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炎 楊永海
根據中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16年文化產業取得了“雙破”成績。文化產業增加值從2015年27235億元突破到30254億元,首次突破3萬億元,占GDP的比重也由3.97%增加到4.07%,首次突破4%。這展現了作為朝陽產業的文化產業所具有的巨大活力,也更堅定了文化產業在經濟新常態背景下創新驅動發展、優化產業結構的重要地位。如同第一、第二產業在物質生產活動中對物質原料的需求與消耗,文化產業在進行文化生產中也借助相應的原料,即文化資源。中國富集的以及各具特色的文化資源成了地方發展文化產業的基礎與優勢。自2014年文化部與財政部《關于推動特色文化產業發展的指導意見》中提出挖掘特色地方文化資源生產特色文化產品與服務,到2017年《文化部“十三五”時期文化產業發展規劃》,依托特色文化資源進行中小城市、小城鎮與農村進行地方特色文化產業發展獲得國家層面的認可,地方的文化產業的發展得到了更加廣闊發展的機遇。各地圍繞自身地方性的文化資源形成了以中小城市為主體的地方性、區域性與特色性的差異化文化產業發展態勢。圍繞地方文化資源進行文化產業開發,挖掘經濟發展潛力,是一個地區實現經濟轉型的有益嘗試。然而由于資源稟賦與產業發展、文化資源稟賦與文化產品生產等等相關理論的缺位,一些違背文化資源發展規律的資源亂用、濫用現象頻頻出現,從而逐漸導致了地方在發展文化的過程中文化資源浪費、產品競爭力低、價值鏈單一以及文化產業發展模式固化等問題。再加上缺乏關注全球化、文化消費、現代傳媒等發展趨勢與文化資源稟賦的對接,使得地方性、區域性獨特文化資源稟賦很難轉化為地方文化產業發展可持續的、穩定的優勢賦能。如何在現有文化資源開發實踐基礎上,從理論的角度分析文化資源稟賦與地方文化產業發展之間內在作用機理,關系到新時期地方文化產業發展的成與敗。
資源是人類社會生存與發展最基本的物質基礎。簡單來說,“資”,貨也,即財產(包括所有的生活生產資料),“源” 即“源頭”。那么“資源” 也就是“財產來源”,包括以森林資源、水資源、礦產資源、海洋資源等為代表的自然資源,也包括人力資源、信息資源以及經過勞動創造的各種物質財富的社會資源。恩格斯闡述道,勞動和自然界在一起才是一切財富的源泉,自然界為勞動提供材料,勞動把材料轉變為財富。[1]從資源角度辨析文化資源,它是將文化要素作為資產,作為人類進行生活與生產的文化來源。而稟賦描述對象為人,人所稟受的體性、資質即為稟賦,強調一種天生所有。將稟賦置于資源學研究視閾,即資源稟賦(要素稟賦),其基本論點由赫克歇爾提出,并由俄林系統化地創立了這一理論,圍繞一國所擁有的以勞動力、資本、土地、技術、管理等要素的豐欠進行的闡釋,是現代國際貿易研究的最基本的理論。資源稟賦結構決定了某一國家或者特定區域經濟發展的比較優勢,是該國該地區選擇最優產業結構甚至同一產業中應選擇的最優商品的基礎。而地方怎樣利用自身資源稟賦去特色化發展,國外也有了一些具體的實踐。日本大部分縣人多地少、資源緊張,松守彥人將村莊地方獨特性的農業資源轉化為特色精品,開創了“一村一品”發展模式。泰國政府也緊隨其后,推出了OTOP(One Tambon One Product)“一鎮一品”鼓勵項目,旨在整合泰國各地資源稟賦,打造契合市場需求的特色產品。如今,其產品涵蓋了服飾、糧食、珠寶、手工藝品等多個領域,極大地激發了泰國市場的活力。
