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教授和茶樓妹的聊天記錄

2018-07-06 02:37:08卯寧

文藝生活·下旬刊 2018年7期

卯寧

時間：春天某下午

地點：城市某茶樓

人物：專家——物理專業(yè)，偏重天體物理。

教授——歷史專業(yè)，擅長索引考古

茶樓妹——中級茶藝師兼茶樓服務(wù)員

茶樓妹：二位哥哥好啊！好幾天沒來了，都去哪瀟灑啦？

教授：終日乾乾，忙！

專家：天天睡不好覺，累！

茶樓妹：我知道了，一個是白天琢磨古董，發(fā)財；一個是夜晚仰望星空，發(fā)呆！

教授；今天生意怎么樣啊？

茶樓妹：二位不來，白板！請坐，今天喝什么？

專家：老樣吧。

茶樓妹：明前茶下來了，嘗嘗？

教授：真的假的？還是等幾天喝雨前茶吧，靠譜些。

茶樓妹：嫌貴吧，你們二位，也就是魯迅說的，穿著長衫，站著喝酒的人。

教授：現(xiàn)代孔乙己啊！這丫頭，看來讀過幾天書，會損人！

茶樓妹：那還老樣吧，鐵公雞擺烏龍。

專家：什么呀，鐵觀音和烏龍！這妮子，真逗。去泡吧。

教授：哎，我說，這幾天看新聞了沒？老美用芯片卡咱們的脖子了，令人氣憤！

專家：看了。作為搞理工的，何止氣憤，更感到屈辱！你看，我們有錢，每年花兩千億買老美的芯片，我們卻沒人研制出自己的芯片。

教授：我說，你也別怨天尤人。

專家：哪有，我本來喜歡宏觀物理，看來仰望星空，只能望洋興嘆，我準備改變方向，專攻微觀物理。

教授：改行啦？

專家：你知道量子么？

教授：我只知道分子原子中子粒子什么的。

專家：知道的不少了，但它們還不是物質(zhì)的最小單位。一百年前德國物理學家普朗克發(fā)現(xiàn)了量子，這是目前所發(fā)現(xiàn)的物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最小單位。

教授：你要研究量子？！哈，就是說，你從探索宇宙空間的無限大，改行研究物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最最小，這跨度太大啦！

專家：這都是老美逼的呀！

教授：研究量子意義何在？

專家：量子有一個特點，就是相互糾纏，叫量子糾纏。

教授：量子糾纏？

專家：對，量子糾纏，這量子……

茶樓妹：我糾纏誰啦？

專家：茶來了！不是說你，是說……

茶樓妹：俺小名就叫良子，我聽見你說我糾纏……

專家：哈哈哈，你誤會了。我說的是物理名詞，不是你。

茶樓妹：哦……給，你的鐵觀音，你的烏龍。

專家：量子力學是這樣描述的：兩個粒子相互糾纏，即使相距遙遠的距離，一個粒子的行為將會影響另一個的狀態(tài)。它的速度超過光速。愛因斯坦將量子糾纏稱為“鬼魅似的遠距離作用”。

