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公共廣播電視發展趨勢與變革啟示
——從瑞士“取消收聽收視費”公投說起

■ 俞 虹 王 帆

2017年9月,瑞士參議院與眾議院否決了“取消收聽收視費”提案,并拒絕了“將收聽收視費減半”的相對提案。2018年3月4日,瑞士就“取消收聽收視費”動議進行了全民公投,由于此項動議涉及到修改瑞士現行憲法,因此,通過條件是必須同時獲得半數以上公民及大多數州的支持。最終,71.6%的瑞士公民及所有州均未通過此項動議,這就意味著瑞士將繼續保留傳統的以視聽費作為財源保障的公共廣播電視體制。這個動態信息引發了我們對瑞士乃至歐洲公共電視的關注,希望通過瑞士“取消收聽收視費”公投事件切入,進而考察瑞士及歐洲主要國家(英、德、法、意)的公共廣播電視發展歷史與現狀,以深入探析歐洲公共廣播電視的發展趨勢與變革啟示。

所謂廣播電視的公共模式,就是通過一定的制度設計,以公共視聽費或以社會資助為主,國家財政補貼為輔,以此消除商業營利的驅動力,在非商業主義、民主政治和中立自主的基礎上,建立服務于公共利益和對社會負責的廣播電視體制,從而促進言論的自由傳播、文化的多元發展、信息的可選擇性、教育的繁榮和高質量節目的制作。①目前,國內學術界對于西方公共廣播電視的研究內容主要包括其法理基礎、制度模式、組織結構、資金來源等。對歐洲公共廣播電視的研究多圍繞英國的BBC,至于歐洲其他國家,例如瑞士、德國、法國、意大利的研究則較少。但是,在媒體變革時代的今天,認識這些國家公共廣播電視的生存與發展狀況,對于我國廣播電視的發展有著積極的借鑒意義。因此,本研究將著重梳理認識以上幾個國家的公共廣播電視的發展歷史、現狀及趨勢,提出我們的思考,以開拓我們的學術認知領域,尋求理論與實踐的借鑒、指導。

一、聚焦:瑞士“取消收聽收視費”公投

1.緣起與訴求

收聽收視費是支持瑞士公共廣播電視系統運營最主要的資金來源。“取消收聽收視費”動議由瑞士自由民主黨(PLR)和瑞士人民黨(UDC)的年輕黨員聯合發起,要求在短期內取消全國的廣播電視收聽收視費,并要求在和平時期聯邦政府不再對廣播電視事業提供資金支持。該項動議的發起緣由主要包含三點:第一,廣播電視產業應該走向市場化競爭,不應該由政府直接或者間接委托其他公司向民眾收取固定的費用,取消該項費用可以使媒體更具自主權和競爭力；第二,隨著技術革新與數字媒體的飛快發展,消費者可以延時收聽收看廣播電視播出的節目,也可以在互聯網平臺上自主選擇收看各類節目,受眾有權根據自己的實際收聽收看情況定向繳費,強制性、標準化的收聽收視費有損消費者的權益,限制了其自由選擇權,也給一些收入微薄的家庭帶來經濟負擔；第三,受政府資金支持的媒體缺乏獨立性,在許多政治議題中容易帶有偏見性立場,不利于瑞士民主政治的發展。

2.支持與反對

對于此項動議,支持者多為年輕受眾,互聯網一代對廣播電視有著天然的距離感和陌生感,網絡資源的豐富性、自由選擇性及廉價性等特征成為了他們選擇遠離公共廣播電視的主要驅動力,并且多數人認為強制繳費侵犯了他們的新聞自由權。支持者希望通過此次公投推動公共廣播電視差別付費政策的實現。另有部分不具備公共服務經營許可權的私營媒體也積極支持此項動議,他們認為收聽收視費損害了公平競爭的原則,不利于瑞士廣播電視產業的發展。瑞士《世界周報》的總編羅杰·科佩爾(Roger K?ppel)就表示,瑞士廣播電視集團“太龐大、太霸道、太有權”,一直在壓制瑞士私營媒體機構的發展。

反對者則認為收聽收視費是公共廣播電視制作優質節目的保障,公共廣播電視對于維護公眾利益以及文化多樣性具有重要作用。另外,瑞士廣播電視市場還面臨著外國媒體的巨大威脅,市場份額被周邊幾個大國不斷蠶食。在這種情況下,公共媒體更應該發揮強有力的作用以維護信息主權。該項動議最核心的反對者集中于瑞士廣播電視集團內部。RSI (Radiotelevisione Svizzera di Lingua Italiana,瑞士廣播電視臺意大利語區頻道)在Facebook創建Salviamo la RSI(我們拯救RSI)的主頁,據主頁文章記載,2018年2月13日反對者在瑞士意大利語區共張貼了1102條反對“取消收聽收視費”動議的橫幅。此前,他們還于1月27日在提挈諾州(Ticino)的首府貝林佐納(Bellizona)組織了大規模游行。