中國的經濟發展經歷了快速發展,人們在享受經濟發展紅利的同時,也消耗著人類生存的資源。近幾年,資源與社會發展之間的沖突愈加明顯,以粗放型開發自然資源的發展模式違背了可持續發展的規律,如何挖掘城市經濟發展特色要素驅動新一輪經濟轉型升級成為學術界以及各地政府思考的重要問題,資源稟賦如何再利用與開發也漸漸進入學術的研究視野。從資源的空間尺度來看,對于特定的區域,資源稟賦不單是該區域的人進行生存與發展的基點,也是地方經濟發展的基本要素。由于不同地區在自然地理、經濟基礎、社會結構等要素的差異決定了資源稟賦在不同地方表現形態也呈現出地域性的異質化特點。假設將資源稟賦與地方經濟發展進行關聯性分析,放眼全中國以及全球經濟發展規律可以發現:不同區域由于資源稟賦的差異,其產業業態、空間布局以及發展模式也差別明顯。以大慶、哈爾濱、長春等城市為代表的東北地區,煤、石油等自然資源優質而富集,集聚了煤炭、鋼鐵、機械、石油與汽車等產業形態,是中國傳統工業基地。而新疆借助于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成為產棉基地,棉紡織業在新疆的經濟發展中地位突出。資源稟賦對特定地區的產業形態以及布局影響深刻。
文化資源是一個復雜的概念,它是文化與資源兩個定義基礎的融合與延伸,也是文化學與經濟學的交叉。目前,關于文化資源的研究資料很詳實,但是由于學科背景不同,研究側重點也有差別,主要有實踐利用論、歷時沉積論以及物質精神價值論三種觀點。實踐利用論強調文化資源在人類生產生活以及經濟發展中的地位。胡惠林在《文化經濟學》中提到,文化資源就是人們從事文化生產、文化活動所需的可供利用的各種文化生產要素,包括物質文化資源、精神文化資源以及文化人才資源三種。[2]唐月明將文化資源置于產業視閾,認為文化資源是指那些具有文化內涵的資源,通過對其進行資本投資能夠直接帶來經濟效益的生產性資本。[3]歷時沉積論側重于強調文化資源是歷史的產物,在時代中積淀結晶。姚偉鈞認為文化資源是人類在漫長歷史發展過程中所積淀的,通過文化創造、積累和延續所構建的,能夠為社會經濟發展提供對象、環境、條件與創意的文化要素的綜合。[4]周正剛認為,文化資源是各種文化客觀現象的總和[5],包括歷史積累的文化遺產庫和現代社會創造的文化信息和文化形式庫。物質精神論強調了文化資源價值存在屬性。吳圣剛將文化資源闡釋為人類生存發展需要的、以一切文化產品和精神現象為指向的精神要素。和自然資源一樣,文化資源也是人類生存發展需要的重要資源。[6]上述多位專家學者從不同的角度系統地將“文化資源是什么”這一問題做了深刻的闡釋,觀點主要側重于形而上的分析,文化資源的差異化所帶來的賦能在經濟場域中的作用并不是研究的重點,而作為人們活生生的社會實踐的文化得以表現為產品形式,來源于最簡單、最普遍的日常生活事實所蘊含的文化要素。[7]文化資源以一種自然而然的狀態存在于日常生活,其在文化產業內容生產、產業結構與布局中的深層次的作用很容易被淡化、或者忽視,這也是強調文化資源稟賦研究的癥結所在。
與勞動力、資本、人才、自然資源等生產要素相比,文化資源作為一種特殊的投入要素,在其基礎上形成的文化資源稟賦在地方文化產業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類型多樣、風格差異較大的地方文化資源會轉化為文化生產的資本,深刻地影響著地方文化產品與服務的生產、文化消費偏好以及地方文化產業布局得失。而怎樣去廓清不同地區文化資源稟賦的具體內涵則是關系到地方發揮特色資源進行經濟發展路徑選擇的關鍵,亟需通過對中國文化資源的分析與歸納探尋中國文化資源間稟賦的具體差異。文化資源稟賦分類的基礎是對文化資源類別的梳理。關于文化資源的類別研究,學者們從有無載體、可否度量、存在屬性與時間維度等多個角度對文化資源做了區分。作為經濟場域中文化資源稟賦的劃分,除了從文化自我的角度研究其稟賦特點之外,也應考慮資源的在地性與消費性的關系,資源稟賦可以劃分為動態型文化資源稟賦與靜態型文化資源稟賦(表1)。以動、靜的視角對文化資源稟賦進行分類可以一定程度上為探析“文化資源稟賦——大眾文化消費——文化產品、服務”三者之間的關系提供新的思路。

表1 文化資源稟賦分類表
通過對動靜態文化資源稟賦的梳理與觀察,動態型的文化資源稟賦具備一種強體驗性與易參與性的特性,而動態型的文化資源稟賦更加側重于文化展示與欣賞,不同的文化資源稟賦決定了一個城市的文化產業發展的格調。
