問題是否得到整改。”

記者梳理發現，第一批中央環保督察“回頭看”的6個督察組，組長和副組長延續了首輪中央環保督察的高規格，組長均由現職或已經退出領導崗位的省部級干部擔任，副組長則由生態環境部現職副部級干部擔任。

與以往督察相比，本次“回頭看”的信息更加透明公開。例如，以往中央環保督察，是在督察工作全部結束后統一發布反面典型案例，但此次“回頭看”期間，在督察過程中就披露大量反面典型案例。

記者梳理發現，在6個督察組尚未全部進駐之時的6月2日，生態環境部官方信息發布平臺即轉載了一篇媒體報道，公布了首個反面案例。督察組全部進駐地方后至今，生態環境部每天均有案例披露，且半數以上由官方直接披露，所有案例均描述具體，不乏嚴厲措辭。國家環保督察辦相關負責人在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說：“就是要形成震懾力，這樣的話，督察期間，當地官員就坐不住了，我們能更快推動問題解決。”

其實在“回頭看”之前，李干杰部長就提到：“主動客觀曝光生態環境問題也是正面宣傳。”

多地領導被督察組約見談話

在此次“回頭看”期間，“表面整改”“假裝整改”“敷衍整改”等問題受到督察組重視，多地黨政負責人因此被督察組負責人約見談話。

2016年中央環保督察期間，艾格菲飼料廠夜間生產偷排廢氣被群眾投訴，隨后南昌市整改情況對外公開顯示完成整改。但在“回頭看”期間，督察組現場檢查發現，這家飼料廠僅變更了生產時間，由信訪投訴前的夜間生產，改為白天生產，就被視作完成整改。

南昌地方政府通報“完成整改”的項目，在“回頭看”期間多次被指“虛假整改”。生態環境部6月12日的一則消息通報中，一連披露了三起類似事件。通報指出：“南昌市中央環保督察整改存在虛假應對，走形式、打折扣、搞變通的問題，致使人民群眾反映的突出環境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

6月10日，中央第四環保督察組專門約見了南昌市政府分管副市長，通報了有關情況，并要求南昌市進一步提高政治站位，加強屬地管理，堅決杜絕表面整改、敷衍整改、假裝整改的情況，以整改的實際成效取信于民。

南昌市有關負責人針對通報的問題表示：“很震驚，居然還有這種事情存在。”并稱，督察組通報的情況對其產生很大觸動，沒想到平時沒有發現的問題竟然這么多、這么嚴重。

一些群眾舉報常被地方政府指為“不實”，但督察組深入現場檢查，屢屢發現問題實際存在，因而在通報中多次直言“情況屬實”。生態環境部6月17日通報稱：“河南、河北、黑龍江三省上報的群眾舉報不屬實比例較高，當地黨委政府要引起重視。”

中央第五環保督察組進駐廣西開展“回頭看”不久即收到群眾舉報，反映北海市北海誠德鎳業有限公司（下稱“誠德公司”）200萬噸冶煉廢渣堆填鐵山港，占用海灘面積超400畝，嚴重污染環境。

記者經梳理發現，該公司在2016年7月第一輪中央環保督察期間也因環境污染問題被群眾舉報，但北海市核查后回復督察組：該公司手續齊全，各項污染物排放達標，群眾舉報不實。

針對這一情況，督察組專赴北海市開展現場檢查并指出：“群眾投訴情況屬實。” 生態環境部6月12日通報：“誠德公司大量強堿性冶煉廢渣堆填侵占灘涂約600畝；廣西瑞德環保科技有限責任公司以廢渣綜合利用之名行違規傾倒之實；鐵山港約1400畝區域滿目瘡痍、狼藉一片，環境狀況觸目驚心，群眾反映的問題不僅未得到整改，反而愈演愈烈。”

針對上述問題，中央第五環保督察組副組長、生態環境部副部長翟青專門約見了北海市黨政主要負責同志。北海方面則表示，立即召開市委常委會研究部署整改工作。

還有第一輪中央環保督察中發現的個別問題非但沒整改，反而變本加厲，在這次“回頭看”期間被抓現行。

2016年7月第一輪中央環保督察時群眾舉報，江蘇省泰州市泰興濱江污水處理有限公司在長江岸邊違法傾倒數萬噸污泥。然而，兩年過去，泰興市不僅沒有按照承諾進行規范處置，而且放任濱江污水處理廠繼續非法傾倒污泥1萬多噸，致使污泥堆放量從中央環境保護督察期間的2.3萬噸增加到約4萬噸。生態環境部在通報中直言：“泰州及泰興兩級政府對督察整改敷衍塞責，而且變本加厲，對于違規堆存的污泥不聞不問，直至‘回頭看時整改仍無實質性開展。”

