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星迷航

邵福軍

1.第三組搭檔

茫茫宇宙，“探星3號”飛船一會兒穿過閃爍明滅的星群，一會兒鉆進深不見底的黑暗，顯得莫測和神秘。

林軍收回透過飛船舷窗的目光，掃了眼主控屏計時器，對專心駕駛的周山說：“該我了，你休息吧！”

周山目不轉睛盯著前方，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心里有數，別干擾我駕駛。”

林軍一愣，看著周山的側影，雖然聚精會神，卻透出掩飾不住的疲憊，一絲感動在他心里升騰。

“對不起，別以為你是組長就可以不遵守規定，”林軍口氣嚴肅，“連續駕駛已超四小時，請馬上休息！”

周山搖了搖頭，輕輕按了“主駕切換”按鈕，兩人立刻調換了位置。

“時間一到馬上叫我！”周山交代，隨即，身子向后一傾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這是一次具有特殊任務的星際航行，兩人已在茫茫宇宙飛行了七天七夜，誰都想讓對方多休息一會兒。

飛船穿過前面一個星群，夜空立刻變得清澈透明一覽無余，這種駕駛環境最適合放松和回憶往事。事實上，這種單調乏味的宇航生活，他們也只能靠回憶度過。

林軍和周山供職于同一家星際探索公司。前不久，公司發現了一顆除九大行星之外的小行星——J星。這將是震驚世界的驚人發現，公司從商業角度考慮，當然不會立即盲目向外界宣布，他們要進一步探索J星奧秘，以期為公司帶來巨額利潤。

很快，第一組搭檔組成，這是兩名高級技術人員，他們承載著公司高層的希望，信心滿滿地出發了。遺憾的是，兩人在抵達J星后，所有信號突然中斷，就此神秘失蹤。不久，第二組搭檔又被派出，可同樣神秘失蹤。

公司感到了事態嚴重，再不敢貿然派員。經過慎重考慮，這次他們派出了林軍和周山。實際上，林軍是被周山力薦而來的。作為公司的星際特警偵查員，他們的主要工作是星際偵緝，這次的任務是赴J星調查四位專家神秘失蹤的原因。周山作為公司偵緝組的組長，有權挑選任何一位組員和他前往。之所以挑選林軍，是有原因的。

“前方有隕石群，直線距離十萬米！”嘀鳴的警報聲突然響起，林軍趕忙調整方向，一刻鐘后，前方再次開闊無垠。

林軍和周山的緣分實在不淺。他們是從小到大的玩伴，大學畢業后又被同一家公司錄取，還分在了同一部門。只是工作五年后，兩人逐漸拉開了差距，周山不但升為偵緝組長，還娶了組里的警花小雪為妻。而林軍無論工作還是感情上都沒有什么起色，性格卻變得越來越古怪和冷漠。周山很為他著急，可無論他如何苦口婆心還是厲言相激，換來的卻是林軍的厭煩和更加冷漠。

周山考慮，也許是緊張壓抑的工作環境造成林軍改變的。這次赴J星偵查，正是一次暫時脫離原有工作環境的機會，同時，也是一次立功升職的機會。至于風險問題，周山心里是有把握的，他多年從事星際偵緝工作，幾乎能處理所有風險。退一步說，假如真有危險，他也會保護林軍全身而退的。

林軍當然非常清楚周山的用意，但他心里有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他輕輕嘆了口氣，目光突然落在主控臺左側。那有兩把閃著烏光的手槍，那是出發前領導為他們準備的特制手槍，以備不時之需。

他有很長時間未開過槍了，他喜歡那種射擊的感覺，那是一種瞬間將所有不快一股腦射盡的快感。

2.驚現黃金行星

“嘀嘀嘀！嘀嘀嘀！”

“強磁場干擾！”

“強引力干擾！”

“視頻信號中斷！”

“音頻信號中斷！”

一連串警報聲中，“探星3號”徐徐降落在J星上，再無一點聲息。

艙門緩緩開啟。

突然，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撲面而來！

“我的天！”林軍用手捂住了怦怦亂跳的胸口。

“上帝呀！”周山同樣驚得瞪大了雙眼。

三分鐘后，林軍激動地說：“我們下去吧！”

“等等！”周山拉住他，回身取下那兩把手槍遞給他一把，“小心一點為好。”

這是個黃金星球，大大小小的金塊兒鋪天蓋地，漫無邊際。遠處那一座座巨大的金山下，有緩緩流動的液體，但那不是水，而是流動的液體黃金。整個星球除了黃金，不見任何其他東西，更沒有植物和動物。