文化產業是特殊的產業門類。以農、林、牧漁為主的第一產業依賴于土地、陽光、水等資源,以采礦、制造與加工為主的第二產業則對礦產、森林、電力資源情有獨鐘。文化產業同其他產業門類一樣,是國民經濟體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不僅具備了產業形態的規模化、市場化等共性化的東西,同時文化產業又兼具自身個性,佐證了文化產業中,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始終是符號價值。[8]這意味著文化產業是符號內容生產的產業。地方的文化產業與大都市相比,受資金、科技、創意與人才等要素的制約,其發展必須緊緊依托所在地的文化資源稟賦的優勢。這種稟賦是深藏于社會生活與實踐,是物質與精神的結晶,是文化產業進行差異化發展的靈魂。
3.1.1 文化資源的獨特性
文化資源的基礎是文化。文化是多樣性的,不同地方由于自然地理、生產生活、習俗等因素的差異,文化也呈現出區域差異化的特征。相應的,文化資源地域特征下的獨特性也表現出來。詼諧幽默的東北二人轉源于東北人們日常生活,是東北地區喜聞樂見的演藝形態,而南方觀眾則很難融入。甚至同一個地區由于族群差異,文化資源間的棱角界限分明。在云南哀牢山,由于海拔高度差異,分布著漢、壯、傣、彝、哈尼、苗、瑤等多個民族,不同民族的文化資源各具特色。基于特定區域范圍的文化資源獨特性稟賦,使特定地區最能展現自我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標志具有一定的排他性。文化資源獨特性是地方文化產業異質化與特色化的最基本、最核心的稟賦賦能。這種具有地方性的特色文化資源稟賦決定了一個地區文化產業發展的基礎,構成了地方經濟發展的新型驅動力。尤其是城市發展模式單一的當今時代,借助地方特色文化資源進行地方產業結構的更新與升級為城市差異化發展提供了可能。與土地、陽光、水、礦產、森林、電力等自然資源在產業經濟運行中的作用機理不同,文化資源具有運用自身的稟賦優勢去選擇、融合、配置與文化產業生產相關的各種要素的優勢,實現地方文化產業的特色化發展。
3.1.2 文化資源可重復利用及其價值遞增性
以鋼鐵冶煉、機械制造、加工為主的能源依賴性產業形態,煤炭、石油、有色金屬等礦產資源是其生產運行的血液。但是這些資源是非可再生的、存量是有限的,過度對能源的依賴短期會推動地方經濟的發展,從長遠來看,并不可取,這也是倡導綠色發展、可持續發展的原因。文化資源是源于人類的生活與生產實踐,是人造的。人類的各種文化形態,不會因為在生產生活,或者開發中出現量上的減少,是可以一直被利用,文化資源會隨著開發頻率的增加,甚至出現價值的遞增的現象。麗江擁有豐富的自然與人文資源。在麗江文化資源開發的初期,文化旅游的經濟價值潛力無法釋放出來。但是隨著政府支持以及申遺成功大大地激發了麗江文化資源的經濟潛力,文化資源的價值在重復開發中知名度不斷提升,價值實現了遞增。如今麗江已經成為全中國乃至世界的旅游名牌。
3.1.3 文化資源多維度性
中國文化資源種類豐富。在時代的發展進程中,文化資源在適應大眾生活、經濟發展中不斷地進行調試,呈現出多維化的特點。橫向來看,表現為場域的延伸。江西紅色文化資源豐富,有著“紅色搖籃”的美譽。這種豐富的紅色文化資源,已經成為了一種集歷史資源、政治資源、旅游資源、教育資源等多種資源屬性為一體的資源樣態。這種文化資源多維化特點為文化資源從不同視角進行創意開發提供了可能,也豐富了文化產品與服務的類型與形態,增強了文化資源的生命力。縱向來看,表現為產業價值鏈的拓展。一種文化資源借助已有的文化產品生產的邏輯可以實現文化資源價值在產業間的延伸,達到延長價值鏈的作用,增強文化產業的競爭力。“劉三姐”文化植根于具有廣西特色的風土人情,是中國地方文化資源開發的典范。廣西壯族自治區圍繞“劉三姐”文化資源形成了文學、影視、演藝、休閑旅游、服飾為主的“劉三姐”文化產業價值鏈,優化了地方文化經濟與社會發展路徑。