此次公投在社交媒體上也掀起了討論熱潮。截至公投結束之日,在Facebook中以No Billag為關鍵詞進行搜索,排除不相關結果,共有61個公共主頁(包括德、法、意三種語言),其中反對方主頁41個,支持方主頁20個。由此可見,即使在互聯網社交媒體上,擁護公共廣播電視體制的聲音也占有優勢地位,這與最終的投票結果基本一致。

3.結果與影響

雖然全民公投否決了“取消收聽收視費”動議,但是,瑞士聯邦政府與瑞士廣播電視集團均明確提出了關于公共廣播電視的改革方案。首先,聯邦政府規定降低收聽收視費的金額,從2019年1月1日起,家庭與個人的收聽收視費將從原來的每年451瑞士法郎降低到365瑞郎(約2466元人民幣),減少了86瑞郎。其次,瑞士廣播電視集團將從三個方面進行改革:第一,節約開支,降低制作與管理成本；第二,進行數字化、年輕化改造；第三,加強與私人媒體間的合作。“取消收聽收視費”動議是目前為止在全世界范圍內首次要求廢除公共廣播電視體制的提案,這將促使業界和學界更加深入地思考公共廣播電視的未來。

二、探求:瑞士公共廣播電視發展歷史與現狀

瑞士的聯邦制度、直接民主以及由四個不同語言區組成的特性決定了瑞士的公共廣播體系十分復雜。成立于1931年的瑞士廣播電視集團(Swiss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是目前瑞士最大的、具有公共服務經營許可權的媒體集團,旗下共有7家電視臺與17家廣播電臺,年營業額為16億瑞士法郎(約合109億元人民幣)；節目覆蓋瑞士四個語言文化區,按照人口比例及收聽收視費繳納金額由高到低排序分別為德語區、法語區、意大利語區、列托羅曼語區。受政府委托,瑞士廣播電視集團作為公共媒體,應該促進不同地區、不同語言社區、不同文化、不同宗教與各個社會團體之間的相互理解、團結以及相互交流。

自成立之初,瑞士廣播電視集團便獲益于收聽收視費,其收入的75%來源于收聽收視費,25%來源于廣告及其他贊助。各語言區所繳納的收聽收視費及所得的資金情況如圖1所示。雖然各語言區所繳納的收聽收視費比例差距較大,但各語言區頻道所得到的節目制作經費差距較小,這體現了集團內部的公平原則。值得一提的是列托羅曼語區,盡管只有0.5%的瑞士人口使用這種語言,1996年,標準列托羅曼語(R?toromanische)還是正式成為了瑞士官方語言的一部分。瑞士廣播電視集團每年分配2%的制作經費支持列托羅曼語區的廣播及電視節目制作,為當地民眾尤其是不能使用其他語言的老年受眾提供了優質的節目,這對于維護瑞士的語言及文化多樣性具有深遠意義,對維持和強化國家的凝聚力至關重要。

圖1 各語言區所繳納的收聽收視費及所得的資金情況

數據來源:瑞士廣播電視集團

自1998年開始,瑞士聯邦政府授權第三方公司向全國范圍內收聽和收看公共廣播電視的聽眾和觀眾收取廣播電視收聽收視費。起初,征收對象是擁有收音機、電視機和電腦的家庭,直到2015年,瑞士通過全民公投進一步擴大了征收范圍:所有接收廣播和電視信號的瑞士居民都必須支付許可費用,接收設備包括地面電視、有線電視、衛星電視、電話、互聯網、手機等,接收內容沒有限制。目前,收聽收視費由Billag公司進行征收,因此,“取消收聽收視費”的外文表述為No Billag；金額為每年451瑞士法郎(約合3042元人民幣),為瑞士公民年平均收入(約6萬瑞士法郎,約合41萬元人民幣)的0.74%；其中,165瑞士法郎用于廣播,286瑞士法郎用于電視②。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瑞士政府也將收視收聽費中的一部分撥給擁有公共服務經營許可權的私營媒體。目前,受益的共有13家地區電視臺以及21家地方電臺。政府撥款分別占瑞士廣播電視集團總收入的75%、地區電視臺的53%、地方非營利電臺的67%、郊區和山區電臺的35%,由此可見,政府撥款是瑞士公共廣播電視體系的主要資金來源。為了履行各自的義務,這些媒體應該在節目收聽收視高峰時段播出地區或者本地新聞。無論是這些私營媒體還是瑞士廣播電視集團,都必須播放警方緊急公告、官方警報以及告知居民在危急情況下采取的正確應對手段。③

瑞士公共廣播電視同樣面臨著數字化、移動化轉型的需要。瑞士廣播電視集團旗下的瑞士國際廣播電臺(SRI)成立于1997年,目標受眾是在瑞士的外籍人士、對瑞士感興趣的國際人士以及旅居海外的瑞士人,使用德、法、意、英、西班牙及阿拉伯6種語言制作節目。從2004年10月開始,SRI停止使用短波及衛星向國外進行廣播,轉而向互聯網端發力,成立了以“立足瑞士、報道瑞士”為口號的“瑞士資訊”多媒體互聯網平臺。該網站提供10種不同語言的新聞資訊服務,這些語言覆蓋了世界上80%的互聯網用戶。在每篇文章的左側均設有一鍵分享列目,用戶可以輕松將閱讀的內容分享至Facebook、Twitter、新浪微博、微信、QQ等社交媒體端,以每位用戶為中心拓展信息的輻射面及到達率。除了提供基本的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信息以外,網站還設置論壇功能,為用戶搭建互動交流社區,增加網站的活躍度與用戶粘性。