兩人終于踏進黃金世界，仔細偵查起來。

突然，周山在遍地金黃中敏銳觀察到一絲不同的顏色，那是一片極小的黑色碎片。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快步奔過去，蹲下身，小心翼翼把碎片撿起舉到眼前。

“天哪，是‘探星2號的碎片！”周山一聲驚呼，他對這些飛船太熟悉了，清楚它身上每一個細節。另外，“探星2號”是黑色，1號是藍色，他們的3號是銀色。

“這說明2號已經爆炸……”林軍臉上掠過一絲驚懼。

周山點了點頭，腦中又生出一串問號：2號是如何爆炸的？人員是否遇難？1號又在哪里？

帶著這些疑問，兩人的J星偵查行動開始了。白天他們在那些金山金石中展開地毯式搜尋，晚上就蝸居在狹小的飛船里。他們的飛船只有兩個人的空間，好在吃喝拉撒睡一切全自動，就連健身也是在座椅上自動完成的。

七天后，他們仍然一無所獲，整個星球靜得連一絲風都沒有。

在這死一般的寧靜里，周山越來越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有場巨大危機正在幕后醞釀，隨時隨地會突然爆發。

周山的預感很快得到了驗證。就在這天下午，他們轉過一座高峰，突然發現了驚人的一幕：藍色的“探星1號”就停在那座高峰下，只是已廢棄多時，早已沒了光澤。飛船旁邊是兩具尸體，兩具尸體手邊各有一把槍。

“天哪，是誰殺了他們？”周山驚呼。

就在這時，一支冰冷的手槍抵在了周山后腦上。

3.兄弟情變

“沒有人殺他們。”周山身后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林軍，你要干什么？”周山慢慢站起身。

“別動！我只想告訴你，是他們自相殘殺的。”

“為什么？你怎么知道？”

“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林軍面色陰沉，“我知道一定會有這個現場，因為昨天我偷偷撿到了這個……”

林軍慢慢將左手伸到周山眼前，他的食指和中指上夾著一樣東西，那是一顆子彈。

“這是我們手槍的特制子彈。你我沒有開過槍，這就證明是他們開槍了。那么，他們開槍打誰呢？這個星球除了他倆沒有一個活物，而且他倆不具備自殺的理由。嘿嘿，組長，你明白了嗎？”

“你是說他們互相對射而亡？”周山愕然，“可是為什么？”

林軍冷冷一笑：“就因為這遍地黃金呀。你想，這些黃金只要載一大塊回去，就幾輩子享用不完啊！可是，我們飛船那么小，哪里有容得下一大塊黃金的空間？所以……”林軍眼中露出兇光，“只有讓一個人死去，永遠留在這里！”

“你，你想殺了我，載一塊黃金回去？”周山瞪大了眼睛。

“還有，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在公司，你處處壓我一頭，本來升職加薪有我的份兒，可都被你搶了去。平時，你對我發號施令，從不講兄弟情面。最令人無法忍受的是，我一直暗戀的小雪也嫁給了你。在你手下，我生不如死，永無出頭之日！”林軍越說越氣，“所以，你今天必須死在這里，我要用你換一塊黃金回去，過我的逍遙自在日子，再也不稀罕這個破公司了！”

“可你想過沒有，你這樣一個人載著黃金回去，如何向公司交代？”

“這有何難。我先把飛船開到組里的秘密基地，妥善安置黃金后，再把飛船開回公司。至于你的死，那只能是個意外了。你知道的，咱們星際警察在某個星球執行任務出點意外太正常了，況且這里信號全部中斷，你死無對證，嘿嘿！”

“別傻了，林軍，你是個警察，難道你不記得‘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嗎？”

“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在公司已經受夠你了，你必須死！”

“林軍，你冷靜點，聽我說。公司里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從沒意識到工作中搶了你的利益，傷害了你，更不知道你在暗戀小雪。所有這一切你從沒對我說起過呀！”

“哼，我為什么要對你說這些？你以為我是個傻子？”

“為什么不能說？我們可是好兄弟呀！我從來不會對你隱瞞我的一點小事，一直把你當作最好的兄弟，就跟童年時一樣……”周山說著別過了臉。

“別說了！再說，我，我開槍了！”林軍吼道。他手腕有些抖，他看到了自己持槍的手腕上那塊疤。

林軍永遠忘不了。那一次，他和小伙伴們春游，他不慎被一條蛇咬傷手腕，小伙伴都嚇壞了，只有周山很鎮定，他吩咐小伙伴們趕緊去叫大人，自己則抓起林軍的手腕，用嘴死命吸吮傷口。事后，林軍并無大礙，可周山卻搶救了一天一夜才脫離危險。正是從那時開始，兩人成了最好的伙伴。