從文化資源、地方文化產業實踐以及文化發展之間的規律來看,文化資源稟賦起到了決定性的影響。文化資源稟賦是特定地區歷史積淀的產物,這種稟賦是歷史、地理、文化、社會等因子共同作用的產物,其誕生于人類的無意識的生活實踐,并服務于特定區域的人們。在商品經濟、文化經濟尚未被人類重視的時期,這種稟賦內化于生活并不起眼,但是隨著文化旅游、文化產業的興起,文化資源稟賦的資源與經濟屬性被各地政府重視起來。文化資源稟賦也成為文化資本場域的重要部分,才有了文化資源稟賦資本化。布迪厄曾提出:現代社會中至少有三種資本形式(經濟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 )。文化資本概念的提出延伸了資本的內容,文化資源稟賦才逐漸獲得了單一的文化存在轉化文化產品與服務的可能。隨著全球化時代經濟與文化的互動、融合頻率的增加,新型城鎮化建設的推進將極大加速文化資源稟賦資本化轉化,為在地性、地方性的文化產業發展提供了現實支撐。但是文化資源的稟賦并不等于文化資本,文化資源是復雜的,并不是所有的文化資源稟賦都可以作為轉化為文化產業的資本,其資本化更不是一蹴而就,還需要考慮資源本身與大眾消費、資源承載地的經濟基礎等因素之間的關系,需要充分考慮文化資源的特性、轉化的依據與條件等多重因素。
文化產業的核心是文化資源的產品化轉化,文化資源稟賦是文化產品生產最基本的要素。陳慶德在《民族文化產業論綱》中提到,文化產品與一般的物質商品不同,一般商品的經濟價值的實現依靠有形的具體存在的質量,而文化產品的則是憑借一種文化象征與建構的符號使消費者可接受或滿意,實現文化意義價值轉化為經濟場域中的交換價值。而類型多樣的文化資源則是從不同的層面展現一個地區的文化意義與符號內涵,并以一種稟賦優勢貫穿文化產品的生產,是文化產品進行差異化、特色化與創意化生產的理論依據。文化資源稟賦是一個地方在歷史流變中組合、調試形成的穩定的、特征獨特的文化元素的集合,是一個地區人文精神的精髓。這種稟賦以一種資源的形式進入到經濟場域的文化生產,構成了文化產品生產所需的文化意義與信息,是文化產品形成的前提和基礎。尤其是,文化產品價值提升,歸根到底來說是產品中文化意義與內涵的創意轉化。通過創意,人類運用知識、想象力,對文化資源稟賦進行解讀與現代生活對接,是文化產品生產的本質與核心。總而言之,文化資源稟賦是地方文化產業發展的基礎,決定了文化資源轉化為文化產品的品相,是文化資源稟賦進行地方文化產業開發的關鍵。中國西部地區與東、中部地區相比,擁有著獨特的民族文化、生態文化資源稟賦,這種在地性、民族性、娛樂性與體驗性較強的賦能是西部地區發揮自身文化優勢,進行地方特色文化產品培育的根基。
通過對一些特定地區文化資源稟賦的產品轉化實踐觀察,我們發現:文化資源的稟賦過度強勢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文化資源文化意義表達的單一,這就意味著強勢的文化資源稟賦基礎上所進行的文化產品生產,使特定區域內文化產品類型陷入同質化、單一化與常態化的資源轉化趨勢,缺乏創意產品的研發。同時區域內其他類型的資源形態則失去了經濟轉化的話語權,限制了其他類型文化產品在此區域的開發,不利于多樣化的文化產品的研發。在文化產業市場競爭如此劇烈的今天,這種同質、單一且常態化的文化產品的生產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地方文化市場的多元化延伸,不利于地方經濟的良性發展。河南安陽是一座具有三千多年歷史的文化名城,富集著輝煌燦爛的歷史文化資源,享有“洹水帝都”“殷商故都”“文字之都”的盛譽。歷史上積淀下來的文化遺址、歷史文物等文化形態,在轉化為文化產品與服務的過程中,其歷史厚重感、儀式感的資源稟賦并不能與快速與大眾的、現代的生活契合,文化產品與服務主要集中于遺址參觀、文物展示、圖書出版、書法、篆刻等產品與服務樣態上,產品形態單一,附加值低,遠離大眾文化消費的選擇,成為湮沒在中國歷史資源產業化開發洪流中一個普通歷史資源開發案例。