與其他征收視聽費的歐洲國家相比,瑞士的收聽收視費金額較高,尤其在互聯網大量低價甚至免費內容的沖擊下,格外令民眾不滿。此次“取消收聽收視費”動議曾在瑞士廣播電視集團內部引起了極大恐慌,因為若公投通過此項動議,瑞士廣播電視集團將面臨著一半以上的裁員。此次公投也凸顯瑞士公共廣播電視體制與現實的沖突:過度依賴某一項財源將導致媒體機構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尤其像瑞士這樣采取直接民主的國家,民眾手中把握著關乎公共廣播電視生死的致命開關。

由此,我們在思考:公共電視誰主沉浮？公民？政府？財源？什么是公共廣播電視機制最合理的經濟財源構成？原本公認可行的以執照費、收聽收視費以及部分政府撥款等經費來源,作為公共廣播電視運行的經濟支撐的模式,在不斷發展變革的社會、經濟與媒體格局中,是否依然合理可行？如果以多元市場經濟來源調整原本的比較單純的財源路徑,是否會對公共廣播電視體制的公共性有所削減？因此,本次瑞士的“公投”,事實上引發了世界性的公共廣播電視未來發展生存的現實命題:是堅守固有模式保持公正公平的媒體立場,還是可以有第二條生存之路:促進收入多元化發展,以提高公共媒體機構的自主性以應對生存危機的靈活性。

三、環視:歐洲主要國家公共廣播電視歷史發展與現狀

瑞士的公共廣播電視體制生長、生存于歐洲的土壤,其歷史發展與現實狀況必然與歐洲鄰國有其相關相似之處,因此,有必要拓展視野,環視歐洲主要國家公共廣播電視的發展情況。從世界范圍內來看,以媒體的所有權與經營權作為劃分標準,廣播電視制度可以分為四種基本類型:(1)國有；(2)國有為主、商業為輔；(3)公共為主、商業為輔；(4)商業為主、公共為輔,如表1。

表1 世界主要廣播電視制度類型及代表

歐洲大陸主要國家基本都遵循公共為主、商業為輔的“英國模式”,因此,下文將首先介紹英國公共廣播電視的發展情況,再進一步展開考察德國、法國和意大利。

1.英國

英國可以說是世界范圍內公共廣播電視體制的發源地,這不僅是因為英國較早地建立了比較完善的公共廣播電視制度,更是因為在英國不僅公共媒體要踐行公共服務職能,商業媒體也同樣被要求具有公共服務的理念。這就使得公共服務原則成為了英國幾乎所有媒體需要遵守的法則之一,因此我們稱英國的公共廣播電視體制是相對“強勢”的。

我們現在所熟知的BBC (British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成立于1927年,其前身是1922年成立的British Broadcasting Company。雖然二者的中文譯名均為英國廣播公司,但其性質卻完全不同。前后兩個BBC縮寫中的“C”意涵不同,由Company 到Corporation的轉變代表著BBC的性質由以盈利為目的的商業公司轉變為非盈利性的公共機構。改組并獲得皇家憲章的BBC既獨立于政府又遠離商業資本,以公民繳納的執照費作為主要資金來源。20世紀50年代,英國第一家商業電視網——獨立電視(ITV)正式建立并開始運營,由此結束了BBC一家獨大的壟斷局面。而BBC與ITV競爭發展的過程中,新的問題隨之出現,雙頭寡居的平穩態勢令兩方相互影響也相互依存。到了20世紀70年代,批評這種現狀的聲音越來越多,一方面,民眾認為雙方在由競爭期過渡到平穩期之后越來越滿足于現狀,缺乏創新精神,阻礙了文化產品的進步,不利于英國文化的發展；另一方面,社會各界人士例如政客、知識分子、商人等均對目前的媒介內容提出批評,認為其質量不佳,也未能反映各個領域及各個階層的公共利益。在此之后,經過3年的調研,1982年,英國電視的第三種力量隨之出現——第四頻道(Channel 4,簡稱C4)。C4是一個商業化運作的獨立頻道,以廣告收入作為主要資金來源,但是同樣遵循公共廣播服務方針,可以說是公共與商業嫁接的產物。該頻道播出的節目由獨立節目制作公司提供,這樣以來,一方面節約了電視臺本身的運營成本,另一方面又可以引入競爭以保證節目質量。

2.德國

由于二戰的特殊歷史背景,為了避免重蹈納粹控制媒體的覆轍,德國憲法規定廣播和電視不能隸屬于國家或者任何個人所有者,國家亦無權制定全國性的廣播電視法律,以憲法第五條“保證言論自由和廣播電視的傳播自由”作為基本原則。各州分別管轄統區內的廣播電視機構,并擬定地方性的廣播電視法律。德國公共廣播電視體制體現了分權、制衡、獨立、自由的特征,可以說是現代民主國家公共媒體的典范。