教授：這樣說來，他的相對論也能成現(xiàn)實了？

茶樓妹：相對論？俺也聽說過。說是時間可長可短。

專家：有點那個意思。

茶樓妹：說是兩個熱戀的人在一起兩小時，感覺像兩分鐘。

教授：哈哈，不是那回事，丫頭，你說的在心理學上叫心因性錯覺。

教授：這小妮兒，早戀過吧？

茶樓妹：去！

專家：相對論是科學，是研究時空和引力的科學，它的理論，徹底顛覆了時空概念，公式是e-mc2。

教授：我說，你別整公式，頭疼！

茶樓妹：俺不懂哦。

專家：那我舉個例子吧：你我要去北京參加同一個朋友的婚禮。你坐馬車30天才到；我坐高鐵3個小時就到，那么，在婚禮上，我看到的你，就是30天前的你！

茶樓妹：啊？穿越時空啦？

專家：對，假如你的馬車的速度是光速，我就穿越了！

教授：哎，我說，相對論與量子糾纏有啥關(guān)系？

專家：你看，啊……

茶樓妹：你倆說話咋都帶口頭語啊，一個我說，一個你看。

教授：哈哈，都是職業(yè)病。他說你看你看，實際上咱啥也看不見，就他看得見。

專家：你說我說我說，實際上你說的啥也不算，還是領(lǐng)導說了算！

茶樓妹：你倆真逗！不過琢磨琢磨還挺有道理，何嘗不是這樣呢？

專家：你看，啊，這量子是有能量的，糾纏是超過光速的，這已經(jīng)眾所周知了。關(guān)鍵是我們怎么控制和利用它。目前，全世界的科學家都在研究這個課題。就在前年，中國科技大學成功實現(xiàn)十光子糾纏。去年，我國又成功實現(xiàn)千公里級的星地雙向量子糾纏分發(fā)。今年二月，我國又實現(xiàn)了星地千公里級量子糾纏和密鑰分發(fā)及隱形傳態(tài)。可以說，這項技術(shù)不遠的將來就會有跨越式的突破。

教授：哎，我說，這說明這個項目已經(jīng)有人研究和正在研究，那你……

茶樓妹：你也跟著湊熱鬧？

專家：看你說的，我研究的方向與他們相反。現(xiàn)在的研究和實驗是出于實用主義，追求商業(yè)價值，就是利用量子糾纏的快捷和單一，提高通訊的網(wǎng)速和保密性。我的想法是把量子信息的收集和傳輸公開化，建立公共平臺，實現(xiàn)互聯(lián)互通，資源共享。

教授：就像現(xiàn)在的谷歌和百度？

茶樓妹：超級電腦，超級手機？蘋果100s？

專家：形式上差不多，但在容量和交互方面，不可同日而語。

教授：信息量這么大，在目前的物質(zhì)世界里，收集和儲存幾乎不可能。

專家：錯。你知道ipv6么？有人形象的比喻‘可以讓地球上的每一粒沙子都擁有一個ip地址”，這個公式和數(shù)字我抄都抄不下來！

茶樓妹：啥是愛皮地址？

專家：相當于建檔吧。

教授：太不可思議了！

專家：所以說，大數(shù)據(jù)和云計算的發(fā)展能使我的設(shè)想成為現(xiàn)實。你看啊，量子作為物質(zhì)的最小構(gòu)成，又有能量和信息，一旦掌握了它，世界就是透明的！更為驚人的是，不僅是結(jié)構(gòu)組成的透明，量子糾纏使物質(zhì)的運動和變化也透明。更嚇人的是，人的大腦的思維活動也是透明的！

茶樓妹：啊？！俺心里想的啥都能看出來？

專家：是的。量子力學表明，人的意識是物質(zhì)的，是有能量的。

教授：意識是物質(zhì)的？唯心主義吧？

茶樓妹：意識有能量？是氣功，特異功能吧？

專家：那些都是偽科學。我舉個例子吧。剛才教授說你早戀過，你意識立即有反應(yīng)：心情激動，心跳加快，臉上的毛細血管迅速充血，在0.01秒內(nèi)，你的臉就紅了，這就是意識的能量和作用。

教授：看看，臉有又紅啦！

茶樓妹：去，哪有？

專家：所以說，我的量子信息技術(shù)就能把你的思維和意識看得一清二楚，還有記錄。即使肉體消失，信息永存。

茶樓妹：那不就是魂兒么？

專家：我不這樣說，我說的是量子信息。

茶樓妹：我的個天兒哎。是嚇人。

專家：所以說，要多想好事兒，多做善事兒，否則，會靈魂不安。

茶樓妹：別再嚇俺了，俺膽兒小……俺去倒水去啦。

教授：我說，這樣一來，人就沒有隱私了，世界不就亂套了？

專家：絕對不會。你看啊，人，沒了隱私，也就沒了私心，沒了私欲，也就沒了私有財產(chǎn)，沒了私有制，這個萬惡之源“私”字從此被消滅，，這是什么情景？

教授：大道之行，天下為公！

專家：量子信息的交互使人與人之間再無絲毫隔閡，欺騙、陰謀不復存在，誤解誤會無從說起，心有靈犀一點通成為本能，心照不宣是常態(tài)。這是什么氛圍？

教授：朗朗乾坤，和諧社會！專家：根據(jù)“人之初性本善”的原善說，在量子信息時代，人們的善意極易成為共識，公序良俗自然形成。邪念止于萌芽，罪惡隨之根除。天下太平，人人平等，共享共存，天人合一。

