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琛嫦,王 威,肖 漢,李小燕,李十月,燕 虹△
(1.武漢科技大學城市學院,武漢 430083;2.武漢大學健康學院,武漢430071)
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征(又稱艾滋病,AIDS)歧視是目前AIDS防治領域面臨的重大挑戰之一。研究AIDS歧視不僅僅要從歧視施予方著手,更需要從被歧視方角度研究HIV感染者/AIDS患者(people who living with HIV/AIDS,PLWHA)的歧視感知[1-2]。研究發現,我國AIDS患者中,62.1%因為感染HIV而感到羞恥,43.2%感到有罪,74.5%自責且自尊降低[3]。歧視對PLWHA的心理行為產生不利影響[4],因此,研究PLWHA的歧視感知狀況及其影響因素,為AIDS干預提供新的依據,顯得尤為重要。
1.1調查對象 2016年7月至2016年8月到南京市第二醫院(南京市AIDS治療定點發放藥物醫院)接受檢查且符合標準的HIV感染者,在知情同意情況下,自愿接受調查者。最終納入465名符合標準的PLWHA。所有調查對象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1.2方法
1.2.1調查方法 由統一培訓的調查人員對調查對象進行一對一匿名問卷調查。被調查對象的HIV感染狀況由調查員從南京市第二人民醫院相關科室直接抄錄在被調查者的問卷上。
1.2.2歧視感知測量 對AIDS歧視感知量表(the HIV stigma scale-revision)[5]改良后進行歧視感知的測量,量表包含30個條目,分為4個維度,分別是預期歧視、擔心公開、負面自我印象和關注公眾態度。量表為4分制Likert量表,選項包括“非常反對”“反對”“同意”和“非常同意”,分值從1~4分。分值越高,說明歧視感知越重,并采用四分位75%間距法將歧視感知得分大于或等于88分者定義為高歧視感知。本次研究中該量表Cronbach′sα系數為0.923,該中文量表也已被證明具有較好的信效度[6]。
1.2.3社會支持測量 所用社會支持量表(SSRS)是肖水源等心理衛生工作者在借鑒國外量表的基礎上,根據我國的實際情況,自行設計編制的。量表包含10個條目,分為3個維度,分別是客觀支持、主觀支持和對支持的利用度。第1~4、8~10條,每條只選1項,1~4條分別計1~4分;第5條分A、B、C、D 4項計總分,每項從“無”到“全力支持”分別計1~4分;第6~7條若回答“無任何來源”則計0分,回答“下列來源”者,有幾個來源計相應分數。總分為10個條目計分之和,<20分為社會支持低,20~30分為一般社會支持,30~40分為社會支持高。本次調查將3個維度和社會支持總分作為變量,4個成分Cronbach′s α系數為0.790。根據量表的評分標準,本研究將社會支持得分小于或等于30分者定義為低社會支持。
1.2.4自尊測量 采用自尊量表(SES)測定,該量表信效度高,施測簡潔,是目前研究自尊使用較為廣泛的測量工具。 量表由10個條目組成,四點計分法,4分表示非常符合,3分表示符合,2分表示不符合,1分表示很不符合。總分范圍 10~40分,得分值越高,表示自尊水平越高。本次研究中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905。由于文獻報道沒有一致的評判標準,本研究采用四分位25%間距法將自尊得分小于或等于25分者定義為低自尊。
1.2.5心理韌性測量 采用心理韌性量表ER89,該量表在中國已經得到廣泛應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量表共有14個項目,采用4點計分方式。1分表示根本不適用,2分表示少許適用,3份表示有些適用,4分表示非常適用。全部得分越高,表示心理韌性越高,當遇到壓力事件時個體也更容易恢復。本次研究中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851,本研究采用四分位25%間距法將心理韌性得分小于或等于35分者定義為低心理韌性。

2.1一般狀況 共調查465人,年齡18~77歲,平均(37.22±12.01)歲,其中25~44歲者最多(269人,占57.8%);以男性為主(442人,占95.1%),女性僅占4.9%(23人);38.5%(179人)為本科及以上學歷,21.9%(102人)為大專學歷,39.6%(184人)為高中及以下學歷;53.7%(250人)未婚,32.5%(151人)在婚,13.8%(64人)離異或喪偶;月收入小于3 000元,3 000~5 000元和大于5 000元者分別占34.0%(158人)、31.8%(148人)和34.2%(159人);50.3%(234人)為同性性取向,25.1%(117人)為異性性取向,雙性和不確定性取向者占24.5%(114人);感染HIV后,29.5%(137人)沒有將感染情況告知家人,70.5%(328人)選擇告訴家人,見表1。
2.2感染者歧視感知狀況 被調查者的歧視感知評分為43~118分,平均(81.25±12.69)分,其中高水平歧視感知者(≥88分)占25.2%(117人),低水平歧視感知者(<88分)占74.8%(348人)。

表1 不同人口社會學特征歧視感知狀況[n=465,n(%)]

