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獸”長了一支什么“角”？

獨角獸是西方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獸，它頭頂上那支螺旋角是一件神奇的法寶，不僅使其擁有超凡的魔力，還代表高貴、善良和純潔，甚至還能夠解毒。當今移動互聯網和智能化時代的新大陸上，今日頭條等一批獨角獸企業憑借“技術”的獨角陡然崛起，然而，其獨角雖然擁有獨門技術的核心競爭力，卻少了別的品質和功能，以至于使其變成了暴戾、貪婪、幾乎能吞噬一切的商業怪獸。

按地質年代劃分，仍處于新生代第四紀全新世的地球21世紀，信息傳媒科技成果更新迭代及其與市場相結合的商業轉化，為獨角獸企業的孕育及快速成長提供了極其適宜的溫床，今日頭條就是這種生態環境中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的一只“獨角獸”。據科技部發布的報告，2017年今日頭條以200億美元估值分別位列國內“超級獨角獸企業”第七與“中關村超級獨角獸企業”第四。

今日頭條一直津津樂道自己是一家技術公司，主要靠技術和算法來為用戶推薦最適合閱讀的內容，那架勢儼然新聞傳播領域的“活雷鋒”。“我們不生產新聞，我們是新聞的搬運工”，當初這句套用農夫山泉廣告語的口號（也涉嫌抄襲），充滿了“技術至上”的優越感，也是其生存信條及價值觀的直白宣示。它顯然將見諸媒端的各種現成新聞當作像千島湖那樣豐沛、廉價、取之不盡的自然資源，孰不知所有的新聞都不是無人認領的孩子，而是有版權的知識產品。

或許今日頭條真的很呆萌地認為，搞技術的“獸類”就該尊崇叢林法則，穿越到文明世界里難免是“法盲”“人情世故盲”，不知者不怪，但在運用技術牟利方面卻聰明得不得了，它發明了一套將人工智能主導的feed信息流與新聞聚合結合在一起黏住用戶完成廣告變現的商業模式，踩著別人的肩膀一路“錢”行之中幾乎感覺不到給別人帶來的侵害。因此，今日頭條上線以來在資本市場一冒頭——2014年8月首次獲得1億美元融資和5億美元估值，就引發了版權訴訟，接下來幾年更是麻煩不斷，卻沐浴著口水和板磚茁壯成長。

今日頭條得罪了傳統媒體，很多傳統媒體無奈地抱怨用自己的乳汁喂大了這個“白眼狼”；得罪了門戶網站，強行截斷抓取門戶網站內容的所有入口；得罪了BAT，不僅不肯像別的互聯網企業那樣委身于BAT，居然還正面挑戰搜索引擎、內容分發、彈幕視頻等領域；得罪了社交媒體，不僅從知乎挖角，還明目張膽地從微博打劫優質內容和用戶數據；得罪了用戶，以冷冰的算法窺探用戶的需求，然后不斷以絕大多數是低劣的內容和填鴨式的信息流吞噬用戶的時間；甚至得罪了自己的員工，用算法來代替編輯，用技術代替人工，會讓更多員工下崗；更得罪了行政監管部門，原來廣播電視臺、紙媒、視頻網站的各種虛假廣告、低俗內容、侵權行為幾乎都“整體平移”到了今日頭條，還有各種“原創”違規內容，嚴重違犯了有關政策法規、社會公德和職業道德。

這樣一個千夫所指的公司能夠存活下來并野蠻生長為獨角獸企業簡直是個奇跡，誠如今日頭條所說，它成功的秘訣在于那支“技術之角”，那么，這里的“技術”可不僅是智能算法抓取技術，至少還包括以下3項“技術”：一是依賴SMB龐大的直銷、電銷人員來完成客戶拉新的核心營銷技術；二是以裝傻充楞、賣萌耍賴、陽奉陰違、渾水摸魚等爛招兒應對同行、競爭對手投訴的法律糾紛和行政監管的危機公關技術；三是藐視規則、破壞規矩、沒有底線、幾乎不講任何江湖道義的“混不吝”主體人格分裂及變臉技術。

麻煩終于來了，今年3月底以來，今日頭條不斷被國家廣電總局、國家網信辦、北京工商局等有關部門約談、處罰，應該說完全是意料中的事，這既是國家以“有形之手”對網絡視聽內容這一片充滿活力又混亂無序的新市場進行規范整治，也是在一點一點地賦予今日頭條的“獨角”以高貴、純潔、守法、自我約束、自我凈化（解毒）等“獨角獸”所應有的品質和功能，這是一種艱難的“進化”，也是幫助這匹“獨角獸”加速進化、健康成長、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