教授：這是古代的世外桃源，未來的共產(chǎn)主義啊！

專家：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

茶樓妹：此處應(yīng)該有掌聲啊，鼓掌！剛走了一會兒，就聊到共產(chǎn)主義了！

教授：應(yīng)該是共產(chǎn)主義的高級階段！

茶樓妹：來，續(xù)水祝賀！

教授：那就叫老美的芯片見鬼去吧！來，我以水代酒，感謝你給我們科幻了美好未來！

茶樓妹：專家哥哥，這個未來俺能等到么？

專家：你還小，有可能。

茶樓妹：俺不小了。

教授：多大了？

專家：你是考古學家，你看這閨女多大了？

教授：十七、八？

茶樓妹：哎吆哎，俺都二十多啦！

專家：他考證文物，是越老越值錢；他考證美女，是越小越吃香！

茶樓妹：你們考古學家是逗人玩兒的吧？聽說幾年前在一個古墓里又挖掘出一個曹操的頭蓋骨，通過考證說是曹操小時候的頭骨。

專家：冷幽默！

教授：去去去！這是故意損我們呢！

茶樓妹：嘻嘻嘻！

專家：哈哈哈……

教授：哎，我說，說正經(jīng)的，到了那個什么、什么量子信息時代，我們搞考古的是不是就失業(yè)了？

專家：考古這個詞就不存在了，叫查閱和回放。你看啊，根據(jù)“物質(zhì)不滅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地球上的所有物質(zhì)的量子信息都是永恒的，我們再進行編碼，隨時提取，一清二楚。

教授：那許多歷史之謎不都水落石出了么？

專家：一目了然。

教授：年輕的光緒弟到底怎么死的也能查出來？

專家：不在話下。就連博物館的那條恐龍，它的出生、死亡，下了幾個蛋極其下落，方位差不到1米，時間可精確到分秒。

教授：啊？用不著碳14了？

專家：碳-14？早該淘汰了！據(jù)我所知，你們對化石的鑒定，允許誤差是六萬年！

茶樓妹：怪不得連俺的歲數(shù)都考證不準！

教授：你也別得便宜賣乖，到那個時候，你想瞞年齡也瞞不住！說實話，科技的發(fā)達，使極少數(shù)專家的專業(yè)技能變成了大眾常識，雖然失業(yè)，我也很高興。哎，說個小秘密……

茶樓妹：那我出去了……

教授：沒事，你聽聽無妨。我和幾個要好的同行正在研究探尋楚文王的春秋和氏璧的下落，已有初步的線索，不知道能找到不？

茶樓妹：寶貝啊，值錢么？

教授：無價之寶！

專家：找春秋和氏璧？小菜一碟，它比一粒沙子好找吧？

茶樓妹：教授，你發(fā)啦！

專家：不過，要等到量子時代。

教授：唉，沒點兒啊！

專家：你嘟嚷啥也？

教授：我是說，到了量子時代，我還是搞歷史和索引吧。

專家：不怕你難受，索引你也不用搞了，那是程序和編碼員的活，至于歷史，就不存在了。教授：啊！沒歷史啦？

專家：在量子信息時代，歷史記載已毫無意義。

教授：不對吧，科技再發(fā)展，也不能數(shù)典忘祖啊，當年孔子著春秋，亂臣賊子懼。司馬遷……

專家：哎哎，你看你激動的，你聽我說完嘛！不用記載，并非抹殺歷史。知道宇宙大爆炸么？

教授：宇宙的誕生。

專家：多少年了？

教授：超出歷史記載了。

專家：140億年。地球誕生大約50億年。而人類，出現(xiàn)的更晚了，這些你更清楚。

教授：直立人170萬年。早期智人30萬年。北京山頂洞人3萬年。

專家：這些都是你們考古的成績單啊！有文字記載的更靠譜些。

教授：最早的5200年，現(xiàn)在的伊拉克境內(nèi)的楔形文字。中國的甲骨文3500年。

專家：據(jù)科學觀察，宇宙雖然爆炸140億年了，但還在繼續(xù)膨脹。如果把它比作一枚炮竹，地球和太陽系乃至銀河系只是爆炸中的一個小小碎片，并且還在空中飛濺。而人類有文明史的5000年，別說在宇宙誕生的140億年里，就是在地球誕生的50億年里，也是一個極小的瞬間。你用手機計算器計算一下，5000除以50億，是什么比例。