續表1 不同人口社會學特征歧視感知狀況[n=465,n(%)]
2.3不同人口社會學及社會心理特征歧視感知狀況比較 不同人口社會學特征中歧視感知狀況在婚姻狀況與性取向上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離異/喪偶者的高歧視感知比例(43.8%)高于在婚者(26.5%)和未婚者(19.6%);雙性戀/不確定者(34.2%)及同性戀者(24.4%)的高歧視感知比例高于異性戀者(17.9%);其余人口社會學特征歧視感知狀況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不同社會心理特征歧視感知狀況的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低社會支持者高水平歧視感知率(19.4%)明顯高于高社會支持者(39.3%);低自尊者高歧視感知率(20.8%)低于高自尊者(49.3%);心理韌性差者高歧視感知率(19.6%)低于心理韌性高者(38.1%),見表2。

表2 不同社會心理特征歧視感知狀況(n=465,n(%))
2.4歧視感知的多因素分析 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婚姻狀況、性取向、社會支持、自尊是歧視感知的影響因素;心理韌性不是歧視感知的影響因素。其中,離異/喪偶者高歧視感知的可能性是未婚者的3.09倍(95%CI:1.57~6.10);雙性戀/不確定性取向和同性戀者的高歧視感知的可能性分別是異性戀的2.62倍(95%CI:1.35~5.08)和2.23倍(95%CI:1.15~3.13)。低社會支持者高歧視感知的可能性是高社會支持者的1.83倍(95%CI:1.11~3.03);低自尊者高歧視感知的可能性是高自尊者的1.96倍(95%CI:1.05~3.66)。見表3。

表3 歧視感知的多因素分析
本研究的PLWHA人群中,高歧視感知率為25.2%,略低于WU等[7](32.1%)。其主要原因是該研究的人群是HIV陽性的男男性行為(MSM)人群,而MSM人群所遭受的歧視更嚴重,所以歧視感知率會相應更高。較高的歧視感知會導致不良的健康后果,孫燕鳴等[8]調查顯示,多數患者均因為害怕遭受公眾的羞辱或歧視而擔心公開自己的感染狀況,他們不去接受抗病毒治療,不去主動尋求關懷和支持,以試圖掩蓋自己的感染狀況。這樣使得患者可獲得的社會支持減少,增加其心理壓力,不利于個體的健康,并且可能導致HIV更大范圍的流行。由此可見目前中國PLWHA的歧視感知狀況仍不容樂觀,尋找歧視感知相關影響因素及降低歧視感知途徑對艾滋病的控制具有重大意義。
本研究發現,未婚的PLWHA歧視感知得分低于在婚和離異/喪偶的患者。筆者認為這個現象主要和年齡相關,未婚人群的年齡小于在婚和離異/喪偶者,他們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更強,思想也更開放,所以歧視感知相應降低。此外,性取向也是影響PLWHA歧視感知的一個顯著因素,雙性戀及同性戀的PLWHA歧視感知明顯高于異性戀者。國內外針對MSM人群相關歧視的研究指出,HIV陽性的MSM承受著性取向和艾滋病感染的雙重歧視和壓力[9-10]。現階段,受中國傳統的生育文化影響,一般民眾對同性戀仍持歧視態度,MSM人群在我國仍屬于邊緣人群[11]。李銀河等[12]實施的調查顯示,47%的人完全拒絕同性戀,說明同性戀在當前社會中的接受度仍然較低。社會公眾的態度投射到同性戀患者的內心中,使得患者十分擔心病情公開后遭受到外界的歧視。
除了一般人口特征外,社會心理特征是影響PLWHA的重要因素。其中,社會支持、心理韌性和自尊是心理行為保護因素[13]。本研究結果表明,社會支持度高者其歧視感知較低,提示提高感染者的社會支持度,是應對歧視的一個有效途徑。有研究者對200例AIDS患者的心理韌性進行回歸分析,發現心理韌性越高,即對AIDS的適應性越強,其生存信念越強,心理焦慮水平越低,生理和心理健康水平越高,生存質量也越高[14]。單因素分析結果中顯示,心理韌性高者其歧視感知程度較低,在多因素分析中雖然未能顯示出足夠的統計學意義,但仍有保護作用的趨勢(OR=1.615),表明心理韌性這一素質對于PLWHA抵抗外來的各種壓力有著很好的作用。先前的研究證實,PLWHA歧視感知與自尊呈負相關,自尊越低感知歧視越高,歧視能夠降低自尊[15-16]。本調查結果同樣顯示,低自尊者的歧視感知更高,但這種關系是互為因果還是歧視本身導致低自尊,還需作進一步研究。
綜上所述,本研究中PLWHA歧視感知水平較高。在今后的AIDS防治工作中應注重對中年、已婚,有同性戀性取向的PLWHA進行相關的心理疏導,同時通過提高其社會支持和增加自尊,盡量減輕其歧視感知水平,從而減緩因歧視而隱瞞感染事實導致HIV傳播,并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
本研究也存在不足之處,研究對象絕大多數為男性,存在性別偏倚;調查問卷為自述,可能存在報告偏倚;其次,該研究結果只能確定歧視感知與各影響因素之間存在關聯,因果關系不能確定,這有待更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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