德國共有11個公共電視實體,分別是德國電視二臺(ZDF)、9個地方電視臺和德國國際電視臺,其中后兩者組成了德國廣播電視聯合會(簡稱ARD),并共同成立了德國電視一臺,于1954年正式開播,節目由各州的廣播電視機構共同制作。在發展過程中,德國公共廣播電視逐步確立了幾項基本原則:一、遠離國家原則；二、遠離商業原則；三、基本供應原則,即公共媒體要滿足公眾的基本需求如信息、娛樂、教育、文化等,其他再由商業媒體補充；四、服務自由原則,即公共廣播電視服務于人民意見和信息自由。

除了以上四項基本原則以外,德國還以條約形式細化了若干公共廣播電視的服務準則及規定。例如,德國國家總理于2008年12月18日簽署了《第十二條州際條約》(以下簡稱《條約》),2009年6月1日正式生效。在以往各項規定的基礎上,《條約》首次提出了娛樂節目的服務準則以及公共廣播電視節目網絡化的相關規定。首先,娛樂節目應該遵循公共服務的各項原則,以提供教育、信息、文化與娛樂為服務目的,必須能夠促進文化發展；公共廣播電視的娛樂產品應該在品質與品位上與其他媒體區別開來,如公共廣播網站不能再主要以約會中介機構以及建議如何消遣為特色。其次,由于私人出版商和廣電媒體要求對公共廣播電視節目網絡化進行嚴格限制,《條約》規定:在節目播出后,公共廣播電視可以按照需求將網絡版節目保留7天,如遇重大活動與賽事如奧運會、第一場和第二場足球聯賽,節目保留時長則縮減到24小時。④

德國公共廣播電視采用“視聽費+廣告費”模式,其中以視聽費為主,由收視費征收中心(GEZ)統一進行征收,之后再分配給各個廣播電視臺。從2013年開始,每個居住單位每月需繳納17.50歐元(約合136元人民幣)的視聽費,也就是說,無論一戶人家有多少人居住,擁有多少廣播、電視、電腦設備,只需繳納一份視聽費。⑤

3.法國

自從1922年法國國家廣播電臺成立開始,法國的廣播電視事業一直受國家壟斷和政府的強力控制。直到20世紀80年代,持續了40年的國營廣播電視體制才被打破,90年代開始,私營廣播電視才逐漸發展起來。1992年,法國與德國合資建立公共電視臺ARTE(Association Relative à la Télévision Européenne),總部位于法國斯特拉斯堡和德國巴登。ARTE無論是在資金投入還是在董事會成員比例上都遵循對半分的原則,并由法國人與德國人輪流擔任董事長與總裁。ARTE立足于推廣展現世界優秀藝術與文化的優質節目,以法語和德語兩種語言作為節目制作與播出的語言。

法國的公共廣播電視服務理念強調傳播文化的多樣性,為盡可能多的人播放教育節目,通過為不同政治群體提供在電視上表達、辯論的機會而促進民主生活,并兼顧宗教內容。

目前,法國政府對擁有電視機的家庭與單位征收138歐元的視聽年費,與家庭稅(也叫住房稅)一并征收。每年將近40億歐元的視聽費具體分配如下:66%資助法國電視臺；7%用于法德合資公共電視臺ARTE；16%分配給法國廣播電臺⑥。這種征收模式有一個弊端,就是對于擁有電視機的家庭進行排查基數大、范圍廣、難度高,政府雖然鼓勵公民自行申報,但依然難以避免偷漏繳費的情況。在法國,如果擁有電視機的家庭未向政府進行申報繳費將面臨150歐元的罰款,這與每年138歐元的視聽費相差無幾,因此也助長了公民瞞報漏繳的行為。在互聯網迅速普及的現實沖擊下,法國政府計劃視聽費的收費范圍將不僅限于擁有電視機的家庭與單位,而是擴大到全部擁有互聯網接口的地方。

近年來,法國的公共廣播臺和電視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首先是觀眾的大量流失,僅2017年一年,法國電視二臺的觀眾數量就減少了13%；另一方面,由于“20點以后禁止播放廣告”的政策影響,法國電視二臺的直接廣告收益減少了5億歐元(約合38.8億元人民幣),⑦這導致節目制作經費銳減,無法繼續保證高水準的節目質量。最新一屆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直接對法國公共廣播電視提出質疑和批評,指責其組織管理不善以及節目質量低下。

4.意大利

RAI(Radiotelevisione Italiana,意大利廣播電視公司)是意大利國家公共電視臺,現有三個主要頻道,分別是RAI一臺、二臺、三臺。自成立之初,RAI就與意大利的政治體制共生共榮,它并不是一個可以自由表達政治批評的公共領域,而被視作意大利政府的政治工具。意大利著名媒體人Renato Parascandolo在采訪中曾說RAI“不可避免的依賴政治權力”,著名導演Alberto Severi也用了一個形象的比喻來說明RAI 的政治性,“因為它從誕生之初就是政治體制的孩子”。從最初的執政黨——天主教民主黨(Democrazia Cristiana),到后來的社會黨(Partito Sociologia Italiana),再到后來的共產黨(Partito Comunista Italiana),均將RAI的公共角色定位為各黨派施展自己文化及政治影響的舞臺。⑧1976年,隨著意大利地方私營電視臺合法化,RAI的壟斷地位才逐漸開始被打破。20世紀80年代早期,商業廣播電視經過不斷的鞏固和發展,最終形成了公共廣播電視與商業廣播電視“雙頭壟斷”的新局面。