古人云:“生其山川,習其土風”,人的稟性因地理條件不同而有差異,文化亦是如此。由于文化資源稟賦的差異,不同地區的文化空間的內在結構和外在的表現形式大有不同。文化資源與地方文化產業發展有著密切的關系,文化資源凝結著一個地方背后的歷史的、自然的、人文的各種記憶以及由此形成的地方文化精神內涵,在地方的文化空間的塑造以及文化經濟轉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這種文化資源稟賦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文化空間系統中要素構成與相互關系,影響著文化產業的資源配置、產業形態與空間分布,文化空間系統是一個地區穩定發展的重要基礎。麗江文化資源具有很強的地方性和民族性,民族演藝、民俗文化、現代創意、休閑娛樂、民族工藝品是其文化空間的主要內容與形態。同時,文化空間是一個動態的、復雜的空間生態系統。文化空間是流變的,隨著時代的變遷,其內容和表現形態也不斷地解構與重構,深刻體現了文化空間的動態性與復雜性,這一切,決定了文化空間重構的復雜性。地方文化空間的重構必須具體問題具體研究,在對空間內部資源梳理分類的基礎上,要分析總結出本地區的資源稟賦存在方式與特點;在厘清文化資源稟賦與文化空間內在關系的基礎上,要分析不同文化資源的特性與文化空間要素間整合的規律;在整合文化空間要素的基礎上,構建穩定的、良性發展的地方文化空間生態系統。
全球化視閾下,資源成為重要的競爭力要素,在社會經濟發展中起到重要作用,文化資源也不例外。隨著全球化的深入,國家間與地方間文化溝通、互動的頻率日益增加、層次更加豐富、形式更加多樣,文化邊界日益融合和模糊,甚至消解。非大都市的邊緣、半邊緣地區,在發展經濟過程中,迫切希望在國內外的文化版圖中獲得身份地位的符號表達,并借助特色的文化密碼發出自己的聲音。而不同地方間風格迥異的文化資源,成為地區表達自己象征符號的重要資本,形成一種以地方文化資源稟賦為核心的靈魂,借助政策、資本、科技、創意等要素的合力,實現賦能優勢轉化為資本優勢。全球化不僅為在地性的文化資源稟賦主動參與全球文化交流、展示自我提供了契機,更重要的是改變了地方文化產業發展思維,突破在地性的局限,激發了外部文化消費市場,擴大了文化產業生存與發展的空間。四川涼山、云南楚雄、石林是彝族同胞集聚的地方,也是彝族文化資源最為豐富的地方,其中火把節是其典型的文化資源稟賦。隨著全球化在彝鄉地區的滲透,火把節奇妙的內容形式、歡娛休閑的節日氛圍吸引了大量的外來游客進行參與。彝族火把節成為了集中展示彝族風情的重要平臺,不同程度地推動了三地的文化、旅游、經濟的復興。然而全球化過程中,也要警惕借助文化交流引起地方文化資源特性的同化、弱化,還要避免文化產品盲目契合大眾文化口味而喪失自己的品格。理性批判地看待全球化是地方文化產業避免陷入甜蜜陷阱,實現健康發展的重要態勢。
文化消費是地方文化產業關鍵的驅動力。根據經濟社會發展的經驗,人均GDP1000美元是一個國家社會消費結構進入轉型的一個節點。人均GDP越過1000美元,一定程度上表明了由物質型的消費導向轉為發展的、休閑型精神層面消費。當人均GDP超過5000美元,恩格爾系數快速降低,文化消費支出比重激增,文化產業的發展空間被激發出來。中國的人均GDP自2003年首次破千美元以來,伴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到2016年人均GDP已超過了8000美元,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多,文化、休閑、娛樂等精神類文化需求迸發,文化消費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撐點。另一方面,伴隨著新型城鎮化不斷地深化與城市數量的增加,龐大的人口基數為地方文化產業發展提供了巨大的文化消費市場,巨大的文化消費需求成為了地方文化產業發展的基礎,從而為地方圍繞文化資源稟賦進行開發與利用提供了契機。地方特色文化資源對于處于快節奏、高壓力生活狀態中的大眾消費者來講,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大眾消費獵奇、休閑、娛樂、釋壓的精神需求。