“回頭看”期間，仍有地方弄虛作假

在“回頭看”期間，一些地方干部“小動作”仍不斷，甚至出現與督察組“斗智斗勇”的情節，被識破后，一批干部受到處分。

中央第六環境保護督察組進駐云南后，接到多位群眾舉報，反映云南省昭通市昭陽區太平街道辦事處黃竹林社區生活垃圾非法用土掩埋。6月11日，組長朱小丹與督察人員冒雨趕赴黃竹林社區察看現場。生態環境部的通報描述：“社區總支書記耿異聞訊后陪同督察人員并負責帶路，但在帶路過程中，耿異蒙騙檢查、指東向西、弄虛作假、欺騙督察人員，有意回避督察檢查，將督察組帶到了黃竹林社區老干閘垃圾收集點，而非群眾舉報、督察組需要實地督察的垃圾掩埋地點老巖頭。”

被督察組識破后，6月13日，昭陽區紀委常委會議研究決定，給予耿異留黨察看一年處分；對黃竹林社區掛鉤聯系領導、太平街道辦事處林管站站長郭必勇和分管領導、太平街道辦事處社會事務辦主任虎云松給予誡勉（書面誡勉）；責令太平街道辦事處黨工委對黃竹林社區環境衛生綜合整治工作落實不力、整治不徹底的問題立即進行整改。

即便“回頭看”督察組尚在駐地，個別地方也存在弄虛作假。

江西省撫州市崇仁縣，當地縣政府于6月7日收到中央環保督察組關于“崇仁縣三山鄉長仁磚廠廢氣直排”的群眾舉報轉辦件后，縣政府主要領導、分管領導專程到現場開展調查處理。6月8日縣環保局對長仁磚廠開展了執法檢查，作出“立即停產整改”和“罰款4000元”的行政處罰決定。

但是在沒有對磚廠關停到位的情況下，縣政府于6月12日便上報材料明確表示：目前長仁磚廠已關閉停產。撫州市環保局指出問題后，崇仁縣6月13日再次上報材料明確：已停止生產，縣環保局已將這一情況反饋至信訪人，信訪人對處理意見表示滿意。

但根據調查：長仁磚廠實際于6月14日至15日才實施停產整改措施，崇仁縣政府上報內容仍與實際情況不符；特別是轉辦件中沒有信訪舉報人相關信息，縣環保局無法直接向信訪舉報人反饋，上報情況明顯存在弄虛作假的問題。

經撫州市紀委監委調查并報市委研究決定：對崇仁縣環保局局長劉彬給予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對環保局環境監察大隊副大隊長鄭書華給予政務記過處分；對崇仁縣委副書記、縣長周國華和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肖明誡勉談話，責令其向市委、市政府作出深刻檢討，并在縣委民主生活會上作出說明。

地方黨政一把手高度重視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發現，督察組進駐各省份后，當地均組織召開“回頭看”工作動員會。除內蒙古是由自治區黨委書記李紀恒主持會議并作動員講話外，其他9 個省份均為黨委書記及省長（自治區主席）一同出席。

這也是各地黨政一把手高度重視中央環保督察的一個縮影，對于督察組發現的問題，多地黨政一把手均作出批示，到現場檢查整改工作。

以寧夏為例，6月1日起，中央第二環境保護督察組進駐寧夏回族自治區。在督察組當天公布舉報電話與來信信箱后，受理了一批來自自治區各地的舉報。數據顯示，截至6月5日下午6點，共接到信訪舉報電話319個（含重復舉報），來信16封，向寧夏回族自治區移交舉報131件。舉報中，達七成以上是關于銀川市的。涉及大氣污染的占了半數以上，而對泰瑞制藥與啟元藥業的舉報又有過半。

6月6日，中央第二環境保護督察組約見銀川市市長楊玉經、副市長徐慶。隨后，寧夏回族自治區黨委書記石泰峰、主席咸輝分別對此事作出批示，要求銀川市盡快進行核查，對表面整改、虛假整改、敷衍整改等弄虛作假的行為，要嚴肅追責，絕不姑息。

河北省長許勤日前到張家口市檢查中央環保督察反饋問題整改工作。他強調，要全力配合中央環保督察組做好“回頭看”工作，以釘釘子精神和嚴實的作風抓好問題整改，堅決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

廣西壯族自治區黨委書記鹿心社、自治區主席陳武近日對中央第五環保督察組下沉督察欽州市和百色市發現問題作出批示。

廣東省委書記李希、省長馬興瑞近日赴多地現場調研，要求全力配合做好中央環保督察“回頭看”工作，以督察整改為契機深入推進廣東環境治理，堅決打好打贏污染防治攻堅戰。

馬興瑞指出，要以落實中央第五環保督察組對廣東省開展“回頭看”工作為契機，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推進污染整改工作取得實效。加強督察督辦，強化考核問責，鍥而不舍，久久為功，強力推動整改工作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