林軍持槍的手微微顫抖著，突然，他狠狠放下了手槍。

“不，我不能這樣殺了你，這對你不公平！”

4.對峙

“周山，別以為我會放過你，我只是想給你創造一個公平的機會。”林軍轉過身背對周山，“現在，也請你轉過身，拿出你的手槍，我們用宇航服上的計時器倒計時十秒，在最后一秒我們轉身射擊。”

“林軍，你千萬別沖動！”

“這不是沖動，這是公平決斗，我們比的是速度，今天一定會有一個了斷。”林軍語調決絕，留給周山的是冷漠的背影。

說完，林軍果斷按下了計時器。

“10、9、8、7、6、5……”

計時器嘀嗒鳴叫，為這場死亡游戲助威。

“3、2、1！”

林軍和周山同時轉過了身，兩只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對在了一起。

兩秒鐘后。

“你為什么不開槍！”林軍怒吼。

周山表情肅穆。

“我再數三秒！”林軍眼里充血，一字一句冷冷地說。

“3、2、1！”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股凌厲的風驟然刮起，兩塊薄如利刃的黃金石片隨風突至，瞬間落到兩人持槍的手腕，兩支手槍應聲而落。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林軍的槍在離開手腕之前被扣動了扳機，只是子彈偏離了方向，射進了周山的右肩。

周山用手捂住了肩膀，血慢慢滲了出來。

“這陣風是天意，很遺憾，你速度慢了一步！”林軍冷冷看著周山。

兩支手槍都被風刮落在林軍腳下，他彎腰撿起了一支。

“對不起，周山，我幫你最后解除痛苦。”林軍側過身，慢慢舉起了右手。

沒有槍響的聲音發出。

林軍再次扣動扳機，槍還是沒響。

林軍奇怪地看了眼手槍，突然，他發現手里的槍是周山的。他渾身一震，意識到某種可能性。他趕忙拆開彈夾，里面果然是空的！

林軍頭有些暈，身子晃了下，手里的槍落在地上。

“為什么？為什么……”林軍盯著周山的眼睛，嘴唇囁嚅著。

“你為什么不上子彈？！”林軍突然怒吼起來，“這不公平！”

周山嘆了口氣：“我的槍從來不會對兄弟上子彈。”

“你……”林軍頹然跌坐在地上。但很快，他就從地上爬起，奔到周山身前，取下宇航服上的應急處置包，為周山包扎傷口。

三天后，是他們返航的日子。

兩人坐進飛船，林軍主駕，正欲啟動飛船，周山突然示意他等下。

周山走下飛船，從地上搬起來一塊黃金。

“你干什么？”林軍驚訝地問。

“我只要把雙腳騰空一下，就能放下這塊黃金，”周山說，“也許它確實能幫到你現在的生活。”

林軍愕然，但他很快跳下飛船，奪過周山手里的黃金，狠狠拋了出去。

“我只要兄弟情義！讓這狗屁黃金見鬼去吧！”

蔚藍的宇宙，一艘銀色飛船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5. J星人的游戲

“哥哥，這種外星來的小蟲太有意思了！真搞不懂它們為何如此喜歡我們這里遍地的黃石頭？”

“是的，妹妹，第一對小蟲來時，都想殺死對方，帶回石頭，結果兩敗俱死。第二對小蟲其中一只出手快些，先將對方置于死地，但它把一塊較大的石頭搬進飛船，結果觸動了你的游戲機關，造成船毀人亡。”

“嗯，其實它只要裝一塊小一點的石頭就不會觸動我的機關了，真可惜！”

“其實最有意思的是第三對小蟲，其中一只本來可以一槍殺死對方，但它卻非讓對方也拿槍對著它，雙方對射。”

“哈哈，哥哥，要不是我因為看得緊張而深呼了一口氣，吹起兩片石頭，恰好割破它倆持槍的手腕，也許它倆早就對射而死了。”

“嗯，這是個意外。可是很奇怪，接下來它倆居然和好了？”

“其實最奇怪的，是臨走那天，那只看似不喜歡石頭的小蟲卻搬了一塊準備上船，而那只看似很喜歡石頭的小蟲卻搶過石頭拋出老遠，然后它們安全飛走了。”

“是呀，妹妹，我當時真替它們捏把汗，只要它們把那塊石頭搬進飛船，就又觸動了你的游戲機關。”

“呵呵，這種外星來的小蟲真是難以理解！”

“嗯，確實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