RAI由意大利經濟和財政部監管,財源一半來自收視費,另一半來自商業廣告。從2016年7月開始,意大利不再向民眾單獨征收廣播電視執照費或收視費,而是將這一費用與電費合并,金額由原來的100歐元(約合784元人民幣)減少至90歐元(約合705元人民幣)。這意味著無論民眾是否收聽收看公共廣播電視,只要用電,都必須連帶繳納視聽費。此前,意大利前總理、社會民主黨領導人Matteo Renzi曾在最新一屆大選中提出,若自己當選,上臺后將全面取消視聽費,這一主張曾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強烈反響。然而,2018年3月4日總統大選投票結束之后,民主黨并未勝出,Matteo Renzi也宣布辭去黨內職務。目前看來,短時期內,意大利將繼續通過向民眾收取電費(視聽費)的途徑以支持公共廣播電視的發展。

除了播放基本的新聞、教育、文化及娛樂內容以外,意大利《廣播電視法》還要求公共廣播電視用少數民族語言播出節目以及設法保證殘疾人的收看權利、提供遠程教育,體現了對社會邊緣群體的兼顧。

四、思考:歐洲公共廣播電視發展趨勢

在歐洲,公共廣播電視體制經過長達近一個世紀的發展,已經形成了較為完備的法律法規、組織結構、監管機制、財源保障、服務原則等,但當處于信息技術以及互聯網帶來的深刻社會變革之中時,又將不斷受到新的挑戰。綜合考察各國發展情況,筆者總結出歐洲公共廣播電視的四大發展趨勢。

1.趨勢一:媒介融合,用戶優先

傳統公共廣播電視的核心服務對象是所有繳納收視費的公民,而在互聯網思維的引領下以及公共廣播電視節目網絡化的趨勢下,傳統的生產、播出與接收方式發生根本性的改變,與此同時,服務公民也向用戶優先轉變。

隨著互聯網以及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BBC率先探索出一條媒介融合發展的新路徑。第一,采用“中央廚房”式“信息集成生產+多渠道分配”模式,所有采編人員首先將內容素材匯聚到媒體操作平臺(Media Operation),再由BBC Fabric系統把BBC電視內部的1500個編輯終端和所有素材全部聯系起來,內容集合之后根據需求可進行無數種拼接、采編制作和包裝。⑨第二,發展用戶參與式媒體服務,2001年,“數字化講故事(Digital Storytelling)”項目正式上線,將數字媒體制作引入英國大小社區,通過簡易媒體工作室傳授視頻制作等基本常識,促進用戶生產內容；2006年,“用戶原創內容中心(UGC Hub)”成立,專門負責處理用戶發來的圖片和視頻內容；在BBC 首頁,進入名為Have You Say 的欄目即可看到BBC的聯系電話、郵箱和 Twitter 名字等,用戶可以直接上傳、提交自己拍攝的視頻或者圖片,對某一新聞事件發表評論,分享自己的身邊事；在“你能幫忙嗎?(Can you help?)”欄目中,BBC邀請用戶用“Share your stories(分享故事)”,提供視頻、圖片、故事以及對BBC 的建議；Red Button(紅按鈕)是BBC 提供的互動電視業務,最早源于1998 年的BBC Text(圖文電視),2001 年更名為BBCi,2008 年統一改名為Red Button,主要提供最新體育賽事、實時新聞和娛樂資訊,并通過多視窗、雙向互動的方式直播奧運會、足球世界杯等大型體育賽事。⑩

BBC在創立之初就奠定了自己在世界媒體版圖中的核心地位,這也是其經久不衰、在不同時代背景下都能引領世界廣播電視發展與改革潮流的核心因素。通過觀察BBC的發展歷程我們不難發現,從最初的以公眾為導向到互聯網時期以用戶為導向的公共服務宗旨貫穿始終；廣泛收集社會意見和建議,并以科學調研作為決策依據,避免“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零散式局部微調,而是立足于社會整體利益,從宏觀層面進行整個媒體格局的重構；以先進科技為方向標,及時調整組織結構以提升文化產品的生產能力與效率,永遠在變化,永遠領先變化。

2.趨勢二:開放市場,國際競爭

隨著全球化、歐洲一體化的程度不斷加深以及傳播技術的快速發展,跨地域傳播已經成為了全球傳播的重要趨勢之一。在此背景下,公共廣播電視面臨著內憂與外患:除了要面對與本國商業媒體的競爭以外,還要應對來自國際媒體的巨大競爭壓力。

