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海洋
美國對中國的500億美元科技產品征稅迫在眉睫,人民幣惶惶,端午節后第一天,人民幣對美元大幅貶值575個基點,跌到了6.50關口。若美國對中國產品征25%的關稅,很多人自然聯想到人民幣可以貶值25%應對,據此已經有預測人民幣貶值到7.0甚至更低的聲音。殊不知,貿易戰絕不會以如此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人民幣升貶牽一發,動全身。
人民幣大幅貶值的后果,不用遠觀,近期就有警示。自2015年“8·11”匯改人民幣開始大幅貶值以來,一年多的時間內人民幣中間價從6.21一路貶值至6.96,外儲從4萬億美元跌至3萬億美元。起初政府想讓人民幣自由浮動,借機國際化,可在貶值預期下,很快就面臨著“保匯率和保外儲”的兩難選擇,政府最終不得不外儲優先,以極端手段限制企業對外投資,重申居民外匯管制,以扎緊資本外流的閘口。為什么如此?這得從人民幣發行機制上解釋。當年改革開放以貿易拉動經濟,人民幣的發行也建立在貿易順差積累的外匯儲備上。有了儲備人民幣才有了堅實的后盾,實體經濟才獲得充足的流動性。若外儲枯竭,實體經濟的一切運作都將瞬間建筑在沙灘之上。
新興市場缺乏自主的貨幣發行權,以至于隨著美聯儲的貨幣周期,潮汐式地被“剪羊毛”。此輪美元加息周期,巴西、土耳其、阿根廷和印尼等國紛紛棄守匯率,均是外儲囊中羞澀的無奈之舉。中國渴望以人民幣國際化來加強貨幣的自主權,可惜在強勁的資本外流之下不得不扎緊了籬笆,至今人民幣也算不上是儲備貨幣。而一旦政府主導其大幅度貶值,對將人民幣納入儲備品種的海外央行乃至將人民幣納入特別提款權的世界銀行,都將是一場打擊,帶來對人民幣的不信任。正因如此,政府絕不會置辛苦積攢起來的人民幣名聲于不顧,僅因為和美國貿易平衡的需要就給人民幣一次性大幅度貶值。
因英國特工事件,俄羅斯被西方集體制裁,經濟遭逢困難,這激發了戰斗民族的斗志。于是乎,俄羅斯4月份拋售了474億美元的美債,占到它擁有的961億美元美債的一半。而此前的3月份,俄羅斯已經減持了160億美元,過去6年里,俄羅斯一直在賣出美債。但問題是,“賭氣”式的拋售并沒有改變美元的走勢,美元一改今年年初的弱勢,美元指數又重回95的相對高位。有一種觀察,俄羅斯并不是“孤軍奮戰”,日本、中國以及可能是中國的“白手套”的愛爾蘭等多國都在拋售美元,當全球“苦秦久矣”的國家在特朗普貿易戰的威脅面前均加入到拋售美元的大合唱中,美國長期以來靠鑄幣權“薅羊毛”的局面將一去不復返。可這樣的局面且不說還屬于美好的愿景,短期內即使海外投資者都拋售美元,帶給外匯市場的也不僅是美元大幅度貶值的局面,還會伴以更為激烈的貿易戰,帶給全球經濟更為劇烈的陣痛。
貿易戰展開,中國貿易順差的唯一來源,來自美國的順差即將枯竭。另一方面,承諾于“一帶一路”的投資卻不能立時剎車。這一減一穩之間,注定了外匯儲備的入不敷出。而沒有了外儲的支持,人民幣的確面臨著貶值以尋求貿易平衡的困境。至于人民幣將貶值到何種程度,卻非簡單的計算。此前相當長的時間里人民幣以美元為錨,結果兩國生產率水平的差異導致了貿易順差以超級穩定的速度積累。有鑒于此,未來的人民幣一定是堅持匯改以來錨定一攬子貨幣的方向,加入全球抵制美國貿易保護主義的大合唱。至于短期內,美聯儲鷹派加息仍在進行中,中國央行卻由于去杠桿和貿易戰引發的股市動蕩,不得不提前退出了緊縮貨幣的政策,一緊一松間,人民幣與美元分道揚鑣,人民幣因此貶值實屬正常的市場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