布迪厄在文化消費行為研究中提到了“慣習”,強調了文化消費行為受消費者消費習慣影響,包亞明也敏銳地捕捉到消費支出慣性與消費模式之間的關系。兩位專家的觀點都佐證了大眾文化消費對于地方文化產業的業態與空間塑造絕不僅僅局限于單純的驅動作用。在漫長的歷史演進中,源自于人類實踐的文化資源稟性的差異,形成了風格不同的文化產品與業態,這種風格迥異的文化產品契合了大眾文化多元化需求。具有厚重歷史型文化資源稟賦的城市,如安陽、西安,形成了歷史遺址展覽、文化教育、圖書出版、文化交流為主的產業形態;蘊含娛樂休閑型文化資源稟賦的城市,如大理、貴陽,形成了民族節慶、娛樂演藝、工藝美術為主的產業形態。基于文化資源稟賦所形成的文化產品與服務也決定了文化消費的選擇,假如想體驗中國博大精深的歷史文化必定選擇典型歷史文化資源集聚地,而想釋壓與放松,體驗愉悅休閑、娛樂性的文化資源,大眾娛樂、生活性的文化資源集聚地則成為首選。這就形成了這樣的規律:特定文化資源稟賦開發出相對應的文化產品,形成特定的文化消費市場;反過來,特定文化消費市場的選擇又鞏固了特定文化產品的開發與資源稟賦的挖掘,形成一種相對穩定、常態的“資源稟賦——產品——消費生態”系統。這種穩定的生態系統,一方面推動地方文化產業的特色發展的成熟,提升了開發的效率;另一方面,相對的固化文化消費氛圍以及發展模式,造成了產品服務形態的單一、限制創意的生產,不利于地方文化產業發展空間的拓展與延伸,是當下地方文化產業進行可持續發展中所面臨的關鍵的難題。洛陽是國務院首批公布的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深厚的歷史文化資源是其發展文化產業堅實的基礎。然而從產業發展的現實來看,其文化產業發展模式單一、創意不足這一現象,長期以來限制洛陽文化產業形成新的突破,極不相稱于得天獨厚的文化資源稟賦。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對文化資源的過度依賴,忽視了文化消費在文化產品生產中的機理作用。
全球化、大眾文化消費與產業轉型為地方文化產業的培育提供了現實的契機。在地區域性的異質化文化資源稟賦成為地方文化產業發展的現實基點,決定了文化產業產品類型與形態的不同。這種文化資源與文化產品間的內在關系,絕不是簡單的對應關系,而是與全球化、大眾文化消費、產業基礎等因素緊密相連,同時受歷史、自然、社會經濟等因素的影響,這導致了文化資源稟賦利用成功的效率差異很大。可見如何選擇一個適合特定地區的文化產業發展路徑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必須充分分析文化資源稟賦、文化產業、文化市場與消費等一系列現實性問題,尋求文化資源在與資本、科技、創意等要素配置組合過程中帕累托最優狀態的平衡點,從而為地方文化路徑的開發提供思路。
[1]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九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50.
[2]胡惠林,李康化.文化資源學[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3:117.
[3]唐月民.論文化資源的開發和利用[J].齊魯藝苑,2005(4):84.
[4]姚偉鈞.文化資源學[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5:11.
[5]周正剛.論文化資源的可持續開發[J].求索,2004(11):107.
[6]吳圣剛.文化資源及其特征[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29(4):11.
[7]陳慶德,鄭宇,潘春梅.民族文化產業論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4.
[8]斯科特·拉什,約翰·厄里.符號經濟與空間經濟[M].王光之,商正,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168.