由于瑞士特殊的地理位置,正處于法國、德國、意大利三個大國包圍的中心地帶；又由于瑞士三大語區和與之毗鄰的各國語言相通,所以目前瑞士廣播電視市場受到國外媒體的巨大挑戰。根據瑞士通訊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17年上半年,雖然瑞士本國媒體依然占有廣播市場的絕對控制權,但電視市場卻不容樂觀,外國媒體已經占據了瑞士電視市場份額的半壁江山以上,具體數據見圖2。

圖2 2017年上半年各類媒體所占瑞士廣播電視市場份額

數據來源:瑞士通訊局

作為意大利廣播電視研究專家,米蘭圣心天主教大學電視與視聽媒體研究中心的Massimo Scaglioni教授說:“以意大利電視媒體為例,在2004到2006年之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數字化電視發展迅猛,頻道數量由原來的6、7個增加到2000多個；其次,以收取執照費和稅費支撐的公共廣播公司占到市場份額的三分之一,靠廣告收入支撐的商業電視占三分之一,另外以付費訂閱支撐的國際媒體占三分之一；最后,衛星電視與付費電視得到發展,本土電視公司與跨國公司聯合,在過去的15年間逐漸形成了集報紙、雜志、電視為一體的超級媒體集團。”由此看來,意大利本土廣播電視市場已經高度國際化,公共廣播電視的生存壓力將進一步加劇。

在國際媒體不斷入侵的現實情況下,公共廣播電視對于維護本土文化顯得尤為重要。如何發揮本土媒體的競爭優勢以維護公民利益與文化主權的問題迫在眉睫。

3.趨勢三:重組機構,整合資源

宏觀上來講,公共廣播與公共電視一直作為兩個獨立運行的媒體系統存在,這是由傳統的播出方式與渠道不同決定的。隨著媒介融合程度的不斷加深,以渠道為導向的生產-輸出模式逐漸向以內容為導向、多渠道融合生產-輸出模式轉變。

一份由法國《世界報》(Le Monde,法國第二大全國性日報)披露的秘密文件顯示,法國文化部計劃重組法國電視臺和廣播電臺,建立一個由17000名員工(其中電視臺9800名員工,其余為廣播電臺員工)組成的廣電媒體集團,總預算為38億歐元。這一改革是為了促使法國公共電視臺與廣播電臺整合資源、協同生產,提高新聞信息的生產能力和傳播效率,以改變目前法國公共廣播電視節目質量低下的現狀。法國文化部長Fran?oise Nyssen表示,這一改革措施是受到了英國BBC以及比利時RTBF (Radio Télévision Belge de la Communauté Fran?aise,比利時法語區廣播電視臺)廣播電視協同生產模式的啟發。

微觀上來講,傳統廣播電視機構內部也逐步打通部門壁壘,整合資源,協同生產。BBC在“數字優先”“移動優先”的理念下,打破集團內部原有的部門設置,根據節目內容類別重新整合成為三個跨媒體節目生產部門,分別為新聞部、視頻部、音頻與音樂部,由原來的以渠道為導向轉變為以內容為導向進行組織結構重組。

4.趨勢四:技術引領,發揚優勢

德國公共廣播電視的發展情況令人欣喜,這一方面得益于強有力的資金支持,在德國,公共廣播電視的總預算遠超私人媒體的廣告收入；另一方面,以先進科技帶動媒體發展與變革是信息社會中媒體升級的要義之所在。作為一個科技強國,德國以技術為引領,在公共媒體系統升級戰中發揚優勢、穩中求勝。

以德國公共廣播為例,在互聯網和新媒體的沖擊下,德國廣播的人均收聽時間以及廣告收入不但沒有大規模降低,反而實現了穩步增長。究其原因,德國具有先進的無線電廣播技術、廣泛覆蓋的廣播網絡以及深厚的廣播傳統；而且作為一個汽車大國,大規模出行以及交通擁堵也產生了對交通廣播的剛需。更重要的原因是,歐洲廣播聯盟2012年數字廣播發展小組的德國專家Michael Reichert認為,廣播媒體在德國率先真正實現了多媒體的融合傳播。在技術硬件層面,曾引起廣播技術革命的數字信號廣播(Digital Audio Broadcasting,簡稱DAB)技術就起源于德國廣播技術研究所,2005年DAB+技術以及2012年RadioDNS設備技術的推廣進一步推動了“聲音+圖文+社交”融合式廣播的發展；在傳播渠道層面,除了傳統的收音機等,幾乎所有德國廣播電臺都開發了自己的移動客戶端(APP),提供可以隨時隨地收聽的移動廣播；在用戶參與層面,與英國BBC數字媒體制作走進大小社區相類似,德國為了促進公民參與廣播,大力推行公民電臺,由公民完成采編播等一系列專業廣播工作。

德國公共廣播的率先轉型與穩步發展得益于雄厚的資本、先進的科技、廣泛的群眾基礎和精準的發揚優勢,值得其他國家借鑒。

五、啟示:公共廣播電視改革發展方向

綜上所述,公共廣播電視以為社會進行公共服務、維護公共利益為首要職能,具有公共性、公益性、公平性。在充足的制作資金支持下,公共廣播電視生產制作的節目質量好、內容佳、底線高,向社會大眾傳遞健康積極的價值觀,是促進社會信息系統健康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對維護國家統一、社會穩定、增強民族凝聚力至關重要。尤其對于像瑞士這樣的多語言國家來說,公共廣播電視對于保護傳統文化及促進語言及文化多樣性發展具有深遠意義。但是,從此次瑞士“取消收聽收視費”公投我們不難發現,現行的公共廣播電視體制存在著阻礙其進一步發展的若干問題,亟待改革。