茶樓妹：……10萬分之一。

專家：從宇宙的角度看，這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教授，這一眨眼，怎么記載，記載什么？

教授：我，我本來想，等我老了，想寫個自傳或回憶錄呢，看來……

專家：哈哈哈……你就按一百歲活，一百除以50億，你算算

教授：別算了，別算了，估計不眨眼就沒了，實屬忽略不計。

專家：個人得失，更是微不足道！

教授：這使我想起了法國作家米蘭·昆德拉的名言：“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是啊，人類真是太渺小了，人生真是太短暫了！我們憑什么自恃偉大，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

茶樓妹：經(jīng)典！精辟！有點兒大徹大悟的感覺了。

教授：可是人類的歷史和人生的經(jīng)歷畢竟客觀存在啊。

專家：當然，不僅客觀存在，在宇宙的時間長河里，歷史就是當下！

茶樓妹：當下？！聽姐姐們經(jīng)常說，要活在當下，過好每一天。是這個當下么？

專家：就是這個當下。

教授：五千年或者一百年也是當下？

專家：對。你看啊，量子信息傳輸是超光速的，穿越時空是常態(tài)，所以，一切物質(zhì)的發(fā)生發(fā)展運動變化在量子信息時代都是客觀真實，活靈活現(xiàn)的，真可謂人在做，天在看。歷史功過無須評說，得失榮辱何須計較。惡行善事歷歷在目，邪念正氣一目了然，還需要你們歷史學家記錄描述么？

教授：我，我說……我不說了，我無語！

專家：況且，記載的歷史很容易受人的主觀偏見的影響而成一家之言。你剛才提到司馬遷，因為劉邦往儒生帽子里撒尿，作為文人的報復，司馬遷就把一個叱咤風云的開國皇帝幾乎描寫成了流氓。

教授：你又該改行了！

茶樓妹：專家哥，干脆你寫科幻小說算了。

專家：我是搞理工的，文學創(chuàng)作恐怕不行。

茶樓妹：謙虛了。

專家：不過，我有個專業(yè)同行寫得好。

茶樓妹：誰？

專家：劉慈欣

教授：寫《三體》的？

專家：對。你看過？

教授：他的《三體三部曲》全看了。

茶樓妹：就是改編成電影的《三體》？

專家：是的，你也看過？

茶樓妹：小說我沒看，但我知道電影是張靜初主演的，我是她的粉絲。據(jù)說電影前年就拍好了，一直延期上映。

專家：作為專業(yè)同行，我很佩服劉慈欣的才華和想象力。他的黑暗森林法則比霍金預(yù)言還要早。

教授：是啊，劉慈欣關(guān)注宏觀物理，科幻了光速飛船，實現(xiàn)了人類的星際交流，殖民遷徙，改變了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你現(xiàn)在關(guān)注微觀物理，科幻了量子信息技術(shù)，使人類思維溝通，意識交流，信息資源互通共享，改變了人類的精神狀態(tài)。可以說，你們兩個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共同勾畫了人類未來生活的美好前景，可喜可賀！

專家：老兄過獎了，慚愧慚愧！

茶樓妹：來，專家哥，我也以水代酒，敬您一杯！

教授：我看出來了，現(xiàn)在的美女大都喜歡理工男。

茶樓妹：我就是喜歡有才華的人。我上學和參加培訓的時候，也沒學到這么深奧的知識。

專家：術(shù)業(yè)有專攻，咱們互相學習。茶藝師對知識和技能要求也很高啊。

茶樓：是啊，晉級培訓和考試，都挺難的，除了專業(yè)技術(shù)外，文明禮儀、文化修養(yǎng)都是必考內(nèi)容。外界不了解，以為我們就會倒水泡茶。

教授：哎，我說，你的茶藝表演讓俺欣賞欣賞唄？

茶樓妹：那要到二樓茶藝室。

教授：收費么？

茶樓妹：您二位，還在乎這點錢么？

專家：你看你看，等我的量子信息工程完成了，還愁沒錢花？

教授：哎我說，等我把和氏璧找到了，還能換不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