其實,在歐洲,有關公共廣播電視改革的討論和嘗試一直在進行。成立于2011年9月的媒體改革聯盟(Media Reform Coalition)致力于聯合社會團體、學界、業界等力量,共同獻策于媒介規制、所有權和民主化的改革,以維護公民權益等。2018年3月,該組織發布了一份《BBC未來發展草案》(Draft Proposals on the Future of the BBC,以下簡稱《草案》),對新時期新形勢下,BBC未來的改革發展方向進行了闡述,主要包括以下八大方面:a.政治獨立；b.民主化；c.資金來源；d.規制；e.去中心化與地區化；f.數字化公共平臺與網絡；g.多樣性、包容性與工作條件；h.運營與內容生產。公共廣播電視改革所涉及的最核心的兩對關系分別是媒體與權力機構的關系以及媒體與市場的關系。《草案》提出,一方面,為了保證BBC的獨立性,應廢除由英國政府任命BBC主席與四位董事的制度,改為由視聽費的繳納者以及集團員工選舉產生以上人員,政府也不應再參與皇家憲章的評估；另一方面,BBC應該恪守的公共服務的諸多原則正在逐漸被邊緣化,轉而偏向以市場為導向的評估規則,這實際上背離了為公民服務的道路,應該盡快脫離這一“市場失靈”模式,由第三方獨立機構實行監管以及制定章程,BBC服務的對象并不是消費者,而應該是全體繳納執照費的公民。然而,這一激進的改革方案最終是否會被BBC采納我們還不得而知。

如果將公共廣播電視比喻為一艘巨輪,那么體制、財源、組織結構、技術、運營等每個要素都是它螺旋槳上的一扇葉片,只有通力協作才能推進這艘巨輪不斷前行。公共廣播電視誰主沉浮的問題將取決于改革的速度、力度和深度。在綜合分析歐洲各國的情況之后,筆者總結出以下幾點公共廣播電視的改革發展方向:

第一,由頂層設計確立公共服務方針,制定相關法律法規確保其規范運行。無論是英國的《皇家憲章》還是德國的憲法第5條,都以法律法規的強制力作為保障公共廣播電視運行的基石。根據瑞士憲法第93條第2節部分內容的規定,現今的廣播電視媒體應該:致力于文化傳播與發展、觀點的自由抒發以及娛樂大眾；考慮國家的獨特性以及各州的切實需要；如實報道各種時事,充分體現觀念多元性。2019年,瑞士也即將修訂《廣播電視法》,并出臺新的法律對網絡媒體進行規范。

第二,完善監管機制。根據德國ARD的發展經驗可以看出,多元化的管理體制、相互制衡的運行機構、獨立公正的財務監管是保證公共廣播電視有效服務公共利益的重要因素。監管機構應該由社會各界人士的代表共同組成,秉持客觀、中立、代表不同社會群體共同利益的原則,主要在內容制作和財務運營方面進行有效監督。

第三,降低視聽費金額,實行差別付費。綜合各國實際情況來看,公共廣播電視機構的運營資金主要來源于視聽費、電費或者稅費。無論何種名稱、何種形式,均體現了“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一切由民眾買單。“一刀切”強制征收視聽費的方式一定程度上損害了社會的公平性,令民眾的不滿情緒越來越高。在互聯網低價甚至免費獲取內容的挑戰下,經濟因素或成為動搖公共廣播電視根基的重要因素之一。但下調視聽費金額只是緩兵之計,并未解決根本問題。視聽費的公平性遭到質疑的根本原因是無差別強制收費,因此,應該根據民眾實際消費的媒體產品調整費率,實行差別付費。

第四,引入商業運營,完善財源結構。作為公共廣播電視制度的鼻祖,英國已經為世界提供了先進經驗。第四頻道作為公共廣播電視與商業廣播電視的補充和制衡而存在,這個以公共服務為目標卻實行商業化運營的頻道為英國公共廣播電視系統注入了新的活力。其他國家可以效仿英國,增設獨立頻道以平衡公共與商業的二元對立局面；亦可在公共廣播電視機構內部設置商業化運營頻道,以廣告收入反補其他頻道,拓展資金來源,優化收入結構,降低對政府資金的依賴,提高抵御風險的能力。

第五,進行機構改革與重組,提升信息生產能力與效率。長期以來,廣播與電視都是作為兩種媒體機構分別進行內容生產的,而在互聯網技術的參與下,兩種媒介形式擁有了融合的可能性與平臺。因此,無論是在國家層面還是媒體機構層面,都應該深入考量兩種媒介形式重新組合的各種辦法,由傳統的以渠道作為生產出發點轉變為以內容作為出發點,進行融合生產。從世界各國的發展情況來看,整合重組廣播與電視媒體成為了近年來公共廣播電視事業的發展趨勢之一,在中國亦是如此。2018年3月,根據中共中央印發的《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原中央電視臺(中國國際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將統一整合組建為中央廣播電視總臺,作為國務院直屬事業單位,由中央宣傳部直接領導,對外呼號統一為“中國之聲”。

第六,搭建互聯網平臺,拓寬內容分發渠道。從英國BBC、瑞士資訊、德國公共廣播等的經驗可以看出,公共廣播電視想要留住受眾首先要解決的是接收的便捷性與靈活性的問題。因此,與互聯網進行融合發展,進行數字化、移動化、年輕化、社交化轉型勢在必行。在探討公共廣播電視發展前景時,需要摒棄“廣播電視將死”以及傳統媒體與新媒體二元對立的狹隘思維,應該秉持傳統媒體與新媒體代際共存、融合發展的思維,這樣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七,發展社區公共媒體。公共廣播電視以廣大公民作為服務對象,以滿足社會各界對于信息、教育、娛樂等內容的需求為主要任務。在Web2.0以及用戶生產內容的媒體環境下,公民已然不只是信息內容的接收端了,更可以成為信息源與內容生產端。因此,充分調動公民參與媒體、貢獻內容的積極性與創造力是公共廣播電視在新時期的重要工作之一。BBC與德國廣播的經驗已經向我們展現了社區媒體的巨大潛力,以社區為落點,讓公共廣播電視真正貼近公民的生活。

第八,公共媒體與私營媒體適度共享資源。此次瑞士“取消收聽收視費”動議提出的緣由之一就是瑞士廣播電視集團進行資源壟斷,侵占了私營媒體的生存空間,損害了公平競爭的市場原則。公共廣播電視與私營媒體都是社會信息傳播系統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彼此之間既相輔相成又相互制衡。私營媒體發展空間不斷被擠占將導致的后果就是公共媒體壟斷信息資源,阻礙全社會信息的自由流通,破壞媒體的獨立性與公正性,另外還會影響社會信息的質量。例如,瑞士的部分私營紙媒為了吸引受眾在公共交通站免費贈送報紙,但這些報紙的內容普遍質量低下,有些甚至還包含一些粗俗言語及語法錯誤。因此,公共媒體與私營媒體之間應該就某些重大事件與公共議題進行資源共享,共同承擔文化傳播的媒體責任,促進社會信息高效率、高質量地傳播。尤其當國際競爭愈加激烈,本土媒體應該廣泛開展合作以加強在地傳播優勢,這對于維護本土文化具有重要作用。

六、結語

回到開篇:公共電視誰主沉浮？看似公投以民主方式“公民”之手決定公共廣播電視的生死存亡,但是本質上還是一次當下對公共廣播電視自身的生存價值問題的考量,是以收聽收視費——公共廣播電視運行命脈的經濟來源模式角度切入,對公共廣播電視在互聯網時代未來發展走向敲響的警鐘。公共廣播電視的今后之路,無論是堅守固有模式保持公正公平的媒體立場與公民口碑,還是探尋多種生存之路以應對可能的生存困擾,毋庸置疑都必然要以保持并提升自身的存在價值為第一要義。唯有確定并實現了有價值的生存意義和存在影響力,才能不敗于任何生存命運的挑戰。

社會是一個大系統,傳播媒介是其子系統,傳播媒介的功能、作用、發展變遷都發生于社會整體系統的背景之中,受到技術發展水平、經濟環境、社會結構、政治環境、意識形態等影響,同時也對社會整體系統的運轉有著重要的影響。瑞士“取消收聽收視費”公投是在互聯網高速發展以及媒介融合的大背景下大眾對公共廣播電視體制的一次拷問,也是一次來自私營媒體和新媒體的挑戰。雖然此次公投并未真正撼動瑞士公共廣播電視體制,但是無論是瑞士還是歐洲其他國家,公共廣播電視依然面對著商業媒體與互聯網媒體的雙面夾擊,傳統媒體與新媒體之爭還在繼續。公共廣播電視如何突出重圍更好地踐行公共服務職能以及媒介體制在新時代、新技術的要求下如何繼續優化的問題值得我們繼續關注與思考。

注釋:

① 金冠軍、鄭涵:《當代西方公共廣播電視體制的基本類型》,《國際新聞界》,2002年第2期。

②Parliamentrejects‘NoBillag’Licencefeeinitiative,www.swissinfo.ch,2017-09-26.

③ Armando Mombelli,Swisslicencefeevote:thedemandsandpotentialconsequences,www.swissinfo.ch,2018-01-18.

④ Johannes Weberling,CaseStudy:GermanPublicServiceBroadcastingandOnlineActivity,the Open Society Foundations,2011-06,p.14-15.

⑥⑦ Par Mathieu van Berchem,Parisrêved’uneBBCàlafran?aise,www.swissinfo.ch,2018-01.

⑧ Cinzia Padovani,ReportontheConditionsofPublicServiceBroadcasting,Television & New Media,2003-05,p.142.

⑨ 俞虹、馬駿:《突圍與融合——傳統電視媒體平臺化發展策